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合
走在一條黑暗仿若沒有盡頭的隧道，她無力呼喊，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沒有聲響，唯有自己的腳步聲踏響在心頭，一聲又一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有破碎的光透進來，她努力奔跑過去，卻看到自己滿臉鮮血癱在車座上。
她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轉過身，身後竟然站著一個人，麵容模糊不清，一雙眼亮得驚人，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她忍不住伸出手想撫摸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卻突然從臉上飛離徑直飛向她的胸口。
楚靜寧一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她伸手一摸額頭，竟然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這些年，她已經很少夢到當年車禍的場景，今夜卻做了這麽詭異的夢。不知為何，夢裏那雙眼睛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拉亮床頭的燈，摸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就這樣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空，一口口把水喝完，才回了房間。
回籠覺睡得還算安穩，隻是起來的時候小腹隱隱墜痛，到洗手間一看，果然是大姨媽提前報道了。
她打開儲物櫃，見到滿滿當當的抽紙卷紙時，隻覺渾身發冷。再貼心的表哥，也記不住要幫表妹準備衛生巾這種私密物品。
還好她的出血量不大，墊了厚厚一大疊紙巾勉強可以出門，隻是本就蒼白的臉此刻幾乎可以媲美古世紀的吸血鬼了。
小區裏有大型的超市，楚靜寧第一次去，兜兜轉轉才找到了衛生巾，無視導購員的熱情推薦，她裝了半車眼熟的蘇菲衛生巾。
又下樓拎了幾袋生薑紅糖，沒走幾步，就感覺到下腹一陣**噴湧而出，楚靜寧腳步一僵，幾乎是繃著小腹把車推到收銀台。
有些巧合，總是發生在人最尷尬無措的時候。
當楚靜寧在心中默念著快一點快一點時，白澤宇此時正滿臉通紅的接受一群大嬸的眼神洗禮外加言語攻擊。
“小夥子穿得人模人樣的，竟然付不起錢。”
“小夥子你趕緊把東西退掉，我們這都等著結賬呢。”
“是啊，這磨磨蹭蹭的幹什麽阿！”
這個時間段，超市裏最多的就是買菜的大媽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白澤宇苦著臉，收銀員還一個勁地催促道：“你趕緊把要退掉的東西撿出來。”
如果這時候碰上熟人就好了，他這樣想著，一側頭就看到昨天在地鐵站遇到的女人，仍舊裹著厚厚的圍巾，站在一群大媽大爺當中，顯得格外瘦小。
好歹有一麵之緣，勉強算是熟人吧。白澤宇幾大步就走到她跟前，伸手揮了兩下，“嗨，又見到你了。”
傻氣的打招呼方式，傻氣的笑容，但是配上一張陽光俊朗的臉，讓人無法生出反感。
昨天認錯人，今天忘記帶錢，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楚靜寧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從錢包裏抽出兩張一百遞給他，“夠了嗎？”
“夠了。我就住在這個小區，一會兒就取錢還給你。”
下腹一陣噴湧，楚靜寧僵著臉點點頭，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拎著一大袋衛生間出了超市，沒走兩步手中的袋子就被人接了過去，她側過頭看過去，是那個奇怪的男人。
先前沒有注意，此刻兩人再一次離得這般近，白澤宇才發現這個女人的麵色蒼白得可怕，他皺了皺眉頭，語氣裏帶著關切，“你還好嗎？”
見她一幅愣怔的模樣，他又加了一句：“你的臉色很蒼白。”
楚靜寧收回落在一袋衛生巾上的視線，“還好。”
說是還好，輕飄飄的聲音聽上去卻毫無可信度，白澤宇還想說些什麽，她已經扭過頭淡定地往前走了。
這樣冷清的性子，真不像個女孩子。白澤宇一手提著一個大袋子跟上她的步伐，“你住在哪一戶？”
“A13。”
“這麽巧！”白澤宇感歎了一聲，隨即笑得神采飛揚，“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啊。”
這次的大姨媽似乎格外凶猛，小腹的疼痛感令楚靜寧沒有力氣回應這個奇怪的男人的話。隻是他似乎誤會了她的態度，一路上自來熟地向她兜售各種個人信息，從名字到喜好，簡直就是相親的態度。
她隱隱覺得疼痛感快要從小腹蔓延到大腦了，整個人昏沉沉的沒有力氣，她吸了吸鼻子，看到不遠處的樓房，心裏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進了電梯，白澤宇偏過頭問她：“你住在幾樓？”
“12樓。”話落就看到白澤宇滿臉驚訝地看著她，心中有個隱約的想法，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到他愉悅的聲音：“我也住在12樓，我們真的是太有緣分了。”
楚靜寧回想了這兩天發生在兩人之間的事情，從地鐵站認錯人開始，似乎她總會碰上這個奇怪的男人，此刻兩人更是成了對門的鄰居。這樣頻繁的巧合，或許真的算是一種緣分吧。進門前，她看了一眼笑得燦爛的白澤宇，隻是不知道是善緣還是孽緣了。
進了衛生間，發現這次的大姨媽果然血崩了，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緣故。她有輕微的暈血症，打理好自己後，幾乎是扶著牆壁摸到廚房燒了一壺水，給自己衝了一大杯紅糖薑茶，灌了半杯下去才恢複點精神氣。
想起今天的稿子還沒有發給紀雲深，手剛碰上電腦，房門就被敲響了，隨之而來的是白澤宇中氣十足的聲音：“我過來還錢了！”
真是個惱人的家夥，楚靜寧輕歎了一口氣，拉開門就看到一張陽光燦爛的臉，手裏揮著兩張紅票子，“我來還錢了。”
楚靜寧點點頭，接過錢，正準備關上門，他卻搶先一步越過她進了房子。
白澤宇打量了客廳一圈，裝修風格簡約不失雅致，色彩多運用黑白灰三色，冷冷清清的，和主人家的性格很像。他轉頭去找尋她的身影，發現她竟然還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冷淡，想起自己不請自入的行為，他笑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我太自來熟了一點。”
楚靜寧淡淡瞥了他一眼，原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好歹是鄰居，既然來了，沒有趕人出去的道理。
“你隨意，不要打擾我就好。”
她倒了杯水給他，然後真的坐在電腦桌前不再搭理他。
白澤宇也不覺得這樣的待客之道有什麽不對，他坐的位置偏過頭就能看到她蒼白消瘦的側臉，視線從她飽滿的額頭緩緩而下，最後落在她同樣蒼白沒有血色的唇上。
他皺了皺眉，琢磨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她：“你是不是肚子疼？”
其實他更想直接問她是不是來了例假，不過怕她惱羞成怒。
楚靜寧側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接著回複紀雲深的消息，她今天的稿子發送時間比平時晚了一個多小時，紀雲深立馬就發來了問候，讓她照顧好身體。果然是給人留下了瘦弱多病的印象了。
“你是不是來例假了？”
楚靜寧眉心一跳，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的男人，語氣有些無奈：“你這樣會打擾到我的。”
白澤宇愣了一下，下意識就開口道歉：“抱歉。”頓了一下，又重複問了一遍：“你是不是來例假了？”
繞是楚靜寧這種冷冷清清的性子，也沒法淡定地對著一個不過見過幾次麵的男人說出自己來例假這個事實。可白澤宇顯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執著，為了能安心寫作，她隻好無奈地點點頭，希望他就此消停。
白澤宇沉默了片刻，而後一臉鄭重地交代她：“我回去一會兒再過來，你記得一會兒要給我開門。”
不等她的反應，他就急匆匆離開了。
電話剛接通，白澤宇開口就是一句：“媽，女人來例假的時候要吃些什麽？”
那頭白母大概是被這個問題問懵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兒子啊，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不是女朋友，是朋友。”
“不是女朋友的話你會這麽上心？”白母嘀咕了一句。
白澤宇又催了一聲，白母這才撿了幾道補血益氣的湯品講給他聽。他一一記下後，在心裏計算著要買哪些東西。
“記得好好照顧小姑娘啊。”白母特意叮囑了一句，才掛了電話。
想著快到午飯時間了，白澤宇隻是熬了小小的一碗黑木耳紅棗湯，他嚐了一口，又加了一些紅糖才端到了隔壁。
連續不斷的敲門聲終於將沉浸在小說情節裏的楚靜寧拔出來，想起白澤宇先前的交代，她快速開了門。
白澤宇滿臉哀怨地看著她，“我記得叫你要給我開門。”
楚靜寧一本正經地回道：“沒聽到。”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在忙，沒注意敲門聲。”
簡簡單單的解釋，成功安撫連續敲了幾分鍾門的男人。
“喝掉它。”
楚靜寧接過碗，看著碗裏的黑木耳，有些遲疑：“為什麽要吃這種奇怪的東西。”
咳了一聲，白澤宇偏過頭錯開她的視線，“補血益氣的，對身體好。”
楚靜寧多看了他兩眼，在看到他微微發紅的耳尖時，勾起了嘴角，輕聲道了聲謝。
其實，這湯的味道還不錯，起碼比超市裏賣的又辣又甜的紅糖薑茶好上許多。或許是心理作用，楚靜寧覺得小腹溫暖了許多，這個奇怪的男人難得做了一件正經事。
在白澤宇提議由他下廚，兩人一起吃飯時。楚靜寧想到今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不過遲疑片刻就答應了。
想到早上那一整袋的衛生巾，白澤宇耳尖又泛紅了，“那我回去把菜拎過來。”
“不用回去拿。”她喊住他，指了指廚房的位置，“冰箱裏有食材，很充足。”
白澤宇也不跟她客氣，直接轉身進了廚房，一眼就看到掛在冰箱旁那條灰白格的圍裙。他取下來圍在身上，意外的妥帖。
當楚靜寧定的鬧鍾響起時，白澤宇正端著最後一道湯出來，見她望過來，嘴角勾起一抹笑，“洗個手就可以吃飯了。”
三菜一湯，很精細的一桌午飯，還有她麵前一小碗有些奇怪的湯品，蓮藕和白蘿卜混在一起，這是什麽搭配？
見她神色有些詭異，白澤宇開口解釋道：“我媽說喝這個能止血固經。”
止血固經，楚靜寧囧了囧，低下頭喝湯，臉上卻飄起了紅暈。
一頓飯吃得她心滿意足，白澤宇不僅廚藝精湛，還很勤快，洗碗的工作也一並承包了。
離開前，他挑著眉問她：“嘿，你叫什麽名字還沒告訴我呢。”
“楚靜寧。”
他笑了笑，眼睛裏有細碎的光，“寧靜以致遠？”
她淡淡應了聲，神情自然地轉開視線，寧靜以致遠，可惜她深陷牢籠，寸步難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