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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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喪失記憶!”龔誠然一反平日的溫文模樣,此刻正橫眉豎眼的瞪視眼前的白袍醫師。

“我……我……”醫師顯然被他駭人的嘴臉嚇著了。

“喂喂,你別這麽激動,總得讓醫師解釋清楚呀!”粘旭升在一旁緩和他的情緒。

醫師拋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謹慎的斟酌字句,“龔先生,真的很抱歉,目前的情況實在是我們始料未及的。封小姐剛送來醫院時就經過詳細、縝密的檢查,可以確定除了右腹部的兩處槍傷之外,並沒有任何腦震蕩或頭部瘀血的異常現象,所以,這種情況很特別,現在隻能初步判定這是所謂的‘原發性記憶障礙’,病患經曆過嚴重的身、心打擊後,自動將不願保留的記憶剔除或隱藏,也就是選擇性的記憶喪失。”

龔誠然沮喪的坐在長廊的木椅上。“怎麽會發生這種事?”他喃喃自問。五分鍾前,他還因她的轉醒而欣喜,卻沒想到接下來會得到如此令人憂慮的消息。

當一個人喪失了部份的記憶,就代表他不再是原先完整的自己──光這點就足以令人感到不安害怕,偏偏,她又是飄洋過海來到台灣,周遭環境對她而言,根本是截然陌生。

“你有什麽打算?要通知警察嗎?”送走了醫師,粘旭升打量好友皺眉深思的樣子。

“不!”他斷然否決這個提議。“我不會在這時候丟下她不管的。”他起身推門走進病房,將粘旭升隔絕在外。

封敏敏安坐在床榻上凝望窗外的景致,披散的烏黑秀發如一匹上等絲綢直達腰際,她緩緩回過頭,蒼白的麵容依然姣好,妍麗的五官將優雅及野性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宛如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龔誠然再度被她的絕美震懾,如果沉睡中的她能讓他甘於守護,那麽睜開雙眸後的她,更具備了無法抵擋的殺傷力。

他苦笑,收斂起心神。“你還好嗎?傷口痛不痛?”他站在床尾探問,臉上寫著真誠的關心。

封敏敏搖搖頭,與他的視線對上。“謝謝你。”

他驚訝的發現,印象中那雙冷冽如冰的眼竟斂去不少鋒芒,初遇時的她和此刻坐在病床上的她,給人大不相同的感覺,難道是喪失記憶所導致?

她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問:“我……喪失記憶了?”

他不由得暗暗咒罵自己的粗心大意,剛才在病房外頭對醫師大吼大叫,恐怕都讓她聽得一清二楚。“你別傷心,恢複記隱的可能性很大,隻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和耐心,你好好養傷,不會有事的。”他口氣溫和的安撫她。

封敏敏再度將視線移向窗外,既不哭鬧,也沒有顯現一絲憂慮,平靜得如同無事人般,這反而讓龔誠然有些不安。

“封小姐……”

“我記得自己的名字。”她突兀的打斷他。“封敏敏,今年二十二歲。我還記得是你救了我,可是,你是誰?我們又是什麽關係?”她一臉迷惑。自從醒來後,她便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不同,仿佛體內的某個部份流失到不知名的角落,但奇怪的是,她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並不為此而惋惜或傷懷。

這顯然是個很難解釋清楚的問題。關係?他們甚至談不上是普通朋友!

“其實,我隻是碰巧路過救了你。”龔誠然決定暫時隱瞞那場驚天動地的飛車追逐戰,畢竟她的身體狀況不佳,他必須以讓她安心養傷為優先考慮。

她點頭,然後掀被,一手按抵住腹側準備下床。

“你想做什麽?別亂動,小心傷口裂開!”他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她。

“既然我們沒關係,我就沒理由繼續留在醫院麻煩你照顧,況且我也不喜歡這裏。”她一臉理所當然,慢條斯理的套上鞋。

不行不行,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出自己視線所及的範圍,從此連她人在何處、是好是壞都不得而知。

“你不能走!”龔誠然伸展雙臂橫擋在她麵前。

“為什麽?”她疑惑的問。

“因為……”他快速轉動腦筋找尋合理的解釋:“因為你的傷還沒完全好,我對你有責任,必須照顧你直到你痊愈。”

“責任?”她一臉迷惑。

“對,責任!”他猛點頭。“既然一開始是我救了你,就沒理由在這時候置你於不顧,至少要等你完全康複,甚至是恢複記憶,我才能放心。”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沒必要這麽做。”封敏敏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心中悄悄升起一股暖流。

“那你告訴我,你要上哪兒去?”他直盯著她問。

她怔愕了一下,露出茫然無措的表情,“我不知道。”

她的模樣讓他泛起陣陣疼惜不舍的情緒。“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她無力的坐在床沿,淡淡一笑垂下了頭。“不,是我忘了自己的處境,不是你的錯。”要去哪裏?能去哪裏呢?一個隻有名字,沒有家也沒有身份的人,能往哪個方向走?

龔誠然走近她,厚實有力的大手牽起她細白的柔荑。“跟我回去吧!”

“什麽?”她愕然的抬起頭盯著他,不確定自己所聽到的。

龔誠然朝她篤定的溫柔一笑。“跟我回家。”他的聲音低沉柔和。

封敏敏望著他那令人心安的笑容,不知不覺的,輕輕點了頭。

李韶澐心疼又憐惜的為凱爾拂去額際落下的一撮發,悠悠的歎了口氣。

凱爾手扶在沙發把手上沉沉睡去,緩和下來的臉孔,少了一分率性不羈,卻也多了一分令人怦然心動的俊逸。

凱爾是個中英混血兒,他的父親──約翰.麥肯,是英國的世襲公爵,手下掌控了難以計量的龐大資產,其中包括枱麵上的船運、金融、建築、餐飲等事業,以及枱麵下勢力強大、最為人所忌憚的“MARS”──殺手集團,它擁有最詳備的情報網,以及由世界各地網羅和培育而成的個中好手,其組織之精密及矓大,堪稱是殺手界的龍頭老大。

凱爾,是個得天獨厚的寵兒,自小便承襲父親的爵位和財富,與生俱來的聰穎才智,以及連女人也不免嫉妒的俊容,加上雄厚的家世背景和強力的經濟後盾,使他毫不費吹灰之力便登上世界頂端,睥睨一切如同天神之姿。

李韶澐從有記憶以來,便接受語言、商業、武術等各方麵的訓練,為的是成為他如影隨形的忠心助手。

她十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當時以十九歲之齡接掌家業的凱爾,心裏便明白,這就是她必須傾盡青春去愛的人。

許多年來,她給他事業上的協助,為他照料打點生活起居,全心全意的執著付出,隻求他終能發現領悟她的深情,但歲月不斷流逝,他卻依然流連在各色佳麗的懷抱中,縱情恣意的享受貪歡。

然後,封敏敏出現了。

她是兩年前由美洲地區吸納的新成員,個性孤僻高傲,不管對待任何人,都是一貫疏離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然而,她那不可言喻的美麗及冷若冰霜的態度,卻引起凱爾的高度興趣。他不但對她傾心不已,還千方百計的討她歡心,這回更是不惜尾隨她千裏迢迢的飛到台灣!

眼看他苦苦追尋封敏敏,為她擔憂,她這才明白自己多年來的夢想全是奢望,愛情毫無道理可言,也並非付出了便會獲得,他終究不可能愛上她!

她多想放聲呼喊,把那種蝕入心髓的悲傷逐出體外,記得凱爾曾說過,她是個堅強得令人害怕的女人,其實,她隻是個不敢表達自己所愛、懦弱又膽小的女人!

“唔……”凱爾迷迷糊糊的張開眼。

李韶澐趕緊拭去臉上未幹的淚痕,匆匆奔到廚房倒了杯熱茶來。

凱爾甩甩不甚清醒的腦袋,撐起身子問:“有沒有Artemis的消息?”

她隨即恢複若無其事的模樣。“沒有。來,喝杯茶會舒服點。”

他順從的接過啜飲,盯著她望了好一會。

“有事嗎?”她納悶的問,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他收回視線搖搖頭。“不,沒事。”大概真是他看錯了,韶澐怎麽可能哭泣,她堅強得有時連他都自歎弗如,或許隻是半夢半醒間的錯覺吧!

“傑克到馬德裏的任務順利完成了,他暫時回倫敦總部待命,有訊息要我轉達嗎?”她恭敬的請示。

“辛苦他了,讓他放個長假吧!至於尾款,我會匯入他的戶頭。”

“是。還有,Artemis雖然下落不明,但是她的任務已確定完成,風雲堂的龍頭老大中槍後送醫,拖了一個禮拜,在今天早晨宣告不治死亡。Artemis沒有留下任何破綻或線索,警方將此事列為單純的黑道鬥爭事件,風雲堂方麵也查不出她的身份來曆。”

“很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凱爾揚唇一笑,仿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手掌心間運行。“現在,就等Artemis自動歸營了。”

“我希望你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在她的苦心說服與彼此相互讓步下,凱爾已經答應在一個禮拜後搭機返回倫敦,不管Artemis是否有消息,她得確保他不會臨時改變主意。

他不怎麽在意的揮了揮手。“我很清楚自己說過的話,你大可不必像個煩人的管家婆一樣,老是在提醒我。”

李韶澐拿過他手上的杯子,挺直了背脊冷著臉,“是,我會記住。”跟著往廚房走去。

頓下下,他出聲喊住她,“韶澐!”

她並未回頭,語氣冷淡的問:“還有事要吩咐嗎?”

“我……這幾天對你的態度並非出自我本意,我隻是……”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任何事!”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

凱爾見她刻意恭敬的摸樣,也隻能蹙起眉歎氣。他了解她的倔脾氣,盡管看似溫順,其實骨子裏比誰都還固執。

她就像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打從十九歲初識至今,他們共渡過許多難關,也一同分享勝利的喜悅,對彼此都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他當然知道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他不是不感激,隻是Artemis的安危始終沒有消息讓他失去了冷靜,也忽略了她的感受。

在他的心裏,Artemis是個非常特別的女人,這個代號也很特別,是古希臘時代的女神,最初原是森林與自然之神,而後又可稱為豐收之神,當初組織幫她取這代號,也是希望她可以為組織帶來更多的利益,事實上,她的確做到了。

但是對他而言,他比較喜歡月神的解釋,因為Artemis的美麗高潔就像是天上的皓月一般,因此他總是將她視為心目中的月亮女神……

搖了搖頭,把這些雜亂的思緒拋到腦海之外,現在,他隻希望早日得到她平安無事的消息!

“我不敢相信,這絕對不是真的……”粘旭升喃喃自語的望著眼前的景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屋子?

油煙彌漫的廚房裏,龔誠然穿了件上頭有加菲貓圖案的可愛圍裙,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握著平底鍋,手忙腳亂的和鍋中的菜肴搏鬥,滿頭大汗的他,專注的神態比起學生時候做科學實驗還認真百倍。

粘旭升用力揉揉眼睛,眼前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切景象依然如故──除了鍋裏的菜色越變越惡心外!

方才一進門,當安然坐在客廳喝茶、看報紙的封敏敏告訴他,誠然正在廚房大顯身手時,他隻差沒笑得在地上打起滾來。

不是他不給麵子,而是和龔誠然認識將近十年,篤信“君子遠庖廚”的他從來不曾親自動手下廚,廚房的瓦斯爐、鍋鏟,哪一樣不是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隻差沒貼上“報廢”兩個字,沒想到現在居然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越想越可笑,粘旭升終於還是按捺不住,捧著肚子不可遏止的大笑起來。

龔誠然聞聲轉過頭,快速的關了爐火將菜盛上盤子,臉上有著難以理解的笑容。“我知道這身打扮很可笑,但你大可不必表現得這麽明顯吧?”語氣中有著咬牙切齒的不悅。

粘旭升仍舊自顧自的笑,一瞄見盤中色不美、味也不香的一坨菜,當下又爆出另一波肆無忌憚的狂笑。“我……我的天啊……這是哪個星球的食物?不,我甚至不敢肯定這東西能冠上‘食物’兩個字,誠然,我到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你‘高超’的手藝,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呀!”

龔誠然慍惱的瞪視著他,“你可以批評我的打扮,就是不能取笑我的心血結晶。”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研究各式食譜,還特地選了道較容易料理的菜色,然後按部就班的照書上的步驟動手作菜,為的是希望能給封敏敏一個驚喜,隻是沒想到煮出來會變成這樣。

“心血結晶?”粘旭升怪叫,笑得幾乎不支倒地。“你以為憑這就能博得小封的青睞嗎?再等八百年吧!依我看,這種令人不敢恭維的怪東西,還是趕緊毀屍滅跡比較好。”

“粘旭升,我想需要被毀屍滅跡的是你!你再笑,我就讓你嚐試一下人肉飛靶的滋味!”他揮動手上的菜刀,一臉凶惡狀。

旭升壓根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底,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誠然、旭升,你們在笑什麽?”封敏敏捧著茶杯走進來。

“沒事、沒事。”龔誠然急忙捂住粘旭升的嘴搶答。

“這是什麽?”封敏敏上前多瞧了一眼問。

慘了!“沒、沒什麽,你肚子餓了嗎?我們今天上館子吃,我記得忠孝東路上有間義式餐廳還不錯。”他不動聲色的端起盤子準備棄屍。

“等等!”封敏敏看出他的意圖,連忙從他手中將它搶救下來。“這是你炒的嗎?我要吃。”話語有些霸道,但口氣仍是輕柔如風。

兩個男人都被她的話愣住了,怔怔的看著她吃起來,不一會便盤底朝天。

龔誠然既感動又不可置信,恭恭敬敬的奉上一杯白開水。

她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大口,稍歇口氣後才發表評語,“鹹了點,不過味道不錯。”

粘旭升在一旁看傻了眼,居然有人把這種吃一口就有可能死於非命的東西全吞入腹,“小封,你要不要吃顆腸胃藥以防萬一?”

龔誠然馬上賞給他後腦勺一記鐵沙掌。“你這隻狗嘴還真是吐不出象牙來,安靜一分鍾對你來說很困難嗎?”

“我是為小封著想耶!”他按著遭受攻擊的後腦勺,不滿的小聲咕噥。自從小封出現後,原是好好先生的誠然變得動不動就訴諸暴力,而可憐的他自然首當其衝成為第一名受害者,真是誤交損友大不幸呀!

龔誠然眯起眼冷哼一聲。“小封、小封,你倒喊得既順口又親熱!”

“當然,喊敏敏實在太沒創意了,無法表達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聽聽,旭升、小封,叫起來多登對呀!”他明目張膽的將手搭上封敏敏纖細的肩頭,笑得詭異又開懷。

“是嗎?不知兩位的‘感情’有多深厚?”龔誠然緊盯著他不安份的手,有種一掌揮掉它的衝動。

粘旭升聳聳肩。“喔,也沒什麽,隻不過小封已經答應我今天晚上的邀約了。”他朝身旁的佳人頑皮的眨眨眼。

“什麽?”他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調,“敏敏,那小子晚上要帶你去哪?”

封敏敏對他的激烈反應感到不解。“旭升說東區新開了一家很特別的PUB,要我陪他去看看,你不是也一起去嗎?”

“我當然會去!”龔誠然回答得咬牙切齒,回身拎起好友的衣領往外走。“粘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們有必要到外頭好好‘溝通溝通’!”

“喂,溝通就溝通,你別動手動腳的,”粘旭升扭動著身軀想掙脫他的挾持。“輕點輕點,我快喘不過氣了,龔老大,我知道錯了,你就手下留情吧!”

“閉嘴!”龔誠然封住他的嘴。

“嗚──”粘旭升隻能慘兮兮的哀叫。

拉開鐵灰色的大門,慵懶的爵士音符挑逗的鑽入聽覺神經中,深深淺淺的藍在眼前層層疊疊鋪展開,一路直上回旋階梯,穿過層層絨布幔,仿佛穿越另一個世紀空間,每個人潛藏心底的好奇欲望早已被挑起,就在快喪失耐性之際,一個別具地中海風味的酒館呈現眾人眼前。

“沒想到這種小巷弄裏居然藏了間別有風味的酒館。”龔誠然一路牽著封敏敏的手,隨好友在設計簡約的粗石吧台坐下。

粘旭升一臉得意,“嘿嘿,這裏很不賴吧?這間店叫做‘夏夜’,據說隻在夏天的夜晚開放,其他時候,就算你砸下再多鈔票,依舊是大門深鎖。”

因為采取人數限製,酒館內的客人並不多,零零落落各據一桌,慵懶的爵士樂依然飄揚著,讓人沉醉其中。

“想喝什麽?”吧台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酒保問著,低沉的嗓音極為悅耳。

“給我海尼根就可以了。”粘旭升一向鍾愛啤酒。

“Whisky??Sour。”龔誠然點了他慣喝的調酒。“敏敏呢?”

她想了下,選了水果味較重的調酒,“Margarita。”

酒保俐落的動作,三兩下便送上他們的飲品。

龔誠然小啜了一口,露出滿意的微笑。“很棒。”他向來嘴刁,能調出對他味的酒保不多,可見這位酒保大哥的功力不凡。

對於他的誇讚,酒保隻是微微點頭示意,一個閃身便沒入身後的帷幕之中。

“哇塞!這酒保好酷,一般不是都會跟客人聊天嗎?他居然一調完酒就閃人。”粘旭升睜大了眼,對他的舉止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或許他知道你是個嘮叨的客人,幹脆先自行退場。”龔誠然不忘糗他一句。“咦,敏敏,你上哪去?”他問著滑下座椅的封敏敏。

“洗手間。”她指指右側走道。

“我陪你去。”他說著便要起身。

“不用啦,我一下子就回來。”她按下他的手。

粘旭升逮到機會不忘反擊,“還嫌我嘮叨,自己明明表現得像個擔心小孩走失的媽媽,難道你想陪小封進女用洗手間一覽春光?”

“專心喝你的海尼根吧!”龔誠然抓起酒瓶,把瓶口湊近他的嘴。

“喂喂喂,小心我的襯衫,這可是白花花的鈔票買來的!”粘旭升連忙擋下他的攻勢。

封敏敏對他們倆孩子氣的舉動笑了笑,自顧自走往長廊後方的洗手間。

她正欲推門而入,突然被一隻大手由身後拉住,跟蹌的隨來人跌向陰暗角落處,她還來不及思考,本能反應便弓起手肘往後撞,彎身又掃了一腿。

那人身手敏捷的閃過,雙手穩固的製伏住她,接著又以偉岸的身軀將她按抵在牆上。

“嘖嘖,Artemis,你打招呼的方式真讓人不敢恭維!”凱爾眉開眼笑的與她麵對麵相望。

打從她偕同兩名陌生男子踏進“夏夜”起,他便敏感的注意到了,盡管燈光幽暗不明,他卻百分之百確信,她就是失蹤了整整一個禮拜的Artemis,因為,沒有一個女人能如同她一股,牢牢吸引他的目光。

他想念她,想念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鈴蘭清香,甚至是她冷若冰霜的淡漠。

“先生,你認錯人了,請你馬上放開我。”封敏敏仍不住的掙紮,無奈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她根本脫逃不了。

“你幾時學會開玩笑的,嗯?”他在她耳際低語呢喃,接著唇瓣遊移到她鼻尖,逐漸往下方迫進。

封敏敏急急撇開臉。“我真的不認得你,若再不放手,我就要大聲喊叫了。”

凱爾這時才發現她的不對勁。眼前的她少了一分強悍冷硬,卻憑添了幾分生氣盎然的美麗,最明顯的不同在於她的眼眸,往日慣有的冷冽如同春日剛解凍的湖麵,微微透出幾抹和煦溫暖,熠熠生輝。

他猛地驚覺,眼前的人不是Artemis,或者該說,不是他所認識的封敏敏!

凱爾斂起笑意,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了防止她趁隙逃跑,他的手仍緊緊扣住她。“Artemis,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他不懂,不過才一個禮拜,她居然會有如此大的改變,是拜那兩名陌生男子所賜嗎?

Artemis?封敏敏因為這個名稱而有了短暫怔愣,腦海中倏地閃過模糊不清的影像,那是她睡夢中時常出現,一大片血紅色的潑墨,還有……

她蹙起眉,禁止自己繼續往下探索,她不願讓惡夢再來緊緊糾纏,她隻想活在現在,有誠然的陪伴,過著陽光燦爛的好日子。

“Artemis,你說話呀,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為什麽任務完成了你卻遲遲未回?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違反了組織的規定嗎?”凱爾心焦的追問,他心中的疑問太多,每一個都急需她的親口解答。

封敏敏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說不定自己真認識這名黑發碧眼的男人。“我出了點意外,暫時喪失記憶,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不由自主的據實以告。

凱爾大吃一驚。怪不得她的淩厲殺氣全沒了,原來是喪失記憶的緣故。既然是暫時性的喪失記憶,表示還有治愈的可能性,他得馬上帶她回倫敦,為她延請最好的醫師才行!

“我們走,我會請最好的醫師醫治你。”他拉著她打算由後門離開。

“不,我不跟你走!”封敏敏使勁掙脫他的束縛,一個返身,死命的往回跑。

“Artemis!”凱爾跨大步追上前。

眼看著她就要再度被他擒住,忽地閃出一道人影,一名身形高大,與凱爾不相上下的男子,將她往身後一攬,矗立於前以保護者的姿態護住她。

“先生,我記得這位小姐不是和你一道來的,沒理由和你一起離開。”男子的低沉嗓音讓封敏敏暗自瞄了他一眼,是方才那位神出鬼沒的酒保。

“這是私人事情,不需要你費心。”凱爾隻消一眼,便察覺眼前男子必定不是個簡單人物,畢竟,能和他對峙且絲毫察覺不出懼意的人,定有其過人之處。

“客人賞臉來到‘夏夜’,我就有責任使每一位賓客盡興,並且確保他們的安全,這是‘夏夜’基本的待客之道。”男子維持不卑不亢的態度。

凱爾一向聰明,他並不想旁生枝節,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如今Artemis既然出現了,想找到她的落腳處便不再是問題,若為了一時意氣引起**,甚至曝露了身份,那未免太不明智。他再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