Chapter-14.0 風 淩
黃昏的柔光
在那些布絮一樣的綿雲裏隨風而長
氣流中隱隱作響的光芒
將幾個人的一生
靜謐地交織，然後決裂
……
那道沉重的門，緩緩被打開
風雲迭起的悲劇，即將開始
--《淋雪落虹》
--紅鼻剪刀◎著
【寒凜城-風雲爵】
一個精致的女子像一枚複古的紅玉一樣靜靜地站在那個甬道口，她白皙的手提著一把拔出鞘來的冰涼長劍。
這人凹凸有致的身體套在一層紅雲般飄渺的紗衣裏，那件緋紅色的衣服被她身後的冷風一吹，“嗖嗖”的幾下，瞬間便像一朵綻開的梅花一樣典雅而端莊。
在她光滑的額頭上，有三個像水滴一樣工細的花鈿精致地描畫於她的眉心，這是貴族中人用來顯示自己身份與地位的一種常見手段。
這名女子正是南冰白城的守城之主～風盡塵。
風盡塵看著甬道口的正前方，目光像是凝成一層冰霜的湖泊一樣。
她清脆的聲音冷冰冰地說著，“你現在這種攻城掠地的行為，讓我開始厭惡曾經的自己。厭惡以前那個單純的我，為什麽會聽信你的話。”
“你從來都隻知道服從神皇的命令，就像一個隻會戰鬥的傀儡一樣。難道他的一道命令，比我的幸福還要重要嗎？要知道....我可是你的女兒呀！”
突然，風盡塵的聲音有些顫抖，一股說不出口的壓抑感湧上她的心頭。
“.....天寂，是被我害死的！我現在才發現——”
“當他被陣法封印合眼的時候，我的內心又何嚐不跟著一起封印呢。”
站在甬道口的她，用白皙的手捂著自己的心口，好像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刺痛。
說到這裏，她的雙眼開始忍不住地婆娑起來。
“我以為內心那個曾經被世界和現實拋開的洞，強忍著就不會心痛。可就在天寂被封印的一霎那，它便再一次被冰涼的清醒和眼前的缺陷重新撕開了。失去之後，我才懂得原來的我是那麽的幸運！....這個冰冷而漆黑的深洞，需要的東西是溫暖，而不是欲望與權力。如果一個人得不到被需要的感覺，那走投無路的他就會獨自一人用自己的靈魂去喂養仇恨與罪惡。然後，扭曲地活下去，就像你一樣。”
“呼—”的一聲，一股貼著地麵席卷而起的寒風，從風盡塵背後的那個漆黑甬道口簌簌吟動，化霧一般翩然地浮吹著她裹在身體上的緋紅色輕紗，還有泛起淡淡光芒的長發。
“....這就是我活出自己，並開始憎恨你的原因。我不該一時糊塗，聽信你的謠言，結果失去了我最愛的人。或許，在你的眼裏，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我隻是你實現榮耀與牽製敵人的棋子。我殘喘著這樣冰涼的身體，以為會死去，直到我遇見了願天寂，我才擁有再一次活下去的動力。而作為父親的你....卻讓我親手斷送了這種希望！”
時刻都會被風吹散的光芒，揉碎成搖曳的光圈柔和地籠罩著她那雙汨汨濕潤的眼睛。
風盡塵把自己難過的麵容無力地低垂下去，想要掩飾一些什麽。她的身體像是被人抽出了脊梁骨一樣，
快要倒下去地站在冷風裏。
萬軍之中的淩伯雲，像一根韶白色的蘆葦一樣蕭瑟而寂靜地沉默了一會兒。他轉動著猩紅的眼睛，那種從瞳孔深處流露而出的紅光，摻雜著幾絲融化的愧疚和不安。
但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咬了咬自己的牙根，狠心地說著：“我存在的價值就是戰鬥，我必須用犧牲一切的方式來換取我所憧憬的遙遠。哪怕是失去重新得到被愛與認同的權利！我要走一條通向長遠的道路，那樣的話，我的人生才可以擁有被救贖的資格！你，不會懂的...”
風盡塵聽到這裏便忍不住地笑了，嘴角的笑容像是匕首邊緣擦出的寒光。
她依舊低垂著自己的麵孔，然後舉劍而指，堅定地說著，“你想得到救贖，你懂什麽是救贖嗎？抱著一種自以為正確卻忽視別人命運的心態，這就是你所謂的救贖？”
風盡塵朝那個灰壓壓一片，有著十萬名士兵的前方簡單地環視了一眼，然後沒放在心上地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那把鋒銳長劍，一臉淡然：“全都是一群隻知道把欲望和痛苦強加於別人的人，這樣的你們也能接住我手裏的宇卿劍？腐朽的靈魂隻有受到殺戮或是摧殘的刺激才會感受到生命的存在，還把這種刺激當做生命存在的意義並加以固化。你和你的手下都一樣，一味地追求力量所帶來的存在感，這樣的你們，我覺得可憐！”
“咻咻”的幾聲，從那個漆黑的甬道中突然席卷而來的萬千風絲都卷動著一種鬼魅般看不見的陰森與鋒銳的吹扯感。
風盡塵狹長的眼睛在幾絲晃動的黑發下顯露出來，使得她那雙像靜雪一樣美麗的眼眸突然有種巨海般揮之不去的凝重和冰涼。
她向前邁了幾步，抬起頭來，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地笑而不語。
她把耳邊幾縷被風吹散的頭發用修長的手指撩起來，臉上那兩道像是刀鋒般單薄的嘴唇輕微地彎曲著，把一切都置之不理地說道，“今日的風盡塵，不再是神族的一員。現在，我以第四紀靈族紀王的身份來守護我夫君的寒凜城，誰敢攻城，必死無疑！”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議論紛紛。
“少將，終歸還是個女人，太意氣用事了。”一個士兵搖著頭歎氣。
“是呀，平日裏大將軍也沒怎麽管過她。這不，鬧出事來了。不過--，我聽說風盡塵在南境治理的『冰白城』還是挺好的。主張用品等價交流，貿易自由，重視農業，隻有了短短幾年，就把南境的鋼鐵、糧食，產量都超過了人族。人口還得到了很好的增長。看來，少將是一個懂得打點的女人。隻是可惜了，與大將軍作對的人，下場都很慘。”
說著，士兵也跟著歎起氣來。
“你們說，大將軍會不會第一個動手？畢竟那可是他的閨女呀！”
“小五，就你沒用的話多，總是問一些可以預見性的簡單問題。人家是將軍，不是衝鋒士兵，當然不會第一個動手。是不是傻？”
說著，一個嘴裏磨牙、表情凶巴巴的士兵，做出揮拳打人腦袋的動作。嚇得那個叫小五的白臉士兵，急忙躲閃。
“幹什麽呢？這可是在打仗，別動不動就做些還有說些沒有的，所有人給我站好嘍，靜觀其變。”
一個年齡稍長，披著綠色長袍腰間別劍的士兵，向兩旁癟了一眼，麵色石青。
說完，附近的幾個士兵便低下頭去，不敢再言語。
那個別劍的士兵，在那排都是拿著長矛與方戟的人群中，有些起眼。他應該是一個軍銜比較高一些的人，金屬鱗片交錯編織的鎧甲，棉麻梭織起來的披風，一副紋理清晰的黑色皮手套，渾身都彌漫著一股英雄久經沙場，保家衛國的蒼桑感。
“天呐，是大嫂！”
城牆上的願天戈興高采烈地叫著。
由於剛才的風盡塵一直都處於甬道口的內緣，所以他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風盡塵，這次看到風盡塵從甬道口中顯露出來，便興奮地趴在城頭處的垛口位置，彎下自己的腰對城門口的風盡塵拚命地招手，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得到。
他這種趴在牆頭衝下麵打招呼的姿勢，感覺整個身體快要掉下來了。
淩伯雲突然生氣了，他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咻”的一下便翻出了風暴般渾厚的血色濃霧。
“風盡塵，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像神族這種高貴的身份，豈是你一句話就能否決的！....你現在很衝動，所以不要由著那個失去理智的自己莽撞地做一個決定。是不是有人給你說了些什麽？無論如何，莫要站錯了隊伍。你這樣做隻會讓暮晨雪交給你統治的「冰白城」陷入危險。”
“你若還是我女兒的話，就趕緊過來！”
淩伯雲這種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沉寂無聲的環境下，像兩個漆黑的深洞一樣充滿了某股能吸走一個人魂魄的力量。
風盡塵將冰涼的劍鋒斜過來側指著神族的士兵，她盈盈秋水的目光中突然一下爆破出吞噬殆盡的殺戮，令那張花枝招展的玉臉上籠罩了一層厚厚的天寒。
“居住在一片深淵裏的神族，是六族中文明最為閉塞與技術最落後的一個種族！你認為我剛才所陳述的事實是你反引以為傲的優勢嗎？....好，我問你。你用我師傅的名字來壓我，那麽是誰把我師傅關在塔裏的？”
看著淩伯雲倏然猶豫的一瞬間，風盡塵更加生氣地說：“其實你一直都在騙我，是不是？事到如此，看來乎爵督果然沒有說錯。”
淩伯雲低下頭去，紅色的眼睛被冰冷的一片陰影遮擋起來：“果然是有人給你說了些什麽嗎？”
“—現在的我真後悔，甚至憎恨自己的無知。為什麽，為什麽我當初會聽信你的鬼話，說什麽，那是一種可以讓人平息內心憤怒的心法。到頭來，混元河洛大陣竟然是封印之術。”
她把手裏的宇卿劍生氣地一揮，一道遊離而快速的藍光“唰”的一聲便閃現在低空。
“淩伯雲，我不要你的命。但，你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說著，風盡塵腳底生風，想要衝破百米外神族士兵那層密密麻麻的防線。
突然在這時，她的身體被背後一個人的手溫柔而有力地按住了肩頭。
“誰？”
風盡塵側過呼吸急促的臉龐，欲言又止地凝視著自己一片漆黑的身後像鬼魅一樣突然出現的那個人。
她流動的目光中並沒有閃現出一種自己突然被打斷的厭惡，而是靜謐地的折射著一種早已料到的神情。
風盡塵冷哼一聲，把頭轉了過去，說道：“把你的髒手拿開。你的出現，還真會挑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