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五章 醜小鴨和白天鵝

蕭哲卻終於麵無表情了。他的嘴角苦澀地往下一拉,簽在文件上的名字有些扭曲了,黑色簽字筆的筆頭也有些扭曲,看來是不能用了。

安寧,為什麽你從來不會開口對我解釋什麽,也許你會覺得我不需要,其實從頭到尾,我所需要的不過是那一點點的你多我的關心而已。連安閑都知道幫你解釋,你自己為何從來不說。

“如果是她親口說的,該有多好……”

蕭哲不再作聲,目光拂過電腦桌麵上的那一張照片,有些出神。迎著落地窗外微微有些刺眼的陽光,他的眸子流光溢彩,變幻不定,終於在濃密的睫毛下留下兩片陰影,投射在蒼白的肌膚上,點點是心酸。

車子淹沒在車流裏,如同大海上的一葉扁舟,沉沉浮浮,不知最終落岸何處。

可是時間終是不會停止,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悲傷就逆轉最是無情還是時間,因為在時間的洪波裏,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漸漸凝結、沉澱,再也找不回當初的熱血沸騰。愛會漸漸淡去,恨卻越加清晰。

終於回到家了。

“安寧小姐,你回來了。”

“嗯,我吃過了。”

“可是……董事長他……”

安寧走進空空的房子,這裏除了悲傷什麽也沒留下,而她,除了痛苦什麽都沒有帶走。

沙發上,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拿著份報紙,安靜地看著,茶幾上還有一杯咖啡,已經沒有熱氣。即使不說話,依然能夠在他的周圍感覺到強烈的壓抑感,這不是他的錯,在商場混了大半輩子的人,如果沒有些強硬的手腕,恐怕早就被擊垮了吧,尤其是混的風生水起的人,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爸,我回來了。”安寧低低的聲音在空空的房子裏顯得如此渺小。而安父卻不做聲。如果換做另一個人,也許這個時候已經不耐煩了,可是,從小良好的教養阻止了安寧,她身上有太多的束縛,家庭,婚姻,教養,禮儀,這些長期停留在她的思想裏,並且已經根深蒂固的東西,阻止著她追求夢想的腳步,她沒有辦法奢求自由。

不管怎麽說都是她的爸爸,而且這次卻是自己的過錯,導致了這次的時間,情況可能還會越來越糟。

“爸爸,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

安平抬起頭,目光嚴肅:“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必須要想辦法彌補。”

“吃飯吧。”當安父站起來經過安寧身旁時,安寧輕輕張口,“我吃過了。”

安父轉身,並沒有說話,用犀利的眼神看著安寧,大約一分鍾後,他又繼續以原先的步調走到飯桌前,坐下,吃飯。

如果是以前,大概會大發脾氣,然後把安寧罵一頓吧,如今,年紀大了,當年的銳氣也漸漸減下來了吧。時間是良藥也是毒藥,它可以消磨石頭的棱角,使之變成鵝卵石,亦可以讓一顆純粹的心變得千瘡百孔,它,讓我無法言說。

“李海東這個人不簡單,我早就對你說過,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你對他還沒有死

心,你的心裏還有他,你忘不掉。所以就把自己逼進了死角。人是會變的,尤其是從地獄裏爬起來的人更是會不擇手段,隻為了不再回去過去的生活,這就是人心。他當初是怎麽一步步爬上來的,你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個一二吧。如今他重新回到國內,回到這個城市,你也應該知道他的心理,他想報複,報複你當初一走八年。安寧,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我也老了,但是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李海東的眼睛充滿不可置信和寒冷的冰淩,那種痛苦加絕望是會把人拉入地獄的。果真,他又回來了,你想想,他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你回來的那一天和你同一時間回到這個城市,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安寧,你已經不小了,不要再像過去那麽天真好不好?”

爸爸的一番話就像是利劍直直地插入了安寧的心髒,刺得她心尖血流不止。是的,這一切太過巧合,其實連她的簡曆怎麽過去的都很巧合。她隻是朝國內幾家比較有自己風格的,出彩的公司投了簡曆,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家公司錄取了她,本來以她的文憑是不可能找不到工作的,但是為什麽其他公司剛好回絕了她,而King卻留下了她呢?難道從一開始他就設計了這一切,隻為了她的落網?

那該說是她自己低估了自己還是李海東高估了她?要她痛苦又何必這麽不擇手段,要她回來也不需要布局這麽深。那這一次的新聞難道還是他在操作嗎?

“爸爸,這次的新聞難道也是他嗎?”安寧的嘴唇有些顫動,心不可遏止地痛了起來。

安平歎息:“這還不能確定,不過最初的這場戲應該不是他策劃的,鬧這樣的緋聞對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處。這一星期都不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回事怎麽樣的,目前你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狐狸精形象。雖然我已經出手幹預了,但是似乎效果不大。恐怕馬上你是我的女兒這件事就會扯進去,一旦媒體曝光以後,你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加緊張混亂。”

安寧緊咬著嘴唇,一直皺著的眉頭從未舒展:“爸爸,現在應該怎麽辦?我的心好亂。”

“你不用擔心,我會馬上開新聞發布會,向媒體透露你和蕭哲的婚事,一旦這件事情公開以後,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的,事情自然會慢慢平息下去。”

心碎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好像是被漁網網住的魚,明明在水裏,明明可以看到自由看到方向,可是卻隻能由人擺布;也好像是被黑色塑料袋套住的植物,隻能被迫做無氧呼吸,心碎的感覺,有點痛,好像有一根刺,在不停地刺痛著脆弱的心髒。

什麽時候這種感覺才會消失,什麽時候心才可以平靜,什麽時候自己才可以重新做回自己,不再是為了別人而活,不再是為了生活而生活。

我們,究竟是怎樣活著?為什麽而活?又該怎麽活下去?

安寧其實是害怕的,她對爸爸有一種感激,有一種敬意,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可以說是愧疚吧。雖然她對爸爸的專製還是有一點厭惡,但是她知道,爸爸已經改變了許多,自從

宥離開後,爸爸就變了,不知道是為什麽。可是,對宥……又該怎麽說呢?不知道該怎麽講,不知道要怎麽說,但是就是覺得,很累,很累,很累。生活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而誰,可以,輕易地逃開,生活致命的枷鎖。

安寧緊緊地握住手機躺在床上,窗前的燈光不是耀眼的明黃,卻實實在在的照亮了整個房間,在電話簿中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打給誰,朋友好多好多,可是,真正想到的卻一個都沒有,沒有辦法開口。

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給安閑打了個電話,好久沒有見到她,也不知道她最近過得怎麽樣?沒有了弟弟的牽掛,安閑對於安寧來說更像是多了一個小妹妹一樣,可愛活潑而且開朗,給人一種陽光無限的感覺,總能給安寧一點溫暖。

“安閑,你今天都好嗎?”

“嗯,很好,怎麽了,寧姐,不要擔心,我很好啦,學長也很好。”猶豫了一下,安閑還是這麽補充了一句,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補充這麽一句話,但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心不由自主,連思維也不再運轉。

“嗯,那就好,我放心了,沒事就好。”

“寧姐,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嗯,你說吧。”

“你和學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

“怎麽可能?不用騙我,我都知道啦。我知道學長他很愛你,寧姐,那你的感覺呢?”

“他是我未婚夫。”名義上的。

“原來是這樣啊,早說嘛,我就知道,關係不簡單,嗬嗬,沒想到這麽快啊,姐,你才剛回來,就要結婚了啊,真好,不用看書不用考試了,真好。”其實安閑最想說的是寧姐是和學長結婚真幸福,不管哪一個女人能夠嫁給學長真的是很幸福吧。

“你啊,還是個小孩子,有些東西是永遠都無法擺脫的。”

“嗬嗬,寧姐,不講了,這邊熄燈了。”

“嗯,晚安。”

“晚安啊。”

在另一邊的安閑悄悄地按下了通話結束鍵,她不敢繼續打下去,她害怕自己的聲音會出賣她,她不能冒這個險。

寧姐美麗漂亮,善解人意,又有才華,溫柔可人;學長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有錢有勢,又體貼,對她這麽一個黃毛丫頭都這麽溫柔。而她算什麽呢?在他眼中,她永遠隻是一個長不大的小丫頭而已,甚至隻能冠上寧姐的表妹這個稱號,他才會對她另眼相看吧。換了其他一個人,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吧。而且她不漂亮也不溫柔,永遠毛毛躁躁,一頭短發,一雙帆布鞋,一條牛仔褲,一件T恤衫,更像是個男孩子,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才華。她這樣不起眼的綠葉隻能用來襯托寧姐那樣的玫瑰。

有些人天生就是白雪公主,身邊有很多騎士,高貴聖神不可侵犯;有些人是灰姑娘,可以找到送來水晶鞋的王子,而她隻是一隻野鴨子,連醜小鴨都算不上,醜小鴨還有變成白天鵝的希望,而她,隻是變不了的野鴨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