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賽程

賽程

第二天，第三屆至尊賽就在竹林之中悄悄拉開了帷幕，沒有宣傳，沒有記者，這是一群癡迷棋道之人對棋道終極的探索，李昌鎬，古強，唐龍得已有幸在一旁觀看，這類頂極高手的對決是難以一見的，各有體會不同，成就了未來棋壇的中流砥柱。

夏鵬輪空，心癢癢的，在三盤棋之間溜來轉去。

佐為與沈銳的對局最為精彩，兩人針尖對麥芒，各不相讓，新老兩屆最傑出的兩代棋手在棋盤上展開了顛峰對決。沈銳領會了黃龍十九變，千變萬化，在棋盤上翻龍攪雨，得心應手，將盤麵攪得一片混亂。佐為經驗老道，沉著應付。奈何盤麵之中，頭緒太多，大小緩急，佐為也頗有些頭昏腦漲，沈銳卻是專研這混亂局麵，轉身騰挪，遊刃有餘，佐為的優勢一點一點喪失，夏鵬看得暗暗搖頭，這盤棋，看來佐為要敗了。夏鵬轉身踱向另一盤棋。

黃馨與大竹英明的對局卻是另一番景象，黃馨執黑，一條巨大的黑龍在大竹白茫茫的大摸樣中翻滾，大竹英明沉著冷靜地想要將它壓縮得最小活棋，場子撐得太大，想要全部吃掉是不可能的。黃馨將夏鵬的風格學了個十足十，棄大龍眼位與不顧，一心要將黑棋分開一塊拖出來對殺。這時候是不能軟弱的，大竹將黑棋眼位破掉，一黑一白兩條大龍在中央展開了生死殺氣，場麵很龐大，雙方的氣皆很長，中間還有很多延氣，連回的手段，牽連千萬種變化，相信兩人誰也不能將其算清。廢話，算清楚了還能對殺嗎！直接就投子了。

夏鵬站在一邊，他也同樣算不清楚變化，太過繁複，深入到每一手都要明明白白，任夏鵬極度開發的腦域，也不禁隱隱有些發漲。就在夏鵬潛心計算的同時，雙方再度交換了幾下次序，至此，兩條大龍的歸路已經完全斷絕，隻剩下生死對決的空間。兩條大龍之間又沒有一口公氣，公活是不可能的，隻有比誰做的眼大，而兩邊都有做成刀把五的可能，是搶先縮小對方的眼位呢，還是擴大自己的眼位，生死之間，兩人原本飛快的落子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仔細計算變化。

外圍延氣的手段很多，但延氣的同時也必然讓自己棋形出現缺陷，讓對方長氣，太過龐大，如果直接緊氣倒沒有變化，但雙方誰也沒有能力計算出緊氣是誰勝出。夏鵬立在一邊，心中突然湧上一種感覺，要形成打劫殺，白先手劫的可能很大。這不是計算得來，而是一種感覺，經過千百盤棋的錘煉而出的一種感覺。夏鵬本能地替黑棋感受到危險。

危險歸危險，箭已在弦上，已不得不發，雙方已經成了單行道，是死是活，也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緊氣行動開始，再行得二十餘手，這下三方都看清楚了，果然是劫殺，黃馨此時才在外邊動手製造劫材。但已經晚了，大竹繼續緊氣，將黑棋做成了緊氣劫，一口提。隻要劫勝就一氣提起來了，再多的劫材也是無用，黃馨投子認負。

若是自己開始時不那麽急著破去白棋眼位，而是給白留下那麽一點餘地，那麽自己的活動空間就會大上許多。黃馨在心中懊悔，夏鵬在一旁歎息。三盤棋有兩盤都有了結果，李昌鎬與唐龍都遠遠立在司空倩與崔明勳的第三盤棋邊觀看，兩人臉上表情複雜，李昌鎬似乎依然如同一般的古井不波，但夏鵬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焦慮。而唐龍的臉上則寫滿了不耐和不解。夏鵬轉身走了過去。

兩人下得極慢，如同刻意地維持著什麽，現在才下一百多手。盤麵地域均衡，沒見著一絲混亂的痕跡。看來，這是一盤折磨意誌力的功夫棋。夏鵬心中暗忖。棋局平穩地進入到中盤，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司空倩執白，往黑棋空隙裏一挖，意圖便宜掉黑棋一目。

這裏白棋形似乎不整，這一挖讓白自身出現了一絲漏洞，崔明勳會反擊嗎！以崔明勳一貫穩妥的性格，似乎不會，反擊將可能使棋局導向混亂，而誰勝誰得利，黑棋勝算不到六成，以上次夏鵬對崔明勳對局的了解，崔明勳應該不會這樣冒險，當然，妥協也不會考慮，多半會在左邊碰，化解掉白的這一挖，這樣白也撈不著啥便宜。

夏鵬料錯了。他低估了崔明勳的勝負感。崔明勳長考了一會，動手將白棋往裏打吃，做出一付生死決戰的架勢。這下輪著司空倩頭疼了。自己棋形不整那是肯定的，如果決戰，雙方勝負應該是四六開。麵對縱橫棋壇幾十年的老將，在對殺中出錯的概率幾乎是沒有的。司空倩計算一下盤麵，黑空雖然領先，但是由於是大貼目，平穩進行，應該是一盤細棋。

司空倩膽怯了，選擇了旁邊反打，穿出兩目，黑棋抱吃了一子，白穿出兩目，似乎雙方皆不吃虧。但實際上黑吃掉一子以後，將下邊一個假眼緊緊護住了。算起來，反而黑棋便宜掉一目。

棋局繼續平穩地進行，夏鵬有些心驚，這才是真正的本格，穩當紮實，但並不一味妥協退讓，隻要給他丁點機會，其戰鬥決心比之黃馨，也是當仁不讓。

夏鵬思慮的當口，棋局又進行了十來手，已經進入官子了。夏鵬凝視棋盤，沒有點目，但那種感覺又一次奇怪地湧上心頭，白半目負的感覺。

此時黃馨與大竹也走了過來，兩人小聲議論，：我覺著黑勝了，一到兩目。：不對，我點了點，黑根本貼不出目。應該是白勝了。夏鵬，你怎麽看？

夏鵬不語，在體味著那種微妙的勝負感，崔明勳一定早就感覺到了，所以才會對白的挖做出淩厲的反擊，這一戰原本崔明勳也並沒有勝算，但他早早地感覺到，勝負必須一戰，我卻要十餘手後，才看出盤麵端倪，對於這棋盤上的判斷力，我還是差他多多啊！

棋局結束，果然，崔明勳勝半目。第一輪，大竹，沈銳，崔明勳分別獲勝，獲得兩分。第二輪，夏鵬對司空倩，黃馨對崔明勳，進藤光對大竹，沈銳輪空。

當日晚上，棋終人散，夏鵬立在竹林邊，久久不肯離去。白天沈銳的精彩中盤，大竹的破釜沉舟，崔，司空二人的穩健風格數種在腦中縈繞不去，翻騰不已。

每一種風格自己都曾經經曆或者麵對，各有所長，盡皆精彩絕綸。但什麽才是圍棋的本途呢！自己原本風格錯亂，自相矛盾，已經在佐為那裏受到了批評，想必在崔明勳手下，也是討不了好，想想崔明勳那本分裏隱藏的韌性，以及對勝負超然的感覺，想想也不寒而栗。得找出方法應對。

夏鵬在竹林之中踱來踱去，思緒翻騰，各種戰鬥策略在腦海中翻來覆去，不知不覺，天色竟已發白，竟已過去一夜。

眾人也紛紛趕到，看見夏鵬，打打招呼：夏鵬，你來得這麽早啊！夏鵬一一回應，也不多做解釋，到齊後，裁判宣布棋局開始。

夏鵬幸運地猜到了黑棋，見到司空倩與崔明勳對局中深厚的耐性，夏鵬暗自心驚，決定不與司空倩比拚功力，但求一戰，速戰速決。一開始，夏鵬便四處拆逼，棋子效率之高，簡直就是一子當兩子用。布局速度之快，怕是大竹也得咋舌。

司空倩不動聲色，冷靜紮實地應對，一會兒，夏鵬就感覺不對勁了，場子鋪得太開，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補了。但希望司空倩攻擊吧！一旦戰鬥展開，自己便能一展所長，在騰挪轉換中轉化優勢。司空倩並不著急，不緊不慢地拆逼，打入，卻一直瞄著黑棋的種種缺陷。

夏鵬苦不堪言，棋形不整，不敢貿然發動進攻，隻得陪著司空倩玩起了太極拳，黑盤麵漏洞甚多，要想周全，一一回補，司空倩不緊不慢，緊隨其後，盤麵被一點一點拉近。

一盤很奇怪的棋，黑棋處處毛病，白並未動手攻擊，一點一點地逼迫黑棋回補，整盤棋未起半點波瀾，夏鵬卻莫名其妙地敗下陣來。局後，夏鵬依然對自己為何輸棋莫名其妙。司空倩言道：哥哥，你一開始四麵進攻，如果你對所有的毛病不管不顧，繼續進逼，我也其實不知道怎麽辦，可你後來膽怯了，改變了棋路，自然要還帳的啊。

夏鵬：不補棋，怎麽可能，如果那裏對殺，我勝算一成都不到啊！你不可能算不到的。

：這就是進藤光所說你前後矛盾之處了。如果你不盡快將風格和戰略確定，我怕你對上崔明勳會有大麻煩。

賽程安排得很緊，是比賽兩日，休息一日，然後接著又是兩日，休息一日。好在在座大多是修真之人，也並不如何疲倦，隻是對於沈銳卻是不太公平，好在沈銳也並不在意這個名頭，人也年輕，盡能支撐得住。

晃眼一周過去，比賽已經進行六輪，還差最後一輪，其間，崔明勳敗給了佐為一局。與司空倩，夏鵬三人同為五勝一負積十分，明日是最後一戰。大竹，沈銳，佐為同為兩勝四伏，積四分墊底。

幾人坐在棋盤邊探討比賽得失，這一次高手對決，大家都是得益良多，惟獨夏鵬，各種風格在腦中交相纏繞，不得確定，對上其它幾人還好，其它幾人的風格明顯，夏鵬都能用相應的棋路對付克製。惟獨對上司空，崔明勳一類本格派棋手，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用何種手段取勝，甚是為難。

明日最後一戰，夏鵬對崔明勳，司空倩對進藤光，黃馨對沈銳。夏鵬回味著崔明勳的棋路，一陣頭疼，怎樣才能在這穩如磐石般的棋路中爭到一先呢。

突然，黃馨，大竹，崔明勳齊齊身子一抖，相繼站起：師傅要去仙界了！

須曳，竹林之邊的空氣裏一陣扭曲，冷麵姥姥，逍遙劍仙，萬象真君三人相繼現身：徒兒們，為師就要劃破虛空，將附身於你們的能量已經收回。以後你們要靠自己努力了。

黃馨有些失落：師傅，現在你們就要走嗎？冷麵姥姥慈愛地摸摸她的頭：不急，你們幾人都是我們的徒侄，又都同時愛上了圍棋，成為了其中翹楚，我們就算要走，也得待你們明日比賽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