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一章 她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別墅門外,一輛白色的奧迪Q7停下的時,別墅三層臨窗的位置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仿佛浮光掠影瞬間又隱在了房間中全開的燈光裏。

蘇曉媛解開安全帶,看著被拉開的車門,感激一笑。

“謝謝方大哥,我回家了,再見。”

拿起單肩小包,掛在肩膀上,蘇曉媛踩著輕快地步子走了下來。

“曉媛客氣了,再見以及晚安。”

蘇曉媛從方哲生麵前擦家而過,沒有價值不菲的香水味,隻是清清淡淡的,就像蘇曉媛本人一樣,清爽的味道。

方哲生笑容不落,輕輕地吸了口氣,看著蘇曉媛甩動的馬尾辮,以及隨之晃動的天藍色頭繩,心下一動。

忽然,又開口叫住了蘇曉媛。

“曉媛,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方哲生本想說離開周浩慶,不要和那種花花公子走太近。

話沒出口,方哲生便止住了要脫口的話,換成了這句。

自嘲一笑,他有什麽資格去幹涉蘇曉媛的人際交往。

花兒雖美,但隻可遠觀,摘下就無趣了。

“謝謝。”

蘇曉媛扭頭然後揮了揮手,離開。

門口的燈將她苗條的身形拉的又瘦又長,晃動的馬尾隨著影子起起伏伏,偶爾從別墅裏飄來的花香襯著無月的夜愈發靜謐。

方哲生伸出一指刮了刮鼻尖,似乎在確定這香味到底是什麽花開出的,眼中的迷霧散去,漆目中的光芒是耀眼的勢在必得。

而此時,兩人想不到,別墅的三層站著一個高的身影,幽深的褐色眸子俯瞰著他們,將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黑名爵一手端著紅酒杯一手斜插入口袋,兩隻大長腿斜撐著靠在窗邊的身體,他大半張臉都看向窗外,一臉嘲諷。

“陳姨,你在別墅裏工作有十五年了吧。”

窗外除了矗立在小花園中的零星燈光,就隻有門外刺目的燈光。

黑名爵看著先走出車的男人,繼而,看到男人為副駕駛拉開了車門,禮貌又紳士,卻無端的讓他有種獻殷勤的錯覺。

“是,先生,十五年零三個月。”

陳姨雙手交疊在肚腹,垂立在一旁,低著頭,謹慎又小心。

黑名爵的話語涼颼颼的,就跟冰箱裏凍著的冰塊兒一樣,陳姨心裏七上八下的咚咚直打鼓,不知道怎麽的就是安生不下來。

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恩,很久了,也該回家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了。”

黑名爵忽然就轉過練來,目光銳利的掃過雙手緊握在一起的陳姨。

皮鞋踩到毛茸茸的地攤上,在經過一隻可愛小貓圖案的時候,黑名爵的腳步停了下,倏而一步劃了過去。

高腳杯被他隨意地放在了大理石桌案上。

咚的一聲,玻璃同石頭碰撞的聲響。

隨之的就是黑名爵對陳姨最後的命令--

“明天我會安排管家跟你結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明白,下去吧。”

陳姨立馬抖了一下,兩隻手緊緊地互相抓在一起,垂著頭眸中含滿了淚水。

她走了,以後就再也沒辦法照顧小姐了。

“是,謝謝先生。”

陳姨沒有辯解,她本來就隻是個下人,主人家不需要她

辭退她是不需要理由的。

走下樓去,陳姨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

這座華麗又空曠的別墅,就像一座華麗的牢籠,她在這裏呆了十五年,而小姐卻不知道要呆多少年。

隻是……她什麽都不能說。

這就是命!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漆黑到看不到五指的房間裏,隻有蘇曉媛一個人,孤零零的攜著渾身的疲倦和痛苦,在床上無法入眠。

黑名爵已經離開了,房間裏似乎還存留著他的味道,殘忍、淩辱、羞恥。

蘇曉媛不願回憶今夜遭受的所有……痛到極致是連眼淚都流不出的。

半夜兩點半,蘇曉媛睜著眼,雙眼無神的盯著吊頂。

房間沒有任何光線,蘇曉媛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死亡,或者現在已經到了地獄裏。

原來地獄裏沒有惡鬼,沒有刑罰,沒有傳說中的孟婆湯,也沒有可怕的忘川河。

直到樓下傳來窸窣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悄聲說話。

依稀間,蘇曉媛聽到了陳姨和司機的對話。

--“陳姐,大半夜的你這是在幹嘛?”

--“吵著你了吧,真是對不起。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晚上睡不著就起來看看,看完了還是睡不著,就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是剛從衛生間裏出來,沒吵到。不對!你回老家?沒聽你說呀,什麽時候再回來呀,小姐知道嗎?”

--“不回來了,先生知道的,我回家養老,年紀大了幹不動了。”

--“唉……”

深深的歎息聲透過門,蘇曉媛的眼角終於流下了淚水。

黑名爵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蘇曉媛一肚子委屈,所有的辯解在黑名爵眼中都是為了掩飾勾引方哲生的掩飾。

而現在陳姨又被先生辭退,蘇曉媛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

不!不可以!

陳姨不能走!

陳姨雖然結過婚,但是丈夫和孩子都早逝了,她除了在這裏和自己相依為命,哪兒還有家?

蘇曉媛從床上撐著起身,撕裂的痛苦和滿身的傷痕讓她渾身都在發抖,順著兩頰滾落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她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從床邊一點點挪到了門口,就在摸到門的時候,雙腿一軟,整個人匍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蘇曉媛抱著頭,嗚咽著,分不清身體和心裏哪個更痛。

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耳邊似乎還有黑名爵在最快樂又最痛苦的時候,用殘忍到極致的語氣在蘇曉媛耳邊低語:“蘇曉媛,以後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你別想踏出大門一步!”

還有最後他轉身離去前,掐著她的下巴,高高在上的諷刺著:“蘇曉媛,你說懷著我的孩子嫁給周浩慶,他會怎麽對待你呢?”

黑名爵的冷酷殘忍,蘇曉媛第一次見到,而這麽一次,就已經體無完膚。

尤其是黑名爵最後的話語,蘇曉媛才想起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防範措施,而她似乎在最易受孕的時候。

如果懷上黑名爵的孩子……這對她絕對不是恩賜,而是最大的傷害,對孩子也是見不得光的痛苦。

蘇曉媛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她捂著自己的腦袋,天昏地暗,先生為什麽會在誤解之後對她下這麽狠

的手。

……

樓下跟司機說完話的陳姨歎了口氣,停下手中的活計,不打算收拾了。

一是怕吵到別人,一是心靜不下來。

在宅子裏一呆就是十五年,跟小姐兩人雖是主仆,但其實情同母女。

陳姨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早就去了,小姐其實就跟她自己的孩子一樣。她的孩子如果還活著,跟小姐其實也差不多年紀。

又歎了口氣,陳姨靜靜的坐著,頭頂的銀絲就像是月光投過來的光影,可惜今夜無月。

直到客廳裏的大擺鍾敲了三下,陳姨才從呆坐中回過神兒來。

想站起來,發現自己坐的太久了,雙腿僵著不好動,苦笑一下,果然是該回家養老了,身體跟歲月一樣不饒人。

錘了兩下腿緩解之後,陳姨一手扶著扶手一手扶著牆去蘇曉媛房間。

這個點,蘇曉媛最喜歡蹬被子,她得上去看看,不然著涼了可怎麽辦。

手裏握著小手電,燈光微弱,陳姨是故意白天開著,這樣晚上不至於晚上把蘇曉媛照醒,怕影響蘇曉媛睡眠。

又是熟悉的房間,走了十五年的一截路,今夜卻是最後一次看小姐了。

輕輕的打開門,陳姨躡手躡腳的在門口掃了一遍蘇曉媛,看見蘇曉媛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才放下心來。

“小姐長大了,不會再跟小時候一樣蹬被子了,可以徹底放心了。”

關上門,陳姨自言自語著。

而房間裏的蘇曉媛已經淚流滿麵,裹著被子渾身縮成一團,她掩麵而泣卻不敢哭出聲來。

抱著被子枕頭壓在自己的頭上,背上有痛苦。

“陳姨……對不起……再見。”

蘇曉媛這一夜沒有再閉上眼,哭過之後就睜著眼到天亮。

而窗外,飄起了小雨。

早晨的時候,忽然又電閃雷鳴,飄起了大雨。

蘇曉媛從床上起來,將裹在被子裏的淩亂塞進櫃子裏,拉開一點窗簾,蘇曉媛的手腕上赫然是昨天紮馬尾的天藍色發繩。

發繩係的毫無章 法卻又緊緊係在她單薄小巧的手腕上,勒出的幾道青驚人的刺眼,蘇曉媛無視這點痛苦,從櫃子裏找了件把全身都遮的嚴嚴實實的大長毛衣,一直遮到了腳踝,還拿出絲巾把脖子上的青紫也給裹住。

洗漱過後的蘇曉媛對視了眼鏡子中蒼白無神,眼底一片青紫的可怕女人,麵上的表情寡淡的可怕。

她拿起梳子,梳了幾下,掉落了許多頭發,最下麵的一些甚至於還打了結,梳不動之後索性從梳妝台的抽屜裏拿出剪刀,一刀剪下。

毫不可惜。

收拾好自己,蘇曉媛罕見地塗了粉嫩色口紅,又打了點腮紅,才勉強衝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勾著唇,可惜比哭還難看。

蘇曉媛根本笑不出來。

陰鬱的心情,比窗外的電閃雷鳴還要低沉。

蘇曉媛在一堆書裏抽出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夾子裏是整理的試卷,翻過一堆高分試卷,一直到一個信封。

蘇曉媛將文件夾的夾子打開,取出信封,穿著拖鞋走下樓去。

信封裏是她所有的積蓄,她小心積攢下的所有錢都在這張卡裏,不多,也不少,夠陳姨在小城市裏付個首付。

她沒有太大能力,能盡的心意都在這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