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冷語
兩人在午後享受了甜蜜的時光，他們在古炮台、大三巴、聖母院等地方耗費了不少膠片，然後李子欣便帶著肖樂開始逛街。
那都是些路邊的小店，其中一些看起來已經很有年頭了。肖樂在這裏找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東西看上去都像是年代久遠的古物，但他最終還是沒有買下多少，因為李子欣告訴他那些東西都是專門有人做舊來欺騙遊客的。
李子欣喜歡逛的店鋪則大多是服飾店，所賣的基本上也都是葡埠本地或是香江過來的廉價仿冒貨，看上去山寨味很濃，但這裏顯然更讓李子欣感到自如，而且她穿什麽衣服都很好看。
肖樂於是也樂嗬嗬地跟著她瞎逛，看著她把那些廉價的衣物試來試去，也任由她找些衣服來給自己試。
購物本來就是為了享受樂趣，如果買名牌能夠讓她感覺快樂，那他就帶她去逛名店，但如果逛這些小店能夠讓她快樂，他也不會非要質疑她的品味和眼光。
兩人逛了幾個小時，買了一大堆東西，於是走進一家著名的糖水店喝果汁吃冰，這時候，突然有兩個和李子欣差不多大的女孩走了進來。
李子欣的目光黯淡了下來，肖樂很明顯地感覺到，她有想要逃走的想法。
而那兩個女孩愣了一下，迎麵走了過來。
“maggie，你怎麽這麽長時間都不來上學了？”其中一個女孩說道。
她們看上去都有點又黑又瘦，身材幹癟矮小，但這才是本地女孩通常的樣貌，肖樂早已經發現那些火辣的女孩多半都不是本地人。
“我媽媽生病了。”李子欣冷淡地說道。
“那你不去醫院？”
“她已經死了。”
場麵一下子冷到了穀底，兩個女孩顯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麵，肖樂不得不出來活躍氣氛。
“你們是子欣的同學？你們好，我是她男朋友。”他微笑著說道。“想吃什麽，我請客。”
兩個女孩顯然都沒有曆經過什麽事情，肖樂從外表上看也隻有十九歲，和她們沒有太大的代溝，很快就取得了她們的信任。
肖樂很快就從側麵打聽出她們都是附近瑪麗亞娜女子中學的學生，都是十六歲讀中四，而李子欣之前也在那裏就讀，她們三個是同班同學，但並不是太親密的朋友。
從她們的話裏肖樂感覺到，李子欣之前或許根本就有能交到什麽朋友。
肖樂打聽到那個女子中學所招收的大多是中產階級家庭的孩子，李子欣的媽媽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樣的關係才把她送進去讀書，但很顯然，以李子欣的家境和生活環境，很難和那些無憂無慮的女孩交上朋友。
“你是理工大學的學生嗎？”其中一個自稱cris的女孩好奇地問道。“他們開始招內地生了？”
“不是。”肖樂偷偷看了看李子欣，她並沒有不讓他說話，也是他繼續說道：“我是江海大學的學生，假期到葡埠來玩的。”
“江海大學！”兩個女孩一下子驚叫起來。顯然內地的著名大學對於她們來說也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肖樂和她們聊了一會兒後才知道，本地的學生要麽讀葡埠大學，要麽就讀葡埠理工，好一點的會考香江那邊的大學，如果是非常出色的學
生，多半會申請歐洲的學校，很少有考到內地讀書的。
回歸在即，她們顯然對於內地有很多疑問，開始嘰嘰喳喳地八卦起來。
肖樂有些頭疼，但這個樣子顯然才是十六歲女生正常的狀態，他很希望李子欣能夠和她們聊一聊，做一些十六歲單純女生應該做的事情，但她卻隻是低頭喝著自己的冰水，玩弄著吸管和勺子，一句話也不說。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改天有機會再聊吧。”他最終還是無法應對她們層出不窮的問題，隻能落荒而逃，這時他看到李子欣的嘴角偷偷地翹了起來。
原來你是故意的！看我晚上怎麽收拾你！
就在這時，她的笑容卻凝固在了臉上。
肖樂下意識的轉過頭，四五個十六七歲的男女走了進來，他們顯然也認識李子欣和cris她們，愣了一下之後，帶頭的那個女孩直接走了過來。
“tina？”cris小聲地說道。
“走開！”明顯是領頭的那個女孩很不客氣地說道，她顯然很習慣這樣發號施令的舉動，Cris和她的同伴有些生氣，但還是站起來走開了。
“李子欣，你怎麽還有臉白天出來？”被稱為tina的女孩長得還算漂亮，看上去同李子欣一樣都是混血兒，但她的態度卻顯然非常不友善。
“你有病啊？”李子欣顯然對於她也不陌生，馬上爭鋒相對地說道。
“你以為沒人看到你去隆福街賣了嗎？你一個出來站街的野雞，還敢跟我吼？”tina非常不客氣的說道。“我警告你，不要打著瑪麗亞娜女中的牌子出來賣！不然我找人弄死你！”
“你說什麽！”李子欣猛地站了起來。
她們的語速太快，肖樂沒聽懂她們在說什麽，但僅僅是從神態上他也清楚對方說的並不是什麽好話，於是他也跟著李子欣站了起來。
“幹什麽！你幹什麽！”tina身後的兩個男生以為他要動手，連忙擠了上來。
“你們要打出去打！”老板這時候站了出來。
“你又是哪根蔥？是她雞頭還是她養得小狼狗？”tina卻輕蔑地說道。“告訴你，我爸是保安司的官員，你這樣的小混混，我分分鍾就能弄死你們。”
這句話她說的很傲慢，所以語速慢了下來，肖樂卻聽懂了。
從李子欣的臉色可以看出這個女孩之前一定說了很難聽的話，於是他故意冷笑著說道：“也就是說，馬上就要滾蛋了？”
Tina的臉色變了一下，然後冷笑了起來：“原來是個內地來的土包子！怎麽？你把她包了？”
這句話是用華語說的，肖樂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最傷害人的話其實就是實話，從某個角度來說，如果沒有感情的因素，肖樂和李子欣的關係無限接近她所說的這種狀態，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不能容忍有人這麽說她。
但他能怎麽辦？動手打一個女孩？
大約是他的臉色讓tina心虛了一點，在回歸前的這個時候，她父親對於內地遊客的震懾力確實也不強，而且有很多顧忌，所以她很快就開始往後退了。
“以後別說你和瑪麗亞娜女中有關，不然有你好看的！”她對李子欣再一次說
道，隨後便囂張地向門外走去。
“你們兩個！和一個站街女聊得那麽開心！真是丟人！”她出門前對cris她們說道，她們看了看李子欣和肖樂的表情，半信半疑地走了。
李子欣高高仰著頭，但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裏麵打轉，肖樂想要抱著她安慰她一下，她卻猛地掙脫開跑了出去。
“子欣！子欣！”肖樂一路追她，她卻越走越快，最後他不得不伸手把她拉住，強行抱在自己懷裏。“不要管別人怎麽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這還不夠嗎？”
“但我就是她所說的站街女。”李子欣終於又哭了出來。“如果沒有遇到你，我真的會變成她們所說的那樣！”
“沒有發生的事情不要去想！上天安排我遇到你，就是為了讓你遠離那些！我知道你不是那樣，我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這還不夠嗎？”肖樂擁著她不斷地說著，她終於又平靜了下來。
“我們回去吧。”她輕輕地對著肖樂的耳朵說道。“我不想再逛了。”
忘我而又瘋狂的歡愉之後，李子欣沉沉地睡去，但肖樂卻無法像她那樣用這種事情來麻醉自己，逃避現實。
那個名叫tina的女孩和李子欣之間必定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麽，但李子欣顯然並不願意揭開這道傷疤。但女子中學裏會發生的，無非就是兩個漂亮女孩之間的爭執，也許有什麽人喜歡李子欣，這讓她遭到妒忌和報複。
肖樂很想為她出氣，但即便是不知道保安司是個什麽級別的單位，從tina囂張的態度來看，也可以猜到它一定是葡埠的實權部門之一。
一個毫無根基、又算不上富豪的內地遊客，想要對本地高官的女兒展開報複，這聽起來很像是天方夜譚。
簡直無從著手。
而這件事也勾起了肖樂的另一番打算。
他想要好好照顧李子欣，不再讓她受到傷害，但這也不容易。
他不可能在葡埠久待，葡埠通行證的期限是一個問題，而他本身也不能把時間都花在這裏。
他還有自己的生活，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都這麽兒女情長下去。
但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個暗流洶湧又充滿傷心往事的地方，他不放心。
最理想的方式是讓李子欣跟著她回江海去，可這又帶來了更多的問題。
李子欣作為葡埠人能夠在江海定居嗎？她能夠適應江海的生活嗎？居留下來要辦些什麽手續？找什麽關係？
她還這麽年輕，不可能就這麽成天吃吃喝喝活下去，肖樂心裏希望她最好是能夠繼續讀書，但一個葡埠女孩可以在江海入學嗎？要想些什麽辦法，找什麽人？
還有她的父親，雖然李子欣自己說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但從法律上他還是她唯一的監護人，就這樣帶走她，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肖樂終於發現，人生在世，想要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來生活，真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甚至想到如果她真的去了江海，勢必不可能把她像金絲雀那樣關起來，那應該怎麽解釋她和自己的關係，該怎麽麵對孫瀾？
一個問題後麵又是無數個問題，讓他頭疼欲裂，最後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昏昏沉沉地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