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信鴿

金碧輝煌,奢侈到極致的永福宮大殿上,靜靜的坐著一個人,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人發出長長的一聲輕歎,倒將一旁站著的,有些打盹的晴兒驚得渾身一激。

晴兒上前問道:“娘娘,好端端的,您怎麽歎起氣來了?”

福妃拉過晴兒的手,柔聲道:“你的傷還疼嗎?”

晴兒搖搖頭:“晴兒不疼了,娘娘寬心罷。”

話畢,晴兒忍不住問道:“娘娘,隻是晴兒不知您那日為何要晴兒去玉帶河私祭環兒,您明明知道這是宮中的大忌—”

見晴兒欲言又止,福妃低下頭,接口道:“並且,本宮也知道,皇後每逢夜不能寐時,便會去玉帶河散心,你去玉帶河私祭,必會遇上皇後。”

福妃抬起頭,毫不避諱的看向晴兒,語氣中卻有些無奈:“這件事,確實是本宮的故意安排。”

“娘娘,您這是何苦呢?”晴兒心急道,“此事奴婢如何都不打緊,但連累娘娘禁足,奴婢心中實在不安。”

“晴兒,是我對不住你。”福妃摩挲著晴兒的手,“二十大板,宮中身強力健的太監都要躺上兩三日,何況是你。”

福妃接著說道:“隻是,有些事,不讓你知道,都是為了你好,知道得太多,對你並沒有什麽好處,明白嗎?”

晴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福妃擺擺手:“你去把我的七弦琴抱來罷。”

晴兒應聲退下,福妃看著晴兒離去的背影,微微搖頭,那日若不苦心安排,又怎能

加重皇上對皇後的厭惡與罅隙,這宮裏,哪裏有真的兩情相悅,左右都是心計罷了。

禁足,與皇上更多的垂憐相比,孰輕,孰重呢?

“娘娘,琴來了。”晴兒將七弦琴端端正正的擺於案上。

說來,自己的這一手好琴,都是他一手調教的呢?福妃輕撫琴弦,琴聲清幽中帶了一絲憂傷,如同涓涓細流般流淌出來。

你有你的抱負與雄誌,而我,隻能選擇成全你,選擇甘心情願付出一切,為了你,沒有什麽是自己所不可以做的,又何來委屈。

琴聲漸漸激昂,“砰”一聲,琴弦斷了,這琴,終究上了年歲,再經不起歲月的蹉跎了。福妃閉上雙眼,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心底忍不住歎息:此情未央,此意難忘,弦雖斷,曲猶揚。

“娘娘,奴婢這就找人去修一修這琴。”晴兒見主子臉色蒼白,忙寬慰道。

“罷了。”福妃悵然道,“收起來罷,以後,本宮不會再彈琴了。”

“是。”晴兒默默將琴收好。

小豐子掀開珠簾,進來通報道:“娘娘,皇上派南公公送花來了。”

福妃並無歡喜,隻淡淡道:“請南公公進來吧。”

“奴才給福妃娘娘請安。”小南子的聲音,日日必會在這個時辰響起。

福妃擺擺手:“公公起來說話罷。”

“娘娘,這是今日新摘的荷花,是皇上親自去禦花園的池子裏挑出的,皇上說了,娘娘可留一些賞玩,也可用一些

熬粥或是做甜點用,一切隻隨了娘娘高興。”小南子的話說的極其圓轉順溜。

“有勞公公了。”福妃將準備好的金瓜子悉數放於小南子手中,“公公替本宮多謝皇上美意。”

“奴才明白。”小南子見福妃心情不大好,起身告辭。

福妃看著水晶瓶裏供著的鮮荷花,愣愣出神,晴兒羨慕道:“皇上對娘娘可真是好,知道娘娘素來不喜歡熏香,隻喜清淡之氣,便日日差人送了荷花來,真是一日都不曾拉下過的。”

福妃隻垂下眼簾,不知要怎麽回應晴兒。皇上對自己是真的好,自己心中又豈會不知,隻是,這個人,對自己愈好,自己便愈加不安。

到底,意難平。

窗外響起了熟悉的鳥叫聲,福妃心思一動,似作漫不經心道:“晴兒,你上回做的銀耳湯真好喝,這回子本宮竟有些想了。”

晴兒笑道:“這有何難,主子想喝,奴婢這就去小廚房做了來。”

目送晴兒走遠,福妃快步走至窗前,支開窗戶,那白鴿停在窗沿上,一直不曾離去。

福妃拿下白鴿腿上綁著的紙條,許是因著激動,這紙條在手間抖了幾次,才順利打開,紙條上隻寫著一個字:等!

福妃默然,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激動是那樣可笑,早該知道是這樣的答案的,為何還是不死心的抱了一絲幻想?

福妃將白鴿重新放回天空,看著白鴿在空中肆意舒展的身子,喃喃道:“有時候,人還不如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