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帝都決

臘月三十的帝都繁華煙柳,盡管前段時間發生的事被傳遍了朝野但也耐不住時間消磨,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去想二十幾天前方才結束的事,江湖本就多變,也沒有人會在意變動的江湖局勢。

除夕,能夠在除夕看到雪一直是一件讓人振奮的事,以往的臘月雖然也會有雪但不會如今年這般落得這麽久,顯然是豐年之兆,連慕容雲空也沒有回東海慕容家度過除夕,帶著於管家在帝都期待著夜晚的降臨。

帝都中自然少不了談亂江湖事的人,但也都隻知個大概,至於那細枝末節他們也全然不知,倒是劍閣與奇異穀被君默然正了名,武當雖然沒有被牽連但也因為紫木的緣故被君默然有所冷落,雖是如此也不妨礙武當在江湖中的聲望,畢竟紫木不是整個武當。

客棧向來是閑雜匯聚之地,雖說是除夕但也不妨礙江湖中人在此匯聚閑談,細細聽來也都是江湖中的一些奇聞怪事。

“聽說劍閣林閣主沒有回劍閣!”忽然有一人提及劍閣。

聽得劍閣之名倒是讓人仰慕,誰也沒有想到劍閣會因為君默然被劫成了忠義之門。

“那我倒是不知道,不過林閣主不在奇異穀倒是真的。”

另一人問道:“你又如何知道林閣主不在奇異穀?以林閣主和江穀主的交情,這個時候怎麽也應當在奇異穀。”

那人反駁道:“我自然是知道,我昨日方從奇異穀求醫回來,隻是奇異穀如今的穀主似乎是江穀主的親傳弟子。”

幾人忽然陷入沉默,片刻後有人歎道:“江穀主是可惜了,如此好的一個人,居然也會逃不過天命,就這麽離世了。”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說來江穀主離世有些蹊蹺,怎生如此醫術通天之人會因風寒體弱就這麽去了呢?”

另一人搖頭:“這就不知了,誰知道我們所熟悉的傳言是否是真的,近幾日不是還說龍古雲都不過是一些心懷不軌之人有意放出來霍亂武林的嘛,這武林倒是也沒發生什麽事!”

江湖人聊得興起也沒有在意坐在二樓的林翊川,也多虧了林翊川在江湖露麵次數少,雖然名聲在外但見過他的人卻也不多。

聽得江湖人扯談的事多是與他有關他也沒有在意,隻是笑了笑喝了口茶。帝都沒有被擾亂早已被他料到,李前新深得君默然信任,慕容雲空也早早醒來主持朝局,縱然是天下大亂帝都也不會有任何風雲。

說來慕容雲空心思倒是讓林翊川捉摸不懂,但他卻也知道慕容雲空沒有親自尋找君默然是最為正確的決策,李前新雖然權勢不低但也高不過慕容雲空,君默然決然是將很多權力都交給了慕容雲空,否則也不會在奇異穀見到林翊川時絲毫不著急。

“聽說了嗎?近來陛下身體有恙已經準備冊立太子,嘖嘖,這太子一立不就是說明要更替新朝了!”

此話一出聽得一旁眾人臉色大變,隨即有人急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那人也是回神,趕忙道:“陛下龍體安康,瞧我說的混賬話!”

林翊川心中冷笑,若說君默然決議退位他是居然不信,就這幾次與君默然見麵加之南宮柏泉手記中對君默然的描寫來看,君默然城府高深心思難明,特別是登上至尊之位後讓南宮柏泉有時候也看不懂。

倒也不去理會江湖人所談之事,他想著這個時候等的人也該到了。

確實是到了,蕭月笙改了容貌悠閑地坐在了他的對麵。

看蕭月笙的氣質似乎與以往有所差別,他笑道:“蕭樓主勘破了?”

蕭月笙輕嗬笑道:“勘破倒是沒有,但也比以往更近了一步。”

林翊川明了的點了點頭,問道:“蕭樓主似乎也不驚奇。”

蕭月笙笑道:“有何驚奇的,你與你師傅本來就是驚奇之人,在你身上我也沒少見驚奇之事,倒是今夜究竟會有多少事發生我很好奇。”

林翊川說道:“既然好奇,蕭樓主可敢與翊川一同去見一見那位讓南宮師傅也吃了個虧的人?”

蕭月笙含著笑沉默不語,隨手拿起一隻茶杯倒滿喝了一口,隨後說道:“還有那個讓你師傅也猜不到的人!”

若說帝都壯闊還得數那皇城巍峨,林翊川倒也沒有想著要闖一闖皇城,他自然要進去見一見那位即將退位的帝王,但不是現在,現在天色未暗,燈燭照耀不到的陰影尚未顯現,縱然是月色陰涼他也需要先去見另外一個人。

林翊川很是閑情雅致的逛了半個帝都,上一次來帝都之時還是八年前為了救人,他也是如今日這般著裝,隻不過腰間的塵霜劍今日又被一層白布包裹看不見寒氣。

王衣函就跟在他的身後,他帶著王衣函走過曾經的王府,原本理應荒廢的府邸如今也換了人再一次享受琉璃。王衣函看著熟悉的地方居然沒有覺得心酸,反而一層淡薄的明悟在心底升起,但總覺得有一層輕巧的白紙橫在中間讓他看不見白紙之後究竟是人還是景。

“今夜你就會見到你想見的人!”林翊川淡然說道。

路過程府時林翊川停留了許久,如王府一般程府如今也換了新人,程家軒月如今在奇異穀中過得安穩,她比王衣函看得透,八年來從未向著江晚嫣提過複仇之言也沒有表露過任何程家的悲哀。王衣函則不同,雖然也沒有表露過複仇之意但喬名一言便將他誆去了光明天宮,林翊川雖然不說也知道他心裏始終在意著陷害他們一家的人。

這等恩怨情仇也不是說忘便能忘的,盡管如程青靈一樣被父親囑咐不要複仇,但他們二人誰也不會忘了血染在白色清雪上的痕跡。

帝都繁華從未被夜幕的降臨拭去,看不見的星空被燭火照映得一片通明,慕容雲空很久沒有這般安詳地仰望天空,今天他突然發現,透過看不見遮蓋夜空的燈火,在沒有燭盞的星空上有著從來沒有過的炫彩,寧靜,和煦,他突然覺得這些年失去了很多,盡管他也得到了很多。

“老爺,天涼!”於管家從屋內拿出外套。

慕容雲空笑道:“沒事,我想再待會兒!”

於管家也陪著他站在冷風中看著沒有星月的天空。

慕容雲空忽然問道:“於老,你知道天空是什麽顏色嗎?”

於管家微微一愣,疑惑道:“天空不應該是藍色嗎?”

慕容雲空搖頭道:“天空的藍色隻是它的掩飾,天空應該是黑色,沒有一絲光明的黑色,它讓任何在其中的星月都感到絕望,不斷掙紮不斷煥發光芒,因而星月才會如此明亮,就如塵世一般,正是因為殘酷才會讓人不斷對抗,才會讓人顯得這般耀眼!”

慕容雲空看向黑暗一角,問道:“你說是不是?翊川賢侄!”

於管家臉色一變心中大驚,呼嘯一聲,瞬間數十把刀劍向著慕容雲空所視之處出手,毫不留情的刀,毫不留情的殺招。

慕容雲空的府邸豈會是任何人能夠隨意進出的,自上次昏迷醒來於管家已經召集了慕容家高手日夜保護慕容雲空,此時出手的正是這些高手,每一個人的招式都不一樣,實力也不比長生殿的人弱。

劍,在黑夜裏閃爍寒光,吹動一片落葉,吹動一粒沙塵,吹動院落裏搖曳的燭火,吹動燭火上的飛蛾,吹動燭火下人的鬢發。

落下的刀與林翊川的劍擦碰出的火花在黑夜顯得格外明耀,慕容家的刀法極其凶猛,林翊川的劍法極其飄逸,數十人身影不斷交錯,又不斷交融。林翊川一直在用塵霜劍護住自身,那些刀居然不曾有一把接近過他的身子,甚至連刀意也不曾侵入。

“好了於老,讓他們退下吧,翊川賢侄沒有惡意。”慕容雲空叫住管家。

林翊川的劍停了,在黑夜裏依舊能夠讓人看見寒光的塵霜劍極為耀眼,慕容雲空心中很是驚訝,林翊川能夠如此自如的運用塵霜劍,他的境界已經到了何等地步,再一看心中更是驚訝,手握塵霜之人居然不是林翊川,林翊川在塵霜劍光芒黯淡之後從更深諳的陰影裏緩緩走出。

於管家站在慕容雲空身後時刻護著他,身旁數十位高手手持刀劍嚴陣以待。慕容雲空看著林翊川,笑道:“侄兒的劍法真是精妙,完全不像是劍閣的招式,隻是我不解侄兒為何能夠如此自若的動用白塵劍?”

慕容雲空所言非虛,雖然是蕭月笙手持塵霜但用劍之人終究是林翊川,蕭月笙武學高妙,所用也是林翊川三言兩語所說之劍招,慕容雲空所指也恰是如此。

林翊川結果塵霜還劍入鞘:“劍是人所用,人心便是劍心。”

慕容雲空恍然大悟:“看來侄兒已經勘破,不被白塵劍魔所控。”

林翊川說道:“慕容前輩心不夠純,不懂得武的含義,也不懂得塵霜的含義。”

聽得林翊川言語生疏

慕容雲空便知其意,卻也無可奈何,隻是問道:“此話何解?”

林翊川道:“塵霜控製的不是人,是欲望,是人心底最黑暗的執念,勘破並不是武學上的成就,而是內心對於自身的領悟。”他搖頭道:“慕容前輩不會理解,因為你的欲望你的執念太多太深,你掩藏在內心的黑暗就和這夜晚的天空一樣,隻是沒有星月為你點亮一絲光明。”

慕容雲空沉默,林翊川每一句話都說中他的內心,他突然發現麵對這個年輕人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言語。

林翊川繼續道:“前輩身居朝堂自然不會在意江湖,想必也早已與君默然一樣在籌謀如何才能讓江湖永久安定下去,或許拔掉這顆毒瘤是最為明智的選擇,但前輩卻忘了身為你兄弟的南宮師傅所想要的江湖,前輩選擇了於尚言!”

蕭月笙忽然出手,掌掌皆是奪命之招。慕容雲空身旁的高手沒有一個人能夠攔下蕭月笙,被掌力震蕩皆是退開三步方才站穩腳跟。

蕭月笙已經是留下情麵沒有對他們下殺手,他的掌也不是指向慕容雲空。

於管家麵容大驚,心知蕭月笙這一掌必然不會留有絲毫情麵,而接著這一掌之後的是勢不可擋的掌。也容不得他猶豫,伸手一抹便是迎上了蕭月笙的掌,兩人掌掌相接之後居然打得不相上下。

“前輩似乎並不驚訝身邊有如此一高手。”

慕容雲空麵色平淡,說道:“我早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從見到喬名那一天起就知道。”

“但喬名讓你動了心?”林翊川笑問道。

慕容雲空點頭說道:“我們的陛下坐在這個位置太久了,已經忘了當初南宮大哥幫他奪得至尊之位的初衷,他變了,手段更加陰冷,有變得多疑了!”

林翊川沒有反駁慕容雲空,便是說道:“所以你暗中幫助東方無玉演了一場戲,就是想讓我們的陛下認清楚他錯了?”

慕容雲空忽然怒道:“難道他沒有錯嗎?”

空氣有些凝固,林翊川也想不到慕容雲空會如此激動,雖然他已是勘破但也是毫無內力,他還真怕慕容雲空控住不住情緒突然發難,那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慕容雲空還是控製住了情緒,但言語中依舊有著怒氣:“當年在江湖中時大哥創立龍古雲都便是要助他成就至尊,無論是王家還是程家都是都是大哥一手促就成為了他的能臣,但他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懷疑程王兩家的忠心,就因為這個人一句話!”他指著被蕭月笙打得難以招架的於管家繼續說道:“就因為這個人說程王二人阻擾他萬世江山的大業,就因為這個人帶來了鳴淵刀的蹤跡,他就要讓程王兩家一人不留。”他冷笑幾聲,嘲笑道:“若是鳴淵刀真有舉世威能南宮大哥又怎會任由它在江湖長存,若是程王二人真藏有鳴淵刀南宮大哥又怎會不知?無非是他,是那個已經將權力視作知己的人害怕程王兩家功高,疑慮大哥的心,才造就了如此悲慘局麵,你說他該不該死?”

林翊川沒有接話,王衣函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滿臉淚痕的說道:“原來我王家與程家隻是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成為了無牌之魂。”

慕容雲空全然想不到林翊川身後還有人,他也沒有感覺到林翊川身後的林翊川。見著王衣函慕容雲空先是不解,隨即麵容大驚,他見過王衣函,也懷疑過王衣函的身份,但真實知道王衣函便是王家後人時他心中又是波濤湧動難以平息。

林翊川拍了拍王衣函的肩膀指了指於管家,說道:“這一切都是那個人促成的,你去準備接下來的事,不要有婦人之仁!”

王衣函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於管家,點頭道:“閣主之恩,衣函永記。”

待到王衣函離去之後林翊川忽然向著於管家說道:“於祭司,前任仙門大祭司,明原天的生父,不知您可想清楚我為何會知道您的尊貴身份?”

於尚言被蕭月笙壓製的說不出話,隻得怒視林翊川一眼。林翊川笑了笑,說道:“於祭司可記得武當山上,塵霜劍從您身邊劃過的瞬間翊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平常人縱然是武義高絕之人也抵擋不住塵霜劍的寒氣,想來於祭司的《乾坤道》已經修煉得極為高深。”

於尚言聽得明白,他終於知道自己在哪裏漏了破綻。突然於尚言怒吼一聲,乾坤斷仙掌與蕭月笙二十諸天訣相互交錯。蕭月笙被他一聲怒吼驚了一跳,又見著他掌力凶猛似是要拚命,便是側身微微斜了一斜。

這一斜倒是給了於尚言機會,順著蕭月笙斜身的方向手掌,腳尖一點竟是翻牆脫身離去。

林翊川含著笑怪聲道:“於祭司居然就這麽跑了?這可不像是明原天生父的風格。”

於尚言也不理會他,踩著輕功就是想著黑夜裏散去身影。

蕭月笙回到林翊川身旁,問道:“追不追?”

林翊川搖頭道:“我已經囑咐過衣函,想來衣函解決了這個心結日後也能達到他人所不能及。”

蕭月笙有些擔憂,林翊川笑道:“放心,衣函身邊的高手不少,於尚言被你的《寒星密鑒》傷了經脈也鬥不過衣函。”

他望向慕容雲空,說道:“前輩看戲也看夠了,想不想再看一場戲?”

另一場戲自然不會在慕容府邸,林翊川也不會告訴慕容雲空去的地方,隻是帶著他左轉又繞從極為黑暗的地方行過。待到慕容雲空回過神來已經發現自己被林翊川待到了熟悉的地方,巍峨壯闊戒備森嚴。

正值除夕,按理說作為當朝聖上應當與諸位皇子一同守歲到子時,但君默然今日卻是早早在寢宮躺下。有人不解但也有人明了,君默然已經生了退位之心,甚至已經派人遠盾江湖尋找林曦謠的兒子,他自然不會知道那人便是顏淩一,但他卻知道決然不會是林翊川。

如今朝中大事多以交給了李前新與慕容雲空打理,雖然權勢依舊在他的手中但他也不會多說太多。

安靜的寢宮,安靜的皇城,若不是有禁軍的夜間尋訪和通明的燈火林翊川隻會覺得自己來了一個極其廣闊宏偉的舊城。

君默然已然熟睡,他的眉頭緊皺,做的夢似乎也沒有那麽安寧。

幾聲腳步在他的耳旁響起,他忽然的睜開眼睛魏然坐起。

“陛下您醒了!”

君默然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人麵色冷凝:“李大人深夜闖朕寢宮,可知……”

“那又如何?”李前新反問道。

君默然這才看到李前新手裏正拿著金黃的龍袍把玩,麵色更加沉冷,說道:“李大人若是再放肆,就憑這龍袍之罪便是人頭落地。”

李前新手上動作微微停頓,隨即一樣眉目放開把玩龍袍的手,說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不敢你如何有身份有地位,言語之中也看不見幾分清雅。”

說話間,李前新已經走上寢宮正位緩緩坐下。這一座便是謀逆,任君默然如何信任李前新如何看中李前新也是怒意然生。

“來人!來人!”君默然叫喚兩聲,卻不見寢宮外有任何動靜。

李前新不等君默然發話,說道:“臣,已經讓巡防的禁軍去殿中護衛,方才有刺客行刺,隻能便由臣來護衛陛下。”

君默然冷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李前新笑道:“臣膽子向來很大,但臣的腦子卻是想不明白。”他撫摸著龍椅:“這至尊之位,怎生就落到你手上了,而我,作為父皇最寵愛的皇子為什麽就輸給了你!”

君默然瞳孔微縮,驚冷道:“你是……”

“不要說……”李前新阻攔道:“不要說,說出來就不好了,說出來……陛下這弑兄殺弟之名可就坐實了。”

君默然顯然已經沒有了怒氣,他隻是不相信眼前這個人。

“那於尚言呢?”

李前新邪笑道:“他是我最為忠實的臣子,是我在江湖遊曆時結識的朋友,也是他幫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君默然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就算你今天坐上了皇位,你又如何與天下人交代?這皇位終究不屬於你。”

李前新故作驚訝:“陛下居然這般為臣著想,不過陛下不用擔憂……”

“我們已經按照陛下的麵目做好了陛下的麵具,也找到了代替陛下坐上皇位的人!”

君默然看一驚,冷道:“方家主!”

方海龍微微一笑向著君默然行了個禮:“陛下!”

君默然質問道:“方家主也要謀逆?”

方海龍搖頭道:“並非謀逆隻是撥亂反正罷了!”他繼續方才的話題:“我們在陛下身邊安排的人跟隨了陛下多年,對於陛下的舉止甚是明了,戴上麵具之後連李大人也未能分辨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陛下。待到陛

下去後,他便是陛下,過幾年他會冊封李大人為親王,再尋一個機會擺弄一道李大人的身份,然後陛下與李大人相認,那時必然是感動天下,之後陛下會身染寒疾,身邊的皇子又無一能成事讓陛下甚是失望,加之流落江湖的皇子也未能尋到,李親王清正廉潔,德高望重!然後……”

李前新接著道:“天下太平,萬世千秋!”

君默然聽著他二人一唱一和隻是冷笑。

李前新憂傷說道:“動手吧!朕從不殺自己的兄弟。”

君默然看著二人,說道:“你們何以認為朕會束手就擒?”

方海龍笑道:“即是如此,在下代勞。”

方海龍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刺向君默然,雖說君默然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但在龍古雲都中也隻是泛泛之輩,比內力比心智他皆是比不過南宮柏泉與慕容雲空,他有的多是手段和城府。方海龍雖說精通輕功但內力也不差,自然比君默然好上千百倍,他這一刺君默然必然命喪黃泉。

一道寒光,又是一道寒光,隻是這道寒光沒能趕得上方海龍的匕首,雖然也是斬斷了方海龍手中利刃但匕首已然插進了君默然腹中。

方海龍怒吼一聲:“林翊川,你為何要來送死?”

斬斷匕首的正是塵霜劍,雖然匕首已經傷及了君默然但也未曾刺中要害,塵霜劍上的勁力讓得方海龍也是退卻七八步。

李前新也是被驚住,他為了這一刻已經籌劃了不知多少年,他身邊的舊人也不知有多少離他而去,便是冷哼一聲,拔出佩劍刺向君默然,方海龍忽然的丟出斷卻的匕首讓得君默然腳下一個踉蹌。

李前新的劍空了,並非他的劍偏了,而是君默然偏了。對於林翊川的實力李前新是有過認知的,在武當山上林翊川借著彌羅塵煙能夠力敵眾人但在奇異穀中也喪失了內力,雖然不解林翊川為何能夠打斷方海龍的匕首但也決然不信他能夠攔下自己。

李前新沒能想到的是蕭月笙也來了,與此同時寢宮正門大開,身著身著甲胃的禁軍帶著刀劍滿身肅殺之氣。

林翊川看了眼李前新,又看了眼方海龍,沒有任何言語。

“你如何看穿的?”李前新問著林翊川,眼睛卻是看著方海龍,他知道今日已經沒有了生路,從見到蕭月笙便知道。蕭月笙的掌力太過於強勁,比上一次借助林翊川身體交手更加強勁,二人交手三五招便已經分出勝負,李前新也斷了經脈。

林翊川說道:“李大人藏得很深,我從未懷疑過李大人,唯有奇異穀中李大人在紫木將要敗亡之際方才現身我才確定那人便是你,雖然可能是巧合,但李大人似乎猶豫了片刻方才拿下紫木。”林翊川吐了一口氣:“這些雖然都可以算作李大人無心之舉,但事後林某想了一想,好似在武當與李大人交手時,蕭樓主問過一句話!”

“什麽話?”

林翊川神秘一笑沒有說明,李前新卻瞬間麵色蒼白,回憶道:“李大人可是那股螺旋之勁!”

世間隻有三人懂得螺旋勁力,隻有兩人曾經施展過,林翊川事後也知道陳青的螺旋勁傳承自南宮柏泉。蕭月笙與南宮柏泉交手多次,自然也見過南宮柏泉施展過螺旋勁,如此玄妙的勁力他自然要問一問南宮柏泉,也就問出來南宮柏泉螺旋勁的由來,李前新年輕時與龍皇南宮柏泉交過手,對於如此玄妙的勁力,作為奇才的南宮柏泉自然研究過。

“李大人可是想清楚敗在誰手中?”林翊川問道。

李前新自嘲道:“原來我敗給了一個死人。”

禁軍擒下李前新時他已經斷了氣,蕭月笙給他的傷不算輕卻也不算重,他死在自己的手上,自斷經脈而死。

林翊川看著方海龍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言語,方海龍倒是坦蕩,問道:“你是何時發覺的?”

林翊川說道:“從你來找我救秋家主時有所懷疑。”

方海龍搖頭:“不懂!”

林翊川道:“秋家主若如已是秋家之主,雖未女子卻也不讓須眉,我聽聞過秋家主的手段,她父親若要動亂必然要先過她那一關,決然不會出現被囚禁一說。”

方海龍笑道:“你可曾信過我?”

林翊川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說道:“我一直信你!”

方海龍大笑著被禁軍帶離,沒有被押,他自己選擇走。

子時已到,宮牆外的天空點亮了芳華,宮牆內也響起了鍾聲。

林翊川走出君默然寢宮看了眼天空,他舒了一口氣支走了蕭月笙,待到君默然叫人端來了酒又回到君默然身前,看了眼慕容雲空。

君默然身上的傷已被包紮,知他有事便支走慕容雲空。林翊川行了個君臣之禮,說道:“翊川有幾件事,詢問和一件請求,待此事了解翊川走得也安心。”

君默然沉吟片刻,問道:“說罷!”

“當年先帝被劫是否是龍古雲都多做?”

君默然看著他,說道:“是!你師傅所決意的製勝之計。”

林翊川又問道:“那當年龍古雲都是否隻有你們七人?”

“是!”

“可是南宮柏泉,江夏,趙承,君默然,慕容雲空,東方無玉和曦謠娘親?”

“沒錯。”

林翊川嗯了一聲:“看來素君陽蕭月笙與枯木都是後來人了。”

他沒有提顏淩一,君默然無需知道顏淩一的存在。

君默然忽然笑道:“賢侄究竟想說什麽?”

林翊川搖頭道:“有些事已經不需要我來想清楚了,既然南宮師傅做了這麽多也沒能夠看到他想要的江湖,我自然也不敢奢望陛下能給我一個沒有紛爭,沒有勾心鬥角的江湖,陛下也給不了我。”

君默然想要反駁卻隻能歎息一聲,說道:“你所請之事!”

林翊川笑道:“陛下方才已經聽過我所請之事,陛下隻需知道,他的輕功出自南宮師傅之手。”

他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陛下是與翊川小酌還是讓翊川自己獨飲?”

君默然端起了酒杯。

宮牆外等待的人心中焦急,她已經不知多少日夜沒能合眼,但她隻能看著他做出自己的選擇,因為他早已經將生命交給了那個人,那個心中傲然不負俠名的人。

等了許久終於見到他的身影,秋若如跳著身子跑到他的身邊抱住他。

他也抱住了秋若如,輕聲說道:“我們今生再不能回來了!”

秋若如猛烈的搖著腦袋說著:“沒關係,到哪都無所謂!”

奇異穀中求醫的人不少,程青靈盡管沒有江晚嫣神術也不落神醫名頭,雖然這些年也有不服她聲望之人在奇異穀中鬧事,但自從上次霍青隨著顏小魚回來時一掌打死一名作惡高手之後便再沒有人敢看輕奇異穀,也沒有人看輕過奇異穀,顏淩一如今也定居在了奇異穀,將劍閣閣主之位交給了楊彥臨。

天空落下了新雪,顏小魚今天又來了奇異穀,身邊帶著一個女孩。

一進穀蘭蝶就找上了霍青,上次霍青打死那惡人時她正好出穀行醫沒能趕上,她總覺著被霍青撿了個便宜。

顏淩一坐在長青樹下的石桌前為顏小魚沏上了一壺茶,身旁洋溢著的皆是長青樹下泥塵裏散發出來的酒香。

“哥哥已經五年沒有沾酒了。”顏小魚笑道。

顏淩一也是一笑:“五年前喝了世上最甜的一杯酒,已經覺察不到其他酒的香醇,倒不如不喝。”

顏小魚偏過頭看向江晚嫣的方向,忽然她看見兩個人。

“那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但又被另一個死去的人救活的人。”顏淩一笑著,但言語卻隻有傷懷。

江晚嫣的墓前,方海龍帶著秋若如點上三支香,又倒了三杯長青樹下的酒。

“他說一直信任我,我卻從未告訴過他這本就是我的使命,是當年老閣主從山崖下救下我之後就藏在我體內的使命。”

秋若如隻是陪著他站在墓前,她知道方海龍的名字已經可在了方家的祠堂靈位上。君默然一直沒有昭告天下李前新的謀逆其實也是在保護他,或許君默然也心中有愧。

“走了,明年再來看你們!”

方海龍秋若如攜手離去,隻留下被新雪覆蓋的墳塚與墓碑。

墳塚上沒有雜草,墓碑也沒有塵埃,在墓碑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墓碑旁埋著一把漸漸被人遺忘的神劍,泛起的寒霜讓人難以接近。

俠之大者,身染塵衣。

奇異穀中又響起當年蕭月笙的低語呢喃,顏小魚身旁的女孩聽得不明所以,也是跟著這一聲呢喃說道:“俠之大者,身染塵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