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相逢,為你畫地為牢_第71章 原來,幸福可以這麽簡單
從醫院回家之後,我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症狀,這樣的尷尬,這樣的狼狽。
尿失禁,我隻感覺身後的所有人都緊緊的盯著我,眼中是什麽樣的神色,我早已經不清楚,我緊咬著牙,手杵著地板想要爬起來,卻始終使不上力。
手臂開始不停的顫抖,似乎是不受我自己控製了一樣。
我咬著牙,眼前漸漸變得朦朧。
四爺抱起我的時候,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閉眼的瞬間淚水滑落,我不敢去看他是什麽樣的神色,這來見的人,應該有不少的人是他的朋友,我這樣的女伴帶出來該是有多丟臉?
他的唇瓣緩緩的落在了我的臉龐,吻去了我的淚水:“阿芷,別哭。”
聽著他柔軟的話,我的心裏就像是被什麽揪住了一樣,無止境的疼了起來。
我這樣的一個拖油瓶,任誰帶著都覺得是負累吧。
可連路都走不了的我,又能夠去哪兒呢?
出了餐廳,他帶著我回了家。
我把浴缸放滿了水,便就整個人都泡了進去,望著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我的記憶卻很有限,事情都是沒頭沒尾的。
從回來之後,我經常做夢,做一些朦朦朧朧的夢,看不清人,看不清地點,總像是發生過,但是我忘記了的感覺。
我不想這樣像一個廢人一樣的活著,所以,我開始想要四爺幫我請醫生來,我繼續打針,繼續吃藥,我想要站起來。
泡了好一會兒的時候,我想從浴缸內出來,可是我剛剛準備起來的時候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了下去,我似乎聽見了全身骨骼碎裂的聲音,刺心的疼。
浴缸內的水濺了一地,我摔下去之後,四爺忽然就衝了進來。
在疼痛中反應過來的我,回眸望向他。
他也怔怔的望著我,薄唇微動:“你是不是摔倒了?”
我望著他,遲遲沒有回答,隻見他瞬間就把我從水中撈了起來,全身赤裸的我,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拎一個骨架一樣。
他定定的望著我,全身上下的檢查傷口,眼中沒有其他的任何神色。
隨後他的手落在了我的手拐上,輕輕觸碰,疼得我冷嘶了一聲。
他眉頭緊蹙,眸光漸漸的變得越來越深,就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一樣。
我望著他的樣子,沉聲說道:“你能給我請一個大夫嗎?我想要好好的活著,不想是任何人的累贅,不想隻能依靠別人而活。”
我的話落,他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頭,沉默了很久才緩聲說道:“好。”
他應著,隨後用浴巾包裹著我,抱我回了臥室,我躺在床上,那天下午,四爺讓人送來了輪椅,因為我走來實在是不方便,所以便就坐在了輪椅上。
再後來,我偶爾還有大小便失禁,所以我再也不出門,任何地方都不去,任何人也不見。
那個請來的大夫,每日隻是給我做一些按摩,似乎什麽作用也沒有。
日複一日的,我開始很心煩,沒由來的暴躁。
四爺要出差一個多星期,就我一個人呆在家裏,空蕩蕩的屋子隻有我和佟媽媽兩個人。
午後,我坐在回廊裏曬太陽,佟媽媽就站在身後,寸步不離,四爺交代她了,要寸步不離的照顧好我。
在那陽光醞釀出來的適中溫度裏,我第一次感覺自己不應該活著。
這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閉上眼睛,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就坐了半天。
耳畔邊忽然傳來佟媽媽的聲音:“小姐,四爺來電話了,讓你聽電話。”聽著佟媽媽的話語,我緩緩的睜開眼睛,隻見佟媽媽緩緩的把手機放在了我的手中。
我放在耳邊,柔聲喚道:“四爺。”
“嗯。”他在電話那端柔聲應著。
我微微蹙眉,隻聽他緩聲說道:“佟媽媽說,你今天看起來很不開心。”
“我很好。”
“阿芷,若是覺得無聊,就讓佟媽媽推著你出去走走,就在家四周,不用去很遠,看看路人,總會有人能夠觸及到你心中柔軟的地方。”四爺的話,我似乎聽明白了,他是覺得我想自殺。
有些情緒,太過於明顯。
“好。”
“等我回來。”
“好。”
“但凡是有課選擇的時候,都要選擇好的,你可知道,我可還記得我帶你回來的那年?”
“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沒有什麽,我隻是想告訴你,曾經的你很幼小,但是讓我很感動。”我聽著他的話,微微蹙眉,隨後問道:“我說了什麽?還是做了什麽?”
“你說,隻有活著,才有機會,就算身處地獄,隻要活著,有朝一日就一定可以到達天堂。”他的話語落下,我抬眸望向天空,恍惚的覺得陽光很刺眼,眼眶酸澀,累歲溢滿了眼眶,仰著頭,淚水流淌回去,口中一陣苦澀的味道。
“那個時候我的處境,一定沒有比現在更糟糕。”我的話語緩緩的出來,帶著濃濃的鼻音。
他在電話的那端,緩聲說道:“生病了的你,脆弱了太多太多,那個時候的
你,處境比現在更糟糕。”
“可我的病,大概是治不好的,若是一輩子都這樣,我不願意活著。”
“會好的,等我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我帶你去國外治療,會好的。”他的聲音,總是那麽靜,靜靜的聽著他說,似乎能夠聽見他想說的所有話。
靜靜的聽著,人便能夠緩緩的靜下來。
“好。”我應著,我也期盼著。
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他輕聲說道:“阿芷,聽話。”
“好。”
電話掛斷之後,我把手機遞給了佟媽媽,她望著我,柔聲說道:“四爺讓我陪你出去走走,你啊,現在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慢慢走,每一步不管是坎坷還是平坦,你最終都會看到鮮花開滿遍地,結局很重要,可是過程也很重要,是不是?”
她的目光柔和,像是一個長者,說出來的話很有道理,我望著她,微微頷首:“我知道,可是我這樣的,就算走到最後,看到遍野的格桑花開,又有什麽用呢?”
她聽著我的話,微微勾唇,隨後問道:“那現在出去走走?”
“好。”我微微點頭,她便推著我朝外麵走去。
她的腳步很輕,她走路的姿勢都很優雅,舉手投足的都讓人覺得不是一個傭人身上透露出來的氣息,若是換上裝,估計不比那些所謂的名門貴婦們差。
“如果你深深的愛著一個人,你就算是覺得很難很難,你都會為了他堅持走下去,難道你不愛四爺嗎?”她的話語很輕,就像是和煦的春風一樣,緩緩的就飄入了耳中,是那麽的平靜。
她忽然問我,難道我不愛四爺嗎?
愛,還是不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一點點印象都沒有了,在醫院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那麽不由自主的哭了,我應該是很依賴他的吧,能夠很信任的依靠一個人,應該是愛著這個人的。
愛不愛一個人,不應該是憑著感覺的嗎?
為什麽,我愛不愛一個人,是需要用推理推出來的?
“曾經的我,愛著四爺嗎?”我緩緩的問出來,佟媽媽的腳步緩緩的慢了下來,柔聲說道:“曾經的你,很愛四爺。”
“那他呢?”
“他也很愛你,不讓他怎麽會對你的任何習慣都了如指掌呢?”佟媽媽的話語落下,我恍惚的響起,從我回來,任何吃的用的,全部都是他準備的,做的飯菜,都是我的口味,吃過飯之後我要酸奶,他也是提前準備好的,我十點準時到床上,他也會快到點就給我接水來洗腳。
這樣的了如指掌,算不算是一種深愛?
“那難怪,我在醫院內一見到他我就哭了,大概是我忘記了他,我的神經記憶中還念著他。”我的話語緩緩的落下,佟媽媽輕聲說道:“你住院之後,四爺成天成天的失眠,他總想著你會好好的,誰知道去看了,你的病不但沒有好多少,而且越來越嚴重,他就想著,把你接回來算了,接你回來的那天,四爺和邵先生說看到你滿胳膊都是針孔,他後悔送你去醫院了。”
我聽著佟媽媽的話,靜靜的聽著,我緊緊的抿著唇。
“佟媽媽,為了心愛的人活著,確實是一件好事,可拖累別人,絕非我所願。”
“你覺得,你生病了,需要親近的人辛苦照顧,對他們來說是拖累嗎?”她問我,但是她的聲音就像是從天際飄來的一樣,帶著空靈的氣息。
我緩緩的仰頭望著她:“難道不是嗎?”
“在我認為,不管她是病了,瘋了,癡了,呆了,隻要她還在身邊,隻要看得到,摸得到,隻要你喊一聲,她還能答應你,隻要屋內還有她的氣息,還有她的聲音,隻要她還能生氣的吼你一聲,都是幸福!”佟媽媽的話,帶著濃濃的悲傷,我緩緩的抬眸望著她,她的眼中都是淚水,我的心就像是發酵了一樣,很酸很苦。
她是有故事的人,在她的故事裏,她失去過,不幸過,所以悲傷。
“原來,幸福可以這麽簡單。”我呢喃著,隻聽佟媽媽說道。
“我的女兒,算起來應該和你一般大,她得了癌症,不停的治,不停的化療,不停的吃藥,打針,她就像是如今的你,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也認為拖累了我和她爸爸,所以她選擇了自殺,從二十七樓跳下來,沒了,我和她爸爸開車趕過去,在中途發生了車禍,她爸爸也沒有了,就留下了我一個人,阿芷,幸福就是那麽簡單,但是失去之後你再想得到,就不是努力可以得到的,有些東西,就一輩子都得不到了。”
她的話落,眼淚也隨之而落,落入風中,被微風帶走,帶到想見的人身邊。
我靜靜的望著她:“你把自己的傷心事翻出來,隻為讓我懂得珍惜,懂得活著。”
“是佟媽媽希望你活著,活著才有希望。”她垂眸望著我,眼圈通紅,四爺不在,是她在照顧我的起居飲食,無事不一一巨細,或許她已經潛意識的把我當作了她死去的女兒。
我緩緩的伸手擦去了她的淚痕,柔聲說道:“我會乖乖聽話,聽你們的。”
話落,她微微勾唇,隨後便笑了起來。
笑得很暖。
我望著她
的笑顏,雖然心中萬分沉重,但是也淺淺的勾起了笑意。
她推著我,圍著別墅周邊的路走了一圈,直至太陽緩緩的落下,我看到了長椅,隨後說道:“佟媽媽,歇會兒吧,在這兒坐會兒,我們再回去。”
我是坐在輪椅上,可她是一直走著。
她看了我一眼,緩緩的坐在了一旁,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她拉著我的手,輕輕的幫我揉著胳膊,隨後看到了我長長了的指甲,她從兜裏拿出了指甲刀,細心的給我剪著手指甲,一點一點的,我望著她寵溺的眼神,心緩緩的回暖,但僅僅是暖。
剪完指甲,她忽然看著我說道:“要不要給你看看耳朵?”
我微微一愣,笑道:“可以嗎?”
“你歪過身子躺在我腿上。”我應著她的話,緩緩的躺在了她的腿上,她動作輕柔的給我清耳。
弄完之後,我要直起來,她卻說道:“你就這樣躺著吧,我也不累。”
聽著她的話,我開始想,想我的母親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的父親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出生在什麽地方?
我呆呆的想著,落日的餘暉緩緩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佟媽媽看到了我的眼神,柔聲問道:“在想什麽?”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向她問道:“我在四爺的身邊多久了?”
“五年多了,快六年了。”她的話緩緩落下,我沉思著。
“我的父母,佟媽媽可認識?”
她看著我,良久才說道:“不認識,你是四爺從外麵帶回來的,你自己也從不說父母親和家人的事情,所以我們都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
我的話落,佟媽媽緊接著說道:“其實,等你的病好了,忘記了的事情自然也就能夠想起來,而你現在,應是要全身心的把病養好,不要想太多,才能愈合得快。”
她的話,似乎每一句都是那麽的有道理。
我靜靜的聽著,微微頷首。
看著滿頭的紅霞,看著落日緩緩的消失,我和佟媽媽緩緩的散著步回去,她邊走邊問道:“餓不餓了?”
我微微頷首,回道:“有一點。”
“那你想喝什麽粥?”佟媽媽柔聲問道。
我還沒有回答,就見到邵凱站在了我們的不遠處:“四爺說,她今天應該是想喝白玉蘭花粥。”他說著,揚起了手中提著的袋子,我和佟媽媽都抬眸望著他笑了起來。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他其實跟著四爺出差去了,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兒?
我們一起回去的,他和佟媽媽並肩走著,微風拂過,我聞到了淡淡的薄荷香味,我恍惚的覺得,我在邵凱的身上從來沒有聞到過這個味道。
難道他不是邵凱?
但是看這一模一樣的麵容,總不能一下子就有人變成一個邵凱回來吧。
所以我也沒有多想,再者,我不記得人,佟媽媽總是不會記錯的。
看著佟媽媽和他還有很融洽的交談,我便漸漸的把這件事情隱了去了。
回屋吃了晚飯,又坐在客廳內看了電視,佟媽媽收拾東西去了,沙發上就我和他兩個人,我望著他漫不經心的問道:“四爺什麽時候回來?”
“還有幾天,我是先回來辦事情,四爺讓我來看看你。”
“嗯。”我應道。
我們都這樣靜靜的看著電視,誰也沒有說話,良久之後,他忽然開口說道:“從你回來,咱們也沒有好好的談過,要不要聊聊?”
聽著他的話,我緩緩的抬眸望向他,柔聲說道:“今天佟媽媽告訴我,我在四爺的身邊五六年了,你應該也有很久了吧。”
“嗯,比你還久一點。”
“嗯。”
他望著我,柔聲問道:“你現在是不是一點點都不記得了,過去的事情?”
他的問話,有些試探的味道,我心想著他大概是覺得怕往深了問我會不好受一般。
看著他,我點了點頭:“都不記得了,你是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算是有,也算是沒有。”他這個模棱兩可的樣子,分明就是有事情要說,難道是什麽隱晦的事情?
我望著他,柔聲說道:“你想說什麽,你就說什麽好了,我沒事。”
他定定的看著我,緩聲問道:“你就沒有想過,沒有著急過要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想過,清晨的時候腦子裏恍過一個人影,我可以坐著想一天,可我就算是從早想到晚,我依舊記不起來。”
“你沒有問過晏先生?”
我沉思了片刻,緩聲說道:“我不願意自己的記憶混亂,佟媽媽說過,我的病好了,也就能夠記起來了,別人說的,而已不能像自己記起來的一樣完整。”
他看著我,隨後笑道:“真沒想到,你竟是這樣想的,不過也很好。”
他坐在地身側,緩緩的從衣兜裏拿出了一把槍,緩緩的放在我的麵前,沉聲問道:“不記得別的沒關係,你還記得怎麽開槍嗎?”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靜靜望著,隨後緩緩的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