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刀如風(五)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長江之中唯有此江城最為繁華,臨江而望綠水濤濤,回首聽聞燈盞人家。

王衣函有些呆滯,兩隻眼睛在路過的四周來回流連,江城無邊,濤濤流水纏綿,半卷綠柳浮沙,隱顯黃鶴身姿搖曳,兩點漣漪橫山染湖,嬌影黃燈三盞明霄,樓台閣宇入墨芬觴,恰似曾閱江南,玉陽九梢。

在很久以前的落陽下,他也隻是個無知少年,手握墨筆繪染星河,笑臉之後留有淡夢,夢醒時分笑談朝夕。他會在天空尚有墨色時走入後院,喚一聲“爹娘”,也會在天空方有淺熙時對著門前的老樹發呆!

他有些癡,眼睛也變得呆滯,其實他的眼睛一直是呆滯,在進去江城的那一刻,再見到久別的繁花似錦,盡管他知道這裏並不是那個地方。

“衣函!”林翊川的聲音驚醒了他的夢,他的眼中閃爍精光,隨即又陷入失望。

林翊川並不在意他的失態,隻是淡淡一笑,說道:“如此繁華之地,你就不想單獨去走走?”

王衣函眉頭微動,有些驚訝,又失落道:“不了,好久沒有見到這麽熱鬧的地方,隻是有些懷念。”

林翊川煞有介事的點頭,繼續向前走,沒幾步又停下腳步,看著王衣函一陣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其實我覺得吧!你有八年沒看過熱鬧了,作為你的閣主我居然八年未讓你下山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他右手托著下巴,微微思索,繼續道:“這樣吧!你去逛逛,順便給我們買點東西,呐,這是清單。”

話說到最後林翊川已經露出一副無恥的笑容,他從懷中掏出清單給王衣函的模樣,顏淩一隻能用無恥至極形容。

見著王衣函拿著清單向著集市走,林翊川嘿嘿一笑,看了眼顏淩一,眼神中帶著一絲諂媚看得顏淩一全身發寒,不覺打了一個冷顫。

林翊川想的問題也是顏淩一想的,卻不想二人同時說道:“你去!”說罷兩人卻是相互對視發愣。

顏淩一尷尬咳嗽兩聲,林翊川則是幹笑,二人並肩走在鬧市之中。

幾步之後林翊川又看向顏淩一,顏淩一的眼睛也不時往林翊川身上瞟,見著林翊川看過來便是頓下腳步。

林翊川說道:“淩一,要不你去找間客棧?”

顏淩一淡然道:“不去。”

林翊川眨巴著眼睛:“那我們今晚睡哪?”

顏淩一冷笑一聲,說道:“你覺得呢?”

林翊川思索一番,眼睛微微晃動,指著斜前方的酒樓歎道:“隻能是那兒了。”

酒樓在江城中林立方圓,林翊川隨手指出之地卻是此地最為奢侈之地,門前並無多少往來之客,然進出之人非富即貴,“醉語軒”三個大字用黃金書寫在銀邊沉香木上,三層高樓似鶴立雞群,而其周圍百步之內確實無任何屋舍,留白之地一圈昆侖山櫻花環樓而立,粉白的花瓣早已經在四月的芬芳馥鬱中消散,盡管如今唯剩下青綠也遮不住優雅的高傲,樹周百花雜亂。

乍一看醉語軒或許高雅而淪為庸俗,林翊川二人卻知其中之意。

顏淩一深笑一番,邁開腳步走向醉語軒,進去之前別過頭對著林翊川晃悠了下腦袋。林翊川啞然失笑自言道:“真有錢,這就是我不想找他的原因,每次見到他總是一副奸商的樣子。”

王衣函被林翊川打發到鬧市亂逛,倒不是他想漫無目的的隨意打發時間,隻是他手中的清單過於複雜,僅僅是尋找到所需之物已經是一件難事。

“昆侖花!”王衣函已經找遍江城的花市,卻從來沒人聽說過世間有此物,醫館藥商也對此物極為迷茫。王衣函再看昆侖花下還有六種不知名之物,他已經在開始懷疑林翊川隻是想打發他離開,轉念又是一想,林閣主三年不理俗世卻依舊能夠明了劍閣大小事務,洞若觀火,他便覺著此物定為珍奇,普通庸醫又如何明曉。

待到中午時分,林翊川二人在醉語軒享用絕美味覺,王衣函依舊沒有半點結果。抬頭看向天空,忽覺腹中有些空乏,便也是找一家酒樓坐下。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環繞,鬥酒,論道,約戰……

王衣函忽然站起,喚了一聲“小二,來碗陽春麵。”人便向著二樓走去,想著林翊川下山時給的錢袋,又喊道:“小二,兩碗吧!”

隻聽得二樓雅間穿出一陣笑聲,銀鈴在風中輕擺,清脆醉人,隔著幕紗看不清簾後之人的容顏,朦朧的身姿被剪影出兩位玉人,一位身段修長秀麗,婀娜輕柔,另一位玲瓏嬌小,半月迷離。

玲瓏身段說道:“姐姐,這人好生有意思,兩碗麵,他就不怕撐著嗎!”

隻聞一道溫和青玉的話語,她用手敲了一下身邊女孩的腦袋,說道:“這麽說可不合乎禮字,女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去請人過來。”

幕紗輕撩,玲瓏女孩探出腦袋,從簾幕之後鑽出來,一身藍衣無華,秀發披肩。她翩躚舞步走到王衣函跟前,微微含笑的臉龐如清秀的蓮花,粉嫩玉翠,見著呆滯的王衣函不禁又有些邪氣的笑出聲,說道:“喂,看什麽呢!”

王衣函一驚,卻是意識到失禮之行,不禁恍惚一陣,又是想著應當賠禮一番,尷尬笑道:“對不起,是我失禮,失禮。”

他的聲音慢慢變小,臉上的尷尬也漸漸消散,隨之而來的是疑惑,微微皺起的眉頭,帶著困頓的眼神。

“姑娘,好生麵熟!”他說道。

女孩又是笑出聲,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真是榆木腦袋,難怪姐姐說劍閣的人都不能惦記,否則哪天他把你忘了你還得暗自傷心!”

王衣函確無惦記之人,兒時的玩伴在那一夜之後都用冷漠的眼神看他。他不禁有些黯然,八歲的他永遠記得那些眼神,記得父親跪在那些權貴名門世家的門前,懇求他們收留他,他和父親在大雪中被白色覆蓋,父親將身上的長襖披在他的身上,他們被風吹的全身冰冷,卻沒有一家門為他們打開。

終於,有人來了,他們手裏提著刀,鋒利的刀上還滴著鮮血,一滴一滴染紅地上紛飛的純白,父親將他護在身後,用盡一生所學依舊擋不住他們,知道最後一口氣吐出,倒在雪地,至始至終他們跑過的整個帝都沒有一家開門,沒有一個護衛的身影。

戴著麵具的人最後停下手中的刀,其中一人摘下麵具,眼神中充滿敬佩,向著父親敬佩的施禮,然後手中的刀伴隨著血液的滴落飄向他的脖子,他看到死亡的降臨,一點一點地靠近,直到,那道藍白色雲袖劍袍的出現。

他確實是一個人,僅僅一個人。

女孩看見他眼中的的黯然和血色,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生氣道:“劍閣的人果然都是這樣,林大哥從來不惦記姐姐,你也不惦記我。”

王衣函看得她

生氣的模樣越發熟悉,眼中的黯然也隨之消散,他隻覺得他見過她,就在不久之前。

他摸了摸額頭,她敲得有些重,確實讓王衣函感覺疼,一道身影驀然在他的眼前閃現,曾經有一個人也這樣敲過他,那個女孩的麵容漸漸與眼前女孩重合,心中甚是驚訝脫口而出道:“青靈!”

“是啦!終於記起來了!”程青靈興奮道:“你這人記性真差,我就這麽容易讓人忘記嗎?”

王衣函幹笑一陣,說道:“我一時沒想起來,沒想起來。”

心底一陣喜悅,程青靈變化太大,他確實沒能想起來,對於程青靈的記憶也隻有那一段時間,林翊川帶著他們二人南下回劍閣的路途,之後他留在劍閣,林翊川帶著程青靈去往別處,他也漸漸淡忘了她。

王衣函說道:“沒想到你去了奇異穀。”

程青靈微微一笑:“林大哥說劍閣魚龍,不如奇異穀清淨,我去那裏還有姐姐照顧。”

說到此處,她不禁打了個顫,趕忙拉著王衣函向著幕紗走去。吐了吐舌頭說道:“姐姐,他來了。”

紫衣雲蘭空飛雨,墨月清覺淡曉言。王衣函能夠想到的隻有這兩句話,從林翊川口中輕吐的語氣縈繞他的耳邊,玉雪白顏,柳葉眉梢,皓腕凝霜雪,壚邊人似月,江晚嫣深邃憂愁的眼睛攝人心弦。

江晚嫣盯了程青靈一眼,程青靈俏皮的吐了下舌頭。她再看向王衣函,眉頭微微皺起,有隨即舒展,說道:“你在找昆侖花?”

王衣函點頭說道:“是的,隻是整個江城沒有見到。”

江晚嫣思索片刻說道:“林翊川有沒有和你說還有什麽?”

王衣函掏出手筆交給江晚嫣,說道:“這是閣主給我的手筆。”

江晚嫣將泛黃的紙張收進懷中,沒有看一眼,淡然說道:“跟我走。”

王衣函一臉疑惑,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昆侖花生長於高寒之地,如今隻留有三朵,昆侖光明天宮之中擁有兩朵,一朵依舊生長,每年花期九個月,一朵被深藏在天宮密洞。僅有的一朵在我奇異穀之中,你覺得林翊川的意思為何?”

王衣函眉頭微皺,他意識到林翊川的用意,他本就是聰明人,隻是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深吸一口氣再緩緩歎出。

醉語軒入夜的時候是最熱鬧的,隻是今日的客人沒有以往多,寥寥幾人顯得偌大一座樓閣有些冷清。顏淩一靠在二層的扶手圍欄上看著偶爾進出的幾個人,他不覺有些無聊。

燕長歌躺在屋內的躺椅上,一副慵懶的樣子,手裏端著一杯酒,躺椅旁放了一壇美酒,安閑自得,好似這醉語軒的生意與他無關一般。

“為何如今人這麽少?”林翊川不解問道。

燕長歌絲毫不在意的說道:“最近江城中出怪事了唄,於是那些江湖中人都怕了也就不敢出門了。”

林翊川頓時來了興趣,問道:“什麽怪事?”

燕長歌笑哼一聲道:“無非就是有個傻裏傻氣的人拿著把刀每天晚上找江湖中懂得武學的人砍,砍死之後又把人頭顱剁下來收藏。”

他臉上一臉慶幸,嘖嘖稱奇道:“好殘忍的,那些江湖人士也好可憐的,死都死了還要被人收藏頭顱。”

轉臉看向房間外的顏淩一,大聲問道:“喂,淩一,你說那人是不是有病啊?這種變態愛好都做得出。”

顏淩一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別過頭繼續看著樓下。

燕長歌自顧自說道:“這人一定是練功過頭了,想著用人煉刀。”

林翊川嬉笑道:“你晚上說不定也被他給砍了。”

燕長歌微胖的身軀打了個寒顫,搖頭道:“所以我晚上不出去,雖然紫羅天罡已經練到第七層,可我才不願意和這種人動手,想想都可怕,萬一我的腦袋被他砍下來,英俊的麵容布滿鮮血,頭發淩亂,某天被某個溫柔漂亮的姑娘看到了豈不是丟大臉麵。”

林翊川啞然失笑,他一直都知道燕長歌很注意自己的容顏,他二人交手時總是會規定不往臉上輪,就連遇見死敵燕長歌也是保持自己發型不亂,照他自己的話說是“死也要死得優雅高尚”。

林翊川摸了摸眉毛,說道:“看見現在這般富態我還真不想來見你,說說那個煉刀人的事情吧!”

燕長歌聽得富態二字不禁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確實又發福了些許,但也隻是輕啐了一聲,想了想,說道:“那家夥可有意思了,專找有名氣的大家出手,並且手段狠絕不留餘地,上次我見到梁家家主被砍後的樣子一晚上沒有睡覺,沒有腦袋的屍體也就罷了,偏偏身上有五六十多刀,血肉模糊,那樣子簡直……”

“停停停!”林翊川頭大,燕長歌說話總是找不到正題:“你說說那些刀傷。”

燕長歌撅了下嘴覺著無趣,他正說到興頭上,但也隻是不甘的哦了一聲說道:“那些刀傷平淡無奇,就是每一刀的傷口都非常大,不像是普通刀鋒造成的傷口,江湖之中有名的刀我基本上都認識,偏偏找不到這種刀傷的刀。你別說,那可真是慘啊……”

至於之後的話林翊川並沒有聽,劍閣之中收錄的武學和武器不在少數,他也明了傷口留下的痕跡能夠查出是何武器所為,燕長歌盡管平時不著調,但對於這些卻是有著深度了解,連他都覺得平平無奇隻能看出刀口很大,林翊川也無從下手。

卻聽得顏淩一輕呼一聲,待到林翊川來到他身後時見著顏淩一滿臉凝重,眼神裏盡是忌憚之色,順著顏淩一的目光望去,樓下之人一襲黑衣,玉簪別發,臉上隨時帶著笑意,舉止溫文儒雅。

似是感覺到二人的目光,那人抬頭看向樓上,卻見他微微躬身,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加的充滿笑意。林翊川躬身回應,他知道此人是誰自然需要施以相應的禮節。

那人隨著醉語軒的夥計走上二樓,進房的前一刻卻是對著夥計微微一笑,嘴角輕微動了一動的同時微微點頭示意。

“無時無刻不透露著優雅的氣質,溫文的模樣讓人心底生出好感,翊川,你自詡為讀書人,比他如何?”顏淩一玩笑道。

林翊川啞然一笑,說道:“我做為讀書人自然有著自己的優雅,隻不過你沒看出來罷了,明原天應該是我們這一輩人之中最有可能勘破的人,可惜他的性格過於順和,以往我可是見過他對他門中長輩言聽計從的樣子。”

燕長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手裏拿著一塊點心,邊吃邊說道:“他每年都會來這裏,江城裏應該有他牽掛的人,聽說前不久有個世家頑劣弟子看上一位姑娘,想要出手硬搶,你猜怎麽著!”

沒有人回答燕長歌,顏淩一並不關心這件事,林翊川卻是等著燕長歌把話說下去。燕長歌翻

了個白眼說道:“你們兩個真是越來越懶了,連話都不願意說。”

林翊川哈哈笑道:“那不是,等你繼續說下去嘛,看你說著這麽興奮。”

燕長歌歎了一口氣,他想到與林翊川顏淩一相遇的時候,那時他也說話也是可有意思,林翊川也時常嬉皮笑臉的聽著問一句“然後呢”又沉默不說話。說來三人的相識也是有趣,三人意氣風發得在海外尋寶相遇,當時顏淩一與林翊川的功力就不比他低,交手之後便是發覺林翊川二人以二敵一,他頓時坐在地上耍無賴。

燕長歌感慨道:“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沒有門派繁瑣之事,無需顧忌言語談吐。”

眼眸黯淡,顏淩一心底也是一陣黯淡,那時的他如現在一般在尋找救治顏小魚的方法,可如今依舊還差一味藥,顏小魚也不知所蹤。

“那位姑娘如何?”顏淩一問道。

瞬時間燕長歌忘卻黯然之色又成為一個無心之人,隻見他背靠著欄杆,喝了一口酒,淡淡說道:“那姑娘可不得了,出手便是《乾坤道》。”

林翊川似是被震驚了一番,問道:“你親眼見到的?”

風有些冷,夜空的雲也有些高,遮住了月色,偶爾一點銀色透過天空的浮雲照映在地麵,依舊被黑暗淹埋,如今的江城沒有誰會在夜晚出門,隻因一把刀。

橋頭站著的兩個人看著流水,他們沒有說話,任由冷風吹拂過身旁,右邊身材較小,能夠明顯看出是一位女子,左邊身材並不魁梧,隻是比女子高出半分,左手提著一把黑布包裹的武器。卻是荒漠客棧的刀客和那位喚作燕兒的女子,隻是當時的三人如今隻剩兩人,他們二人眼中都是悲傷之色。

刀客的左手莫名的開始顫抖,開始還隻是一點,漸漸的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連著整個人也開始顫抖,他不得已隻能蹲下身子抱著那塊黑布。

“舒天哥,你怎麽樣?”燕兒蹲下身子右手貼在刀客後背心。

刀客咬著牙關顫抖著,他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珠,順著臉頰一滴一滴落下,可他依舊緊緊將黑布包裹的武器抱在懷中。

“我為你輸送真氣鎮壓住它。”說罷燕兒內力已經順著掌心傳入刀客體內。

刀客悶哼一聲,一口逆血從嘴角溢出,他揮手製止燕兒,說道:“沒用的,沒用的,隻要這把刀還在我手中我就永遠是這樣,直到死為止。”

燕兒不忍道:“這把刀煞氣如此之重,我們不能再帶著它,把他丟掉吧!”

刀客艱難的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是長老用命換來的,怎麽能夠丟掉,況且大哥這幾日就來江城,他一定有辦法。我陽舒天怎麽可能挺不住這短短幾日,我是誰,我是仙門奇才。”

陽舒天已經感覺到心智在被一點點的蒙蔽,當他無法控製自己不拔刀的時刻就是他墜入魔道之時,如今支撐他的隻有身邊的燕兒,還有那一個一身黑衣,溫文爾雅的人。

刀,本就是世間霸道,霸道之中必然會帶著殺伐,這也是為何江湖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將刀法練到極境以達到勘破,至於久遠以前的江湖有沒有勘破之人也就不得而知。陽舒天憑借“六合玄刀勁”一直壓製體內的殺氣,奈何隻要手中握著這把刀,它在黑布之中也依舊能夠讓人感覺到它濃厚的殺氣,何況用刀之人直接握在手中。

“《乾坤道》也無法壓製住刀的殺氣。”燕兒眼中漸漸帶著些晶瑩,她哽咽著聲音說道:“對不起。”

陽舒天淡然一笑,抽搐的臉龐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他拍了拍燕兒的肩膀,溫和道:“你很少出入江湖,我也很少,大哥一直保護著我們,我也知道我過於狂傲,仗著自己是仙門唯一一個修成六合功的人不把別人放在眼中,我也確實對不起你。”

他們一反平日的常態,各自愧疚不已。陽舒天隻覺得有愧於燕兒,他一直在討好燕兒並不是諂媚,也不是想獲得她的芳心,隻是希望她能夠原諒他,在那個她最需要陽舒天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和冷漠對待。

天空中的雲被吹來的風散去,隨著月色的落下水麵也泛起磷光,隻是他們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天上的月光終究還是要被夜裏漆黑的雲遮蓋,他們也隻是盼著一個人。

燕兒越來越著急,陽舒天已經開始昏迷,渾渾噩噩的躺在她的懷中,她雙眼看向橋的另一頭,嘴裏呢喃著:“為什麽還不來,為什麽今年你還不來。”

黑暗之中冒出幾個身影,燕兒大喜,看向那幾個人叫了一聲“大哥”。漸漸地她嬌美的臉龐上浮現出驚訝,隨即變成了冷厲,她懷中的人也緩緩睜開雙眼,空洞的雙眼。

醉語軒,林翊川忽然覺得靠著有些累,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勢繼續聽著燕長歌的手舞足蹈。

“唉唉唉,那你又不說那女子到底是誰,隻是在形容她如何如何俊美,我若是不知道你的德性恐怕還真信裏你的話。”顏淩一難得打趣道。

燕長歌頓時語塞,卻又看著顏淩一有些激動,自三年前顏淩一離開劍閣他們也見過五六麵,隻不過每次顏淩一都是一臉疲憊,話也不再有以往那麽多,有時甚至僅僅一句“嗯”回答一切問題。而今想來顏小魚的病情有所好轉,隻剩下最後一味龍吟草便能夠讓她痊愈,顏淩一的心結也在慢慢解開。

旁邊還是哈欠聲一個接一個,林翊川就等著燕長歌說重點,可是燕長歌偏偏就是一直在繞著那女子說事,好似煉刀人僅僅是一個陪襯供人一笑而過。他說道:“長歌,你看這麽晚了,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不如你先給我們講講那女子究竟是何人我們再躺倒床上邊睡邊聊。”

燕長歌舔了舔嘴唇,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們可還記得十年前仙門的奇才陽舒天?”

他看了眼顏淩一,又看一眼林翊川,然後眼睛就飄向對麵明原天的房間,冷聲道:“那個女子,就是陽舒天的妹妹,明燕兒。明原天是他們的親大哥,隻是不知道為何他們不是一個姓,為這事我還納悶了許久呢。”

很遠的地方,這裏有一座山莊,神秘縹緲,沒有人知道如何找到這裏,也沒有人知道這裏。素君陽站在山莊最高的觀天閣之中,他抬頭仰望天空,之間群星閃爍,月色黯淡。他的眼中沒有浮雲的遮蓋,也沒有月色。他悄然的搖頭,發出一陣低沉的歎息。

石道站在他的身旁,不解問道:“掌櫃,為何歎息?”

素君陽閉上眼睛,感歎道:“風越來越大了,鳴淵刀也出世了。”

石道疑惑道:“江城的煉刀人?掌櫃是在擔心林閣主?”

素君陽搖頭,睜開眼睛說道:“煉刀人不是鳴淵,是另有其人,但他們之間的聯係我卻也猜不出。”

“掌櫃知道煉刀人和鳴淵刀主人?”

素君陽微微沉吟,隨即玩味一笑:“你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