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0006章 下馬之威

"社員們,老師們,你們好,"陳子濤先彎下身子,不慌不忙,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後高聲說道:“我叫陳子濤,是咱地地道道的青浦人,從小在青浦街長大的,我曾在公社中心小學讀了五年書,也曾在青浦中學讀過一年初中,古人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我雖然離開八年了,但我會終生感謝老師們對我的教育和培養。”

有人喊道:“陳書記,你要幫我們作主啊。”

"各位老師,各位社員,我希望大家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因為我是你們的學生,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陳子濤說得聲情並茂,還邊說邊揮著手,頗有感染力的,“我代表青浦公社新一屆黨委和管委會,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你們辛勤的工作,你們是我們青浦公社最大的希望,我謝謝你們了。”

陳子濤說著,又彎下身子鞠了一躬。

許祥雲校長帶頭鼓起掌來,全場百十來號人也跟著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陳子濤繼續說道:"各位老師,各位社員,你們反映的情況,我基本上已經知道了,我充分理解並且支持你們的行動,我想如果我是你們中的一員,我也會象你們這樣做的,所以,我現在在這裏表個態,你們的問題,公社黨委和管委會保證在一個星期內解決,如果我食言了,那麽,我支持大家把問題反映給區委區公所和縣委縣政府,現在,大家如果對我這個答複還算滿意的話,請大家再來點掌聲。"

此時的掌聲更加的熱烈,還帶著不少滿意的笑聲。

陳子濤不再說話,而是臉帶微笑地看著許祥雲校長。

許祥雲校長知道陳子濤的意思,他也不做過多解釋,一邊喊著“散了散了,大家散了,大家都回去吧。”一邊帶頭離開公社院子。

大家跟著紛紛離開。

陳子濤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才有空,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在青浦公社,許祥雲校長德高望重,幸虧有他的垂範作用,才解了陳子濤的窘境。

許多老師臨走時,主動上來和陳子濤握手,很讓陳子濤忙碌了一陣。

看著老師們和社員們的背影,張三順擦著臉上的汗水,“子濤,好小子,今天幸虧是你來了啊。”

又長籲了一口氣,陳子濤繃起了臉說,“老張頭,以後記住了,在公開場合要稱呼我陳書記,當然,叫領導也行。”

張三順嘀咕道:“我也是叫順了口麽。”

陳子濤一點都不客氣,“你要是再一口一個臭小子的,我保證讓你吃不下睡不著。”

“陳書記,陳領導,你請,你請。”張三順不敢怠慢,畢竟是領導啊。

陳子濤坐在辦公室裏直發楞,青浦還沒通電,張三順點上兩盞煤油燈,倒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在陳子濤的對麵坐下。

"他娘的,下馬威,這是給我的下馬威,不是好兆頭啊。"陳子濤拍了拍桌子歎道,“教師們集體上訪,困難戶集

中討錢討糧,縣裏區裏卻連個鬼也不來,我好象被人給玩了。”

不過,說歸說,陳子濤的臉上,卻又閃過詭異的微笑,心說這樣也好,縣裏區裏的鬼來了也沒有作用的。

張三順歎了一口氣,“是啊,這事整得,縣裏區裏也太不當回事了。”

"嗬嗬,我不生氣,我還真是不能生氣,"陳子濤起身,在辦公室裏轉了幾圈,笑著說,“這樣也好,人家玩人家的,咱山高皇帝遠,咱幹咱的。”

張三順露出笑臉,“子濤,我就知道你能挺得住。”

"叫陳書記,老張頭,我下馬伊始,你先給我樹點權威行不?"陳子濤伸手點著桌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小子還裝樣,這裏現在不是沒有外人嘛。"看到陳子濤的興奮勁頭,張三順也就放心了,“我說陳大領導陳大書記,我看你呀,倒象個是被縣裏發配來的倒黴蛋。”

陳子濤瞪了張三順一眼,“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有我這樣連升兩級的發配之人嗎?”

"沒有沒有,"張三順笑道,“我的意思是說,縣裏區裏從來都是把咱青浦公社不當親兒子看待的。”

"這樣好,這樣好,婆婆少了自由多嘛。"陳子濤坐回到椅子上,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娘的,你不是不待見我嗎,我就實打實的給你們整出點大動靜來,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看你還重不重視我。”

張三順認真地說道:“喂,可千萬別把上級紀律部門給整來,你的前任的前任就是搞大動靜才進去的。”

"我是誰啊,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陳子濤詭異地笑道,“有人在玩我,我躲到青浦公社了還不想放過我,看來我光躲是不行了,我得來點實實在在的反擊,玩陽的玩陰的玩狠的,你玩我也玩,看誰玩得過誰。”

"陳大領導,請少點豪言壯語,你還是先過眼前這一關吧。"張三順手指做出點錢的樣子,擔憂地說道。

陳子濤盯著張三順,許久才問道,“老張頭,你又當文書又當會計,名義上還是黨委委員,就算是咱們青浦公社的大管家了,你給我透個實底,咱公社的帳麵上還有多少真金白銀?”

張三順也瞪了陳子濤一眼後說,“你以為我手頭有錢故意藏著掖著嗎?告訴你聽好了,負三百一十九元四毛三。”

"不,不會吧,"陳子濤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問道,“那麽,那麽公社裏到底欠了老師們和困難戶們多少錢呢?”

"聽我慢慢跟你細說,"張三順扳著手指頭說道,“咱們全公社有六十多名公辦教師,每月工資加起來有三千元左右,一般是先打到公社裏再轉發,現在已經有兩月沒發了,民辦教師八十多人,每月工資總額大概三千不到,三個月下來欠了九千多元,按規定民辦教師的工資是上麵撥一半,其餘的由我們公社自籌,困難戶們的錢大概欠了八千多元,這統統加起來,公社裏欠著教師們和困難戶們的錢有兩萬五千元左右。”

這麽多錢,陳子濤拍著桌子怒問,“錢呢,錢到哪兒去了?”

“別發火,錢又不在我這裏,你衝我發火有什麽用啊。”張三順苦苦一笑,繼續說道,“你的前任們吃喝揮霍了五千多元,這兩年上麵七檢查八視察的又招待了五千多,前段時間區公所從各公社抽調人馬幫助咱們青浦搞計劃生育大會戰,上百號人二十多天,吃喝拉撒住花了六千多元,李書記去省城看病借走了兩千元,丁副書記三次組織公社大隊兩級幹部赴地區參觀學習花去了兩千多元,再加上民辦教師的自籌工資,咱們還沒有從各生產大隊收上來,你說,我這手頭還有錢嗎?還有,咱公社裏還欠著人家飯館幾百元飯錢酒錢呢。”

"敗家子,都他娘的是敗家子啊。"陳子濤罵道,“那麽,咱公社裏有自己固定的收入嗎?”

張三順搖著頭說,“杯水車薪,加起來能抵得上一陣西北風吧,除了各生產大隊每年上交的提留,就是上麵的財政撥款,最後就是信用社郵電局供銷社衛生院四家每月一百五十多元的房租收入。”

陳子濤點點頭歎道,“他娘的,整個一個大爛攤子啊。”

"大爛攤子,大窟窿啊。"張三順長歎著說,"你剛剛上任,能不能向上麵要點呢?"

"有啊有啊,"陳子濤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說道。

張三順精神一振,兩眼發光,“給了多少?”

陳子濤哈哈一笑道,“給了咱們一台印票機,可惜咱們沒人會整那機器啊。”

"去,樂吧樂吧,你就樂吧,過幾天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張三順哭笑不得。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門自會直,陳子濤站起身來,又在房間裏轉著圈子,“首先,咱們得把好財務關,老張頭,從今天開始,你得給我記住了,沒有我的簽字,誰的條子都不能報銷,違者我隻拿你是問。”

張三順點著頭道,“聽你的,這個沒得說,但現在的關鍵是怎麽生出錢來?”

"莫急莫急,你讓我好好想想。"陳子濤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人事爭鬥,能進能退,為了安全,委屈求全上當吃虧都沒什麽,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麽,隻要不犯大錯,反正鐵飯碗烏紗帽是輕易砸不掉的。

可眼前的事情有點象竹籃打水,就是在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第一關過不去,這新領導就會成為全縣全公社的大笑話。

盼上頭撥點錢?門兒都沒有,公社裏自己搞搞收入?難以指望不說,遠水也難解近渴,向下麵各生產大隊要點?可各生產大隊憑一點積累提留,自己連幹部工資也開不出,一個個早已窮得叮當響了。

他娘的,有錢腰杆就硬,沒錢寸步難行,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麽?

終於,陳子濤在辦公室的地板上轉了幾十圈後,坐回到了椅子上,抬起頭看著張三順,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咱們應該有辦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