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2章 棺槨

看著眼前的棺槨,海寧怔住了:“這,這棺槨……”

楚天墨冷笑:“皇後的。”

“不,不可能。”海寧倒退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棺槨,“霧寧身體一直很好,怎麽會說走就走。”

身子一晃,海寧看向四周,隻覺得天地都轉了起來,一堆人衝過來,還沒聽清那些人說的是什麽,就沒了知覺。

靈堂又是一番亂,等海寧恢複過來,盯著棺槨眼淚直流。他的霧寧,成為皇後還沒到一月啊,怎麽就走了。海府怎麽辦?

楚天墨站在一旁盯著他看,在海寧晃晃悠悠離開的背影消失後,轉過了身。

“陛下。”

“……葬了吧。”

三個字吐出,一堆的人鬆了口氣,隻要陛下鬆口,別的都好說。

沒有人知道,就在當天夜裏,有一行人從外進入,將棺槨換了。那麽大的一隊人走在宮裏,卻偏偏一個人都沒看到。

宮門口,小小的板車從旁經過,一路往長安城外而去。

“快快快,把解藥拿來。”

“在娘娘的衣領上呢,早就縫在那裏了。”

幾個人壓低了聲音,在夜色中也是小心再小心,完全不敢有大動作。一切有如神助,順利的讓人不敢相信。

海霧寧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很意外,打量了周圍的人,她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這是哪裏?”

“長安城外。夫人,快換了衣服,馬車等會兒就會過來。”

話音落,海霧寧手裏就被塞進了一個包裹。找了個地方,海霧寧將身上的外衣全脫了,打開包裹拿出那準備好的衣服。

這是一件淡粉色的衣服,顏色非常的鮮嫩,換上後襯的人都鮮嫩了許多。

換好了衣服,馬車也到了,剛剛那群人瞬間消失不見了。

了解了情況,海霧寧就上去了。風拂過,一點聲音傳進耳裏,海霧寧突然愣住了。

這聲音,好熟悉。

她在哪裏聽到過,是哪裏呢?海霧寧皺著眉頭苦思,腦海陡然如針紮一般,疼的眼前發暈,忙作罷,許久才恢複。掀了簾子,剛剛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車夫回頭:“這位夫人,有什麽事嗎?”

“剛剛有一些聲音傳來,你聽到了嗎?”

車夫一愣:“夫人,剛剛並沒有聲音啊。”

車夫的話顯然讓海霧寧遲疑了,可是剛剛的聲音確實讓她的頭很疼,難道真的是自己聽錯了嗎?海霧寧不敢確定的想。

這件事暫時放到了一邊,看著近在咫尺的龍潭山,她很詫異。

“龍潭山離長安這麽近嗎?”

“夫人很少來這邊吧,龍潭山雖說離長安很近,但卻很少有人來呢,之前有一個落霞寨就在山上,可惜前幾年也被毀了。再加上是皇家的專用地,除了守山的人,早就荒涼的不行了。倒是夫人,為什麽要來這龍潭山?”

車夫的疑問並沒有得到回答,海霧寧回想著那封信的內容,其中一條就是來龍潭山找寶藏,雖然說是在瀑布中,但海霧寧卻對這個沒有印象。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個守山的人給自己帶路呢。

馬車停在山腳下,車夫示意:“這龍潭山難走,之後夫人隻能走上去了。”

海霧寧淺淺一笑,表示沒什麽,自己獨自順著山路上去了。

越走,海霧寧心裏越是驚訝,這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可她能確定這裏自己並沒有來過。

“嗚……”

皺眉,海霧寧四處打量,剛剛,那是哭聲吧?她不太肯定地想著。可再找,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步伐被阻止了,海霧寧發現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原本的錯覺變得真實,甚至還近在耳旁,可卻找不到人,真的很無奈。

哭聲隨著風吹來,一陣一陣,若隱若現的。海霧寧帶著一絲好奇找過去,不知不覺間,越走越偏,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完全認不出方向了。

風吹過,涼涼的,卻透著一股詭異,海霧寧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竟然覺得有些冷。

“這是哪兒?我都分不清方向了。”

繞過麵前的樹根,海霧寧小心翼翼地走著,時不時會有些小動物從腳邊竄過,把她一驚。走了片刻,哭聲再次傳來,海霧寧猶豫了半天,咬牙找了過去。

繞過一棵樹,一片空曠的地方陡然出現在眼前。海霧寧詫異地看著不遠處的小河,周圍青草遍布著,一些溫和的小動物跳著到了河邊喝水,注意到她的到來,立刻四散開來。

海霧寧看了許久,才注意到哭聲不見了,也就是那個哭聲的源頭就在這裏了,暗暗警惕著,海霧寧的視線掃著四周,做好隨時有人出現的準備。

“……”

寂靜一片。

“嗷嗚。”

海霧寧心裏一跳,快速轉身,背後不知何時竄出了一隻狼,冰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海霧寧,見她動,立刻前傾,做出要攻擊的模樣。

“好了好了,這個可是老朋友了,別嚇著人家了。”

一襲白衣入眼,溫文儒雅的公子從後麵走了出來,注意到海霧寧的視線,一笑。

“這位夫人,許久不見,倒是變了個模樣呢。”

海霧寧疑惑:“你是?”

“在下千北星,夫人不認識在下了?”

“抱歉,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一個叫千北星的人。”

“嗬嗬,這個倒是無所謂,再認識一次便是,夫人,在下名為千北星,從長隨城而來。”

長隨城三個字入耳,海霧寧心裏一動,“那個出現恩石的地方?”

拍手,千北星笑道:“夫人記性不錯。”

視線移到夾在中間的狼身上,白色的,倒是和透雪很像。

“它是通靈,很美吧。”千北星走到通靈旁邊,抬手撫摸,通靈也一改之前的凶狠,蹭著他的手,十分舒服的模樣。

海霧寧眼角一跳,暗暗退了幾步:“長隨城離這兒可不近呢。”

千北星偏頭:“可不是很遠麽,花了我一個月的時間,要不是卦象讓我來這兒,我都懶得過來。沒想到竟遇到了夫人,果然有趣。”

皺眉,海霧寧隻覺得千北星有些糊塗的,說的話都是不清不楚的,但是從長隨而來,是因為那塊石頭麽。可是一人一狼,能夠帶著那塊石頭安全到達麽?疑惑的目光從千北星身上掃過,海霧寧滿是不解。

而後者則在她的目光中,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由布包起來的東西,很神秘地笑笑:“

夫人是在找這個東西麽?”

訝然,海霧寧也沒管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想法的,脫口而出:“恩石那麽小?”

千北星反問:“誰說恩石一定就大了。”

“……”

是啊,隻有恩石出現的消息,可卻從沒有關於恩石的大小。若是如此,一人上路確實要比一堆人上路來得安全。

“你膽子真不小!”海霧寧感慨道。

微微一笑,千北星將那恩石重新收好:“說起膽子大也比不得夫人呐,改了臉麵不說,還中了攝魂術,甚至一人出現在此,是為了什麽麽?”

前麵的話海霧寧權當沒聽見,最後一句卻讓她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原因,立刻就說了。

“哭聲?”千北星眉頭微皺,“在下沒聽到什麽聲音呐。”

愕然地看他,海霧寧不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一路引她過來的確實是哭聲,可千北星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假。莫不那哭聲,隻有她自己聽得到嗎?

這個疑問剛閃過,那邊千北星的臉色已經變了,原本還靠在他腿邊的通靈也伏低了身子,從嘴裏發出聲聲低吼,似乎在警告著什麽。

千北星幾步衝到海霧寧身邊,拉著她就往樹林裏走。不察下,海霧寧還真的被他拉走了,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抓著靠在樹後,還捂了嘴巴。

“噓,有東西在這裏。”

海霧寧一驚,配合的停止了掙紮,前麵一片寂靜,水流聲格外的清晰。

許久,海霧寧忍不住了,示意千北星鬆手,後者顯然猶豫了片刻,但最後還是配合的把手給鬆開了。

“在看什麽?”用口型問。

“有東西過來,很危險。”

危險兩個字讓海霧寧擰眉,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一陣花香突然傳來,海霧寧下意識地嗅了兩下,隻覺得頭暈的很,再看身旁的人,晃來晃去的,完全沒有停頓下來的時候。她忍不住伸出手去:“你別晃啊。”話音落,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說話聲在耳邊時隱時現,海霧寧皺了眉頭,好吵,怎麽回事?

意識剛回來,海霧寧陡然坐了起來,環顧四周,幾個人正站著,見她看過來,立刻露了笑臉。

“夫人,總算醒了。”

海霧寧一愣,順著聲音看去,千北星正坐在窗邊,微微側頭,露了一個笑容。

“幸好沒事,不然在下隻能已死謝罪了。”

“你……這是哪兒?”

千北星沒有作答,而是拍了兩下手,緊閉的門立刻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手裏握著一隻腳,就這麽拖進了一個人。

坐在床榻上,海霧寧的手不由捏緊:“這是什麽意思?”

千北星微笑:“沒什麽意思,就是想知道這個人夫人是否認識。”

站著的人立刻走了一個過去,抓著地上人的頭發,露出了那人的臉。

海霧寧盯著看了許久,搖頭:“不認識。”

“真的?”

放低了的聲音讓海霧寧心裏一緊,但還是說不認識。

盯著看了許久,千北星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說:“既然夫人不認識,那就拖下去處理了吧。記住,手腳幹淨點,別讓人抓著尾巴了。”

那人笑道:“主子放心,絕對不會的。”

門打開又關上,軟成一團的人就在海霧寧的注視下被拖走了,似乎空氣都凝重了,屋裏安靜的不行。

許久,千北星打破了這份寂靜:“夫人現在也無礙了,不如就跟著在下進宮一趟吧,如何?”

海霧寧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隻覺得頭皮發麻,她可剛從皇宮裏假死出來,這一天還沒有呢,就回去了,豈不是白白浪費一次機會麽。

“不去,你自己去吧。”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就不打擾先生了,有緣再見。”

說著,海霧寧就掀了身上的被子,赤腳踩在地上,卻發現找不到自己的鞋子了。

千北星笑:“不用找了,早就被扔出去了。”

“……”所以你扔一雙鞋子做什麽?

“那雙可是死人穿的,不吉利,扔了最好。”

“胡說!”海霧寧皺眉,她可沒死,哪來的腳上的鞋子不吉利的說法。

兩個人因為這個爭執個不停,等反應過來隻覺得自己幼稚的可以,同時閉嘴轉過頭去。

“咳咳,這裏是哪兒?”

“清風客棧。”

默然,海霧寧隻覺得自己真的和這個地方有緣了,似乎每次在外麵都會到這裏。

歎了口氣,海霧寧說:“直接說吧,我們怎麽認識的。”

千北星饒有趣味地看她:“你想知道?在下偏不想說。這次來長安隻是為了把這塊石頭獻給當今聖上,其他的,在下可什麽都不想做。”

說著,擺手讓屋裏的人出去,自己也抬腳往外走:“你還是繼續休息會兒吧,攝魂術在下有辦法解除,等這石頭處理了,在下再給夫人治療吧。”

這句話落在海霧寧的耳朵裏不下於驚雷,攝魂術,說解除就能解除的麽?天香穀兩位治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任何的成果啊。

第二天一早,千北星就找了海霧寧,讓她今天出去走上三個時辰,不許停。雖然對於這個行為不解,可海霧寧還是拿了他準備的一個麵具,收拾好了。

出了客棧,海霧寧走在街道上,身後跟著兩個大漢,說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與此同時,千北星進了宮。

長安街頭早就見不到先前的熱鬧了,就算是上午,也看不到多少人。偶爾有人走過,都是行色匆匆,仿佛在和誰比速度一般。

兩邊已經看不到之前個人擺的小攤,就連酒樓店鋪都沒有幾家是開了的。即使開了,裏麵也看不到什麽人,來來回回走動的隻有小二的身影。

捕快多了,基本一個街道就能看到一隊,也不說話,就這麽來回走著。整個長安,蕭條的很,完全不複先前的熱鬧。

見了此景,海霧寧疑惑地想,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路過一家茶樓,海霧寧抬腳進去了,卻隻有掌櫃和小兒在。三四個人坐在那裏,麵麵相覷著。

剛踏進,海霧寧就被幾雙眼睛給盯住了,沉默。

“……這位客官,樓上請。”

反應過來的小二,熱情地湊了過來,就要引著海霧寧往樓上走。

擺手,海霧寧道:“不去樓上了,就在這裏坐著吧。”

在正對門口的地方坐下,海霧寧點了茶水,要了些點心,等待的過程中,看到在那邊無所事事的幾個人,忍不住笑了。

“長安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啊。”

掌櫃的看過來,愁眉苦臉地說:“還不是邊關打仗的事啊。”

“邊關打仗?離這裏可是有些距離,沒得會讓長安蕭條成這樣吧。”

“原來也不是這樣的,可架不住那漢王爺反了啊。還有蘇州那邊,還出了個落霞寨。唉,世道不平,世道不平啊。”

掌櫃的感歎著,表情也越發的苦悶了,世道亂了,這生意也難做啊。一家老小在這裏,還怎麽吃喝啊。

索性也沒有別的客人來,掌櫃的說了聲冒犯了就在旁邊坐下了,和海霧寧說起了現在的狀況。

一連番說下來,海霧寧倒是對現在的時局有了些了解。麵前的點心還在,輕撚了入口,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口看去。

過了會兒,茶樓陸陸續續地來了幾個人,坐下點了茶水就不出聲了。互相看著,竟然詭異的安靜著。

“……”海霧寧默然,有些不明白這些人到底來是做什麽的。

目光落到掌櫃的身上,後者已經沒了先前的愁悶,拿了算盤也不知在撥弄著算什麽。注意到海霧寧的目光,掌櫃的立刻就過來了。

“客人,有什麽事嗎?”

搖頭,海霧寧用眼神示意了下周圍的幾個人,輕聲問:“他們是這兒的人嗎?”

掌櫃的微微搖頭,揚聲道:“小二,把廚房裏的玫瑰酥拿來,給這位客人嚐嚐,這可是蘇州那邊來的師傅,手藝是這個。”

舉了個大拇指,掌櫃的就離開了。

留下海霧寧心裏暗暗思索,片刻後對小二微微一笑,又吃了幾塊就離開了。

出了茶樓,千北星的人立刻就跟了上來,海霧寧瞥了眼,也沒太在意,徑直往前走。

眼前一個熟悉的布莊突然躍入眼前,遲疑了會兒,她還是踏了進去。

立刻就有那掌櫃的過來,詢問需要什麽。

“……我想見見布莊的主家。”

掌櫃的一愣,問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就說,是唐家的。”

掌櫃的臉色一變,眼裏閃過什麽,卻還是進去詢問了。

片刻後,貝恒宇掀開簾子出來了。看到海霧寧的時候,眼裏都是驚訝。

“你……”

“好久不見了,這次貿然前來,還請原諒一二。”

“這話說的,快進裏坐。掌櫃的,反正也沒什麽客人,就關了門吧,你也回家去休息休息。”

“是。”

跟著他往裏走,海霧寧沉默著,等坐下了才再次開口。

“小米粒呢?”

貝恒宇停頓了下:“跟著他母親回蘇州去了。”

“是嗎?為什麽,你還留在長安?”

“嗨,還不是想把剩下的時間開完麽。最遲年底,就要離開了。對了,你不是……怎麽在這裏了?”

海霧寧一愣,壓低了聲音道:“我現在是一個死人,這次來隻是偶然路過,等出了門,你就當我沒來過。奕歡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麽?”

貝恒宇沉默了片刻,起身:“你等會兒。”

再進來,手裏已經拿了一個盒子,遞給了海霧寧,貝恒宇道:“這是他給的,說是你來了就給你。若是沒來,等過了兩個月,就直接毀了。”

小心地打開那盒子,一封信和一個香囊赫然在目。抬頭看了眼貝恒宇,雖說有些不明白這香囊是做什麽的,但還是沒有詢問。合上蓋子,海霧寧就起身說要離開了。

貝恒宇也沒有挽留,從懷裏拿了兩張銀票給了海霧寧。

“雖說我幫不了什麽大忙,但這點銀兩還是拿得出來的。也別嫌少,帶著以防萬一。”

海霧寧微笑著接過:“那就謝謝了。”

看著海霧寧離開的背影,貝恒宇終究沒忍住:“若是沒地方去了,就去找東方夏至,看在透雪的麵子上,他一定會收留你的。”

東方夏至?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海霧寧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轉了身卻又放到了一邊。天下這麽大,一個隻知道名字的人,要去哪裏找,還是算了吧。

兩張銀票共一千兩,不是小數目,可對於現在的海霧寧來說卻沒有多大的用處。她隻記得那封信上,唐奕歡讓她去龍潭山拿東西。

可現在手裏又多出來的信,內容不明。看了看左右,海霧寧回頭道:“回客棧吧。”

“夫人,主子說了,必須要在外麵走夠三個時辰。隻要有坐下,那就重新算。”

言下之意就是,先前的茶樓和布莊的停留,已經打斷了,現在是從頭開始的。

“……”

海霧寧不明白千北星這個行為的含義在哪裏,但是現在從頭開始的三個時辰卻讓她徹底沒話了。

等千北星出現,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扶著牆壁,海霧寧衝著他擺手,連話都不想說了。

“看樣子中斷了一會兒,走吧,回客棧了。”

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海霧寧拖著步伐跟了上去,隻覺得整個人累的不行,等到了客棧,海霧寧直接就坐在門口的桌子邊不動了。

“上去吧,等會兒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千北星說的神秘,海霧寧又惦記著真正的記憶,隻能再次站起來慢吞吞地挪回了房間。

屋裏,此時已經備了一桶的熱水,中間飄著很多東西,一股濃重的藥味傳來,海霧寧忍不住捂了鼻子。

“這是做什麽的?”

“泡澡用的,夫人收拾一下,在下請了人來幫忙,請泡上半個時辰再出來。”

話音落,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容,讓人看的很舒服。

“夫人,可以開始了。”

千北星隨之就出去了,關上門,隻剩下兩個人站著,許久才動彈。

剛進水,海霧寧隻覺得痛苦不堪,視線所及之處似乎有東西在皮膚下麵遊走,感覺特別難受。疼的想要出來,卻被那婦人給壓了下去,看著瘦弱的婦人,手上的力氣卻不小,海霧寧被壓著,都沒法動彈。

半個時辰宛如過了一年般難熬,等敲門聲響起,海霧寧被婦人撈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脫力了。

婦人將她的身體擦幹,換了衣服,扶到床榻上,蓋好了被子才過去把門打開。

等千北星到麵前的時候,海霧寧已經睜不開眼睛了,隻聽見兩個字睡吧,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隻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徹底變了。誰都不認識,也沒人知道真正的她。

很驚奇,自己竟然還入了宮,做了皇後,隻是後來的發展卻讓人措手不及,完全的崩塌的感覺仿佛進入了深淵一般。

眼角滑過淚水,海霧寧睜開眼睛,依稀可見恍惚,似乎什麽都沒看見,也似乎什麽都看見了。

“如何?”

兩個字在耳邊響起,海霧寧卻是一動不動,緩了許久才慢慢坐起來,嘴角扯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千先生不在長隨待著,跑來長安做什麽?”

千北星手裏拈著一塊糕點,聞言詭異地瞥了眼她:“想到了?”

聳肩,海霧寧道:“有了記憶,自然都想起來了。”

“哈哈,那倒是。之後有什麽打算?要在下的幫忙麽?”

“自然需要。我

想去天香穀,希望千先生能夠陪伴一段路。”

天香穀附近的南牧城此時正是一片慌亂,沙漠中雖沒有馬賊,卻架不住周圍的人都貧窮,多的是那些趁火打劫的,使得本就慌亂的場景更加的亂了。

海霧寧到了南牧城已經是一個月後了,注視著前方的沙漠,炎熱的氣息讓人煩躁不已。手裏拿著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

身旁,千北星依舊白衣飄飄的模樣,麵帶微笑,整個人清爽的樣子看的海霧寧嘴角抽搐,幹脆就不去看他了,免得一對比就讓自己惱怒的很。

“這可是真是個好地方。”他說。

此時已是傍晚,黃沙夾著風吹來,打在臉上疼就算了,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在這邊停留了片刻,一行人就進了南牧城。

雖說是城,可這裏完全沒有一座城的樣子,牆壁早就沒了,若不是有商隊會經過,這南牧城怕是早就隨著風被吹沒了。

最近頭的有一戶人家,是這裏的客棧,看著不大,可在南牧城裏卻是沒有人敢動的。

馬車停在門口,海霧寧下去敲了門,片刻後,門打開,探出一個孩子的半個身子,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又縮回頭了,還不忘將門給再次關上了。

“……這裏接待客人就是這樣的?”千北星愕然,還是第一次見看到客人還要把門給關上的。

“這裏畢竟是邊境,自然是要注意的。”

海霧寧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

千北星也是通透的,一句自然也不會再問。

門再次打開,這次換了個女人,長裙著身,卻是一襲抹胸,將完美的身材展示無疑。走動間,一雙長腿若隱若現,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

千北星目光飄過:“美,媚,天生尤物。”

那女人聞言掩嘴輕笑:“公子真是好不知羞,奴家都不好意思了。來,快進來吧,風沙大,可別傷了各位客人。”

千北星微笑,直接越過她進去了。

女人見狀倒是愣了下,隨之笑容越發的明顯,嘴裏有趣兩個字欲吐未吐,卻對上了海霧寧的目光。

“這位夫人真是美。”

“……”完全不理會她。

見此,女人輕輕蹙眉:“真是,客人好粗魯。”

“三間房,一頓晚飯,不要多餘的,明天一早就走。”

“好。”一俯身,胸口兩團呼之欲出。

海霧寧微皺了眉頭,視線一掃,屋裏已經有了不少人,聽口音哪裏的都有,見到有人來連頭都沒抬,自顧自喝酒劃拳。

進了房間,海霧寧往床榻上一倒就不動彈了。許久,睜開眼思索著明天的路。

天香穀是固定的,可沙漠裏的路卻不是一成不變的,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希望別因為風暴迷了路。

閉上眼的前一刻,海霧寧在想著風暴,等第二天下樓的時候,卻發現外麵的風暴更大了。比起昨天還能勉強走的路,現在已經是連門都不敢出了。

坐著,沉默地啃著手裏的幹糧,門陡然被敲響,立刻有人去開門,瞬間關上,卻還是帶進了不少的風沙。

那剛進來的人摘了頭上的布巾,抬腳就往最近的桌子走。那張桌子上都是喝酒的,此時目光都落在這人的身上,見他靠近,當即就讓了個位置,還倒了碗酒推過去。

“兄弟,外麵現在怎麽樣?”

那人端起麵前的碗,喝了一大口,擦了嘴:“大的不行,真是,今年的風暴來的也太早了。”

“可不是,昨晚還隻是風稍微大些,今早就成那樣子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真是讓人頭疼。”

海霧寧和千北星對望了一眼,都有些無語,誰會想到這個時候竟然出現了風暴。雖說早就知道這風暴沒有規律,但真的沒想到運氣那麽差直接就對上了。

“這風暴估計最少也得半個月,真是奇了怪了,現在也不是起這個的時候啊。”

“可不是,真是邪了門了。”

起身上樓,兩人各自回了房間。關上門,樓下的聲音就小了很多。

躺在床上,海霧寧盯著房梁發呆,這風暴如此之大,雖說是在外圍,但也依舊能涉及到,希望時間能夠短點。

這一場足足刮了一個月,幸虧這個地方食物充足,不然還不知會到什麽地步。等天晴了,落出許久沒看到的太陽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真是。可算是見到了太陽了。”

一聲感歎後,客棧裏的人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過半個時辰,就走了個精光,再不複之前的那份熱鬧。

海霧寧出了門,站在門外等著千北星出來。這一個月下來,她是沒做什麽,可千北星卻在這裏麵很是刷了把名氣,估計這一次後,千北星三個字能夠在不少地方傳出去了。

此時,他正在裏麵和老板娘告別,也不知在說什麽,卻說了許久才出來。

對上海霧寧平淡的目光,千北星悠悠地說:“老板娘說了,借我們駱駝進去。怕我們迷路,還會派個人跟著。”

之前的生疏早就沒了,海霧寧聽了這話輕輕點頭,有駱駝自然是最好的。

又等了會兒,一個小廝牽了兩隻駱駝出來,笑眯眯地將繩子遞給了千北星。

“千先生,這駱駝就交給您了。”

千北星點頭:“沒問題,等事情結束了,肯定完好無損的還回來。”

還回來海霧寧倒是確定,可能不能完好無損,海霧寧還真的不敢肯定。

老板娘那邊已經備好了幹糧,直接掛在了駱駝身上,滿眼深情地看著千北星。

“千先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先生就帶著進去吧。”

“多謝。”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老板娘,一行人進了沙漠裏。

等找到天香穀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看著出現的綠洲,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就是海霧寧都覺得輕鬆了許多。再看看水囊,已經沒了水。

進了綠洲,一大片湖泊出現在視線裏,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一個小童跳了出來,不讓他們再往前走。

“幾位,天香穀不許外人進來,還請幾位離開。”

海霧寧微微一笑:“我們是來找江楓寒的,還請童子去說一聲,就說唐家的人來找了。”

那小童狐疑地打量著她,說道:“我們這兒沒有姓唐的弟子。”

海霧寧提醒:“關景逸。”

小童恍然大悟:“你直說是來找他的不就行了麽?你是他的什麽人?他現在可不在穀裏,不過江師叔和絮兒小師妹倒是在。”

絮絮叨叨的,小童看了一圈,突然扔下他們跑走了。

所以這是這邊的習慣麽?千北星好笑的想,一個兩個的都是跑走,也不知在想什麽。

回頭,海霧寧道:“等一會兒就好了。”

很快,小童又再次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根竹笛,興衝衝的,也不知道碰到什麽高興的事了。

沒多會兒,一隻小舟從遠處蕩來,慢悠悠地停在這邊。

小童揮揮手:“快上快上,說好了,隻有兩個人能去。”

對望一眼,身後的人都被留了下來。千北星和海霧寧上了小舟,那撐船的輕輕一點,小舟就快速地蕩了出去,沒多久,身後就遠去了。

轉了幾遍,等再次看到岸邊的時候,身後已經看不清楚了。

上了岸,海霧寧笑眯眯地盯著前方出現的穀口,腳下不由快了幾分,總算是到地方了。

“哎,小……”

小童的話還沒說完,就看海霧寧熟練的繞過幾個地方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由有些呐呐,“原來知道怎麽走啊。”

千北星抬手拍拍他的頭:“她之前在這裏住過,隻是兩三年沒回來了而已。”

可不是兩三年沒回來了,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而又陌生。

沒了那拖累的身體,海霧寧摸著胸口,自己現在的身體已經被千北星治的差不多了,在這天香穀,也能多走動了。

按照腦海的記憶繞過一片林子,無視那些已經掛滿了枝頭的果子,海霧寧回頭看,“先生,快點。”

千北星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圍,聞言立刻快了幾分:“有事嗎?”

“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先生,何時回去?”

千北星笑:“天香穀接待客人麽?”

“接待。”

“那就好,這裏是個很不錯的隱退的地方。”

隱退二字讓海霧寧心裏一動,選擇了沉默,長隨城那邊事情可還沒解決,千北星就算起了意念也不會實行的。

一座小院子,一個男人正在打理藥草,聚精會神的看著,似乎什麽都吸引不了。

海霧寧直接過去,打破了這份寧靜。

“江先生。”

江楓寒抬頭,陌生的女人,陌生的男人,起身走來,將兩人引進了院子裏坐下。

“不知兩位……”

“江先生,絮兒最近可好?”

一怔,江楓寒問道:“你是,關夫人?”

突然湊了過去,江楓寒看了許久,甚至還想伸手摸一下,卻礙於男女之防,隻能放棄,嘴裏卻是嘖嘖稱奇。

“這臉真的變了,怎麽做到的,完全看不出是假的。”

輕輕撫摸著臉頰,海霧寧很無奈:“這也不是我想要的。”

說了中間的事,提到攝魂術的時候江楓寒很訝異地說:“之前穀主說要出去見識一下,沒想到那個病人竟然是你。難怪,難怪景逸也跟了去。看夫人現在這樣子,是已經解了?”

海霧寧看向千北星道:“是千先生解的。”

拱手,江楓寒道:“先生好醫術。”

微微點頭,千北星道:“知道了方法攝魂術不算什麽,若是你們想要知道,在下可以告知。”

江楓寒一喜:“多謝先生慷慨。”

兩個人聊起攝魂術,倒是把海霧寧忘到了一邊。索性後者也不當回事,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關景逸雖然不在,但小童說了關絮兒是在的。

千北星擺擺手就讓她走了,江楓寒沉浸於他的話中,完全不在乎。

等回到住的院子裏,海霧寧站在門口,手舉了許久都沒敢去推近在咫尺的門。絮兒,這段時間還好麽?有沒有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