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霧林(二)

莊乘風苦笑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

於是,三人就在“鬼霧林”中轉了起來。

山中溝穀縱橫,怪石嶙峋,需時刻小心腳下,更麻煩的是沒有路,三人隻得一邊撥開樹枝雜草,一邊向一個未知的地方走。

更得小心注意四周,誰曉得會不會突然竄出毒蛇猛獸來。

此時旭日初升,山林間依然薄霧繚繞,不時傳來幾聲鳥鳴,給山增添了幾分幽靜。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若是文人來遊此地,定會吟上這麽一句。可這片山林在三人看來可不是什麽洞天福地,尤其在百裏空看來,這是一座玄之又玄,詭之更詭的山。

不知走了多久,百裏空突然叫道:“你們來看!”莊乘風申戌忙走向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樹皮上有一道寸許長的口子,看上去像是刀劍一類的利器所留。

申戌喜道:“這一定是殷其雷留下的,隻要我們順著它找,一定能有發現!”

三人四下尋找,申戌又在距離上棵樹十多步的地方,又發現了這樣的痕跡,百裏空喘了口氣,道:“終於不用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了!”

莊乘風一言不發跟在二人身後,他腦中跳出一連串的問題:“這個記號真是殷其雷留下的嗎,他為什麽要留這樣的記號,留給我們看嗎,不,肯定不是,他不知道我們會來。”

跟著又作了假設:“就算是他留給來尋找他人的,那麽他難道會預感自己失蹤,或者說,他是故意失蹤?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目的是什麽,故意失蹤應該不會希望別人找到,可偏偏留下了這樣的記號,這豈非自相矛盾?”

莊乘風心中苦笑:“殷神捕啊殷神捕,你到底什麽意思。”

這一堆問題在他腦中不斷盤旋,苦思無果,他隻希望事情不要像他想得那麽多複雜。

百裏空和申戌忽然停了下來。莊乘風一直在思考問題,沒有察覺,險些一頭撞上申戌。

他這才發現身邊環境變了,枯塚林立,殘碑衰草,還有一些草席裹著的,早已腐爛的屍骨。

這分明就是亂葬崗。

而讓莊乘風訝異的是,他二人的眼神正緊盯著一朵花,一朵長在屍體上的花。

黑色根莖,一尺多高,黑色葉子,暗紅色的花瓣,足有一個盤子大小。

這朵花給人的感覺十分詭異,看著很不舒服。

百裏空的神色略有不安,語氣也有些變了:“我上次來的就是這,那時,花還沒開。”

莊乘風道:“我記得你說過,這花是長在屍體上的。”

百裏空茫然地點頭。

申戌麵無表情的道:“這花看著很不舒服,把它砍了吧。”剛要拔刀,卻見莊乘風走了過去,蹲在地上仔細端詳起來。

不得不說這花的樣子很奇怪,就連香味也很奇特,遠不同一般花草。莊乘風凝視花的根部,道:“從你回來再到我們來這,過去多少天了。”

百裏空道:“應該也有二十天了吧。”

莊乘風道:“你來看這屍體。”

百裏空一看不要緊,著實嚇了一跳:“這……這屍體怎麽和我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

申戌道:“會不會是這朵花的原因。”

莊乘風摸著左手的扳指,緩緩的道:“我曾人聽說過,《九州異聞錄》中有寫到一種花,叫‘屍香草’,紮根人腹,其形詭,其香怪,以屍為養,可保其百年乃至千年不腐。”

百裏空驚道:“難道它就是什麽‘屍香草’?”

申戌淡淡的道:“就算是,這也跟我們尋找殷其雷無關吧。”申戌似乎很不習慣這朵花,又似毫不在意,站得很遠。

莊乘風環顧亂葬崗,道:

“這片山林有太多的秘密,如果殷其雷真的進了這座山,那麽我們能發現的東西,他一定也能發現。”

百裏空若有所思的道:“這種奇特的花草應該不會平白無故出現,這周圍會不會還有更多呢。”

讓眾人一籌莫展的事不光是這朵奇怪的花,而是殷其雷所做標記到此為止。

這是為什麽?

起了一陣輕風,薄霧如雲霞流蘇一般飄蕩在三人周圍,屍香草被風吹得一晃,霎時香氣蕩起,這香味奇特無比,卻並不強烈,淡淡的,竟讓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莊乘風不禁皺起了眉頭,正常的花香是不會有讓人有此感覺的。

百裏空忽然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莊乘風一愣:“什麽聲音?”

百裏空急道:“有人在唱歌啊,是個女的!”

莊乘風凝神細聽,果然是有女人在唱歌,隻是這歌聲太過飄渺,聽不清唱的是什麽。

申戌聞言亦道:“我也聽見了,八成不是什麽善類。”

此時霧越來越濃,漸漸將周圍本就模糊不清的景象一點點吞沒。

陡然間三人眼前閃過一道白影,迅速隱入霧中。百裏空心中一凜,這個場景與他當日初進鬼霧林何其相似,便對莊乘風和申戌道:“這裏邪門得很,我上次撞見鬼就是在這。”

申戌霍然拔刀在手,道:“管他什麽妖魔鬼怪,來多少打多少。”

百裏空冷然道:“恐怕你連對方影子都看不見。”

說話間那身形再次閃過,嗬嗬一笑,這笑聲尖銳刺耳,讓人毛骨悚然。申戌眼疾手快,當即一刀揮出,將霧劈出一條道路來,但隨即又被堵上。

百裏空叫道:“小心,在你身後!”

申戌一個轉身,又是一刀劈出,百裏空跟著躍起,疾射向霧中,隱約可聞拳掌揮出之聲,申戌道:“我來助你!”

這一切變化來得太過突然,待莊乘風回過神來,二人已不見了蹤影。

莊乘風急叫道:“申戌,百裏空!”一連叫了三聲,不見回應。莊乘風隻好向著剛剛二人追出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高喊二人名字,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喊了多少聲,還是不見二人回應。

此時霧更加濃了,它來得好霸道,瞬間,周圍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莊乘風運起內功,縱聲長嘯,足可聲聞十裏,若百裏空和申戌沒走遠,聽到嘯聲,自然也會發嘯回應。

可他的嘯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反而被淹沒在滾滾白霧中,莊乘風在霧裏,竟好像瞎了聾了一般,不見任何物,不聞任何聲。

好厲害的霧!

好詭異的霧!

莊乘風頹然一歎,他開始後悔,要是他剛剛阻止二人,也不會各自失散,再看看現在,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

若是他沒有追出,在原地等著呢?若是在山中失散,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可前提是,你能看得清東西。

此刻無論誰在山裏,無異於瞎子,就算你在原地等到死,也無濟於事。

莊乘風深吸一口氣,使自己保持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他開始回想,先是進山無意間發現了“殷其雷”留下的標記,然後誤打誤撞走進了一片亂葬崗,接著便是看到一朵奇怪的,類似於書中所說的“屍香草”,再然後,就是出現了“鬼”。

莊乘風此刻更加疑惑,為什麽之前沒出現,而一進亂葬崗就出現了呢,難道真的是鬼怪作祟?

若那記號果真是殷其雷留下的,那為什麽到亂葬崗附近就沒了,殷其雷是發現了什麽,還是遇到了什麽不測,他是不是也遇到了所謂的“鬼魂”?

事情越發撲朔迷離,饒是莊乘風聰明過人,也想不通其中關鍵。

氣撲在臉上,濕潤潤,涼颼颼的,,不多久,他的衣衫也有些濕了,如此等了不知多長時間,莊乘風暗道:“這霧看來一時半會散不了,與其幹等,不如試著走走看。”

於是,他折斷一根樹枝,像個盲人一樣,戰戰兢兢,一步一小心地走著。

山路崎嶇坎坷,莊乘風打起精神,不敢絲毫大意。如此如履薄冰似的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霧氣開始變淡了。莊乘風有些後悔,早知道霧會散,就留在原地等他們了。

不過轉念一想,誰知道他們倆有沒有迷路呢?

眼前隱隱綽綽可見參天古木,隱約間,莊乘風似乎聽到了淙淙流水聲,他心頭一喜,忙凝神細聽,這才確定是流水聲無疑。

在荒山中迷路,如能找到流水,順著它,多半就能走出去。

霧氣更加淡了,眼前景物逐漸清晰,莊乘風被這滿地的花給看得愣住了。

大大小小的,不計其數,漫山遍野的開著,有的獨立成枝,有的依附樹幹,每朵花高低不等,有的隻到腳麵,而有的,足有半人高。

至於顏色,更是五彩繽紛,七色俱全,一股清香瞬間將莊乘風包圍住,莊乘風隻覺得心神一清,眼睛更加亮了,耳朵也更加明了,所有煩惡頓掃而空。

更讓莊乘風驚訝的是,這裏的花,他竟一朵也叫不上名字,全是見所未見。

莊乘風怔怔看著,餘光所及,似乎瞥見前方不遠有一幢木製閣樓。

他正要邁步,隻聽半空中響起一個霹靂,一頭猛獸迅疾無倫地撲來過來。莊乘風吃了一驚,忙側身閃開,由於用力過猛,後背重重地撞在樹幹上,這時,他方才看清那猛獸像是一頭豹子。

之所以用“像”,是因為這豹子的外表與一般豹子無二,不同的是,此豹竟然通體赤紅,不見一根雜毛,體型比尋常的花豹還要大出許多,牙尖爪利,張張著大口,瞪視莊乘風。

赤豹一撲不中,二撲再來。莊乘風著地一滾,從它腹底鑽過,赤豹反應迅速,二撲不中,四隻爪子抓緊樹幹,略一停頓,三撲又來。

莊乘風剛剛起身,見它第三次撲來,忙向一旁滾開,手中樹枝橫掃它腰腹,隻聽那豹怪吼一聲,豹尾“呼”的掃出。

“啪”,樹枝應聲而斷。

要知道虎豹一類的動物,尾巴力量不容忽視,它們能在高速奔跑下保持身體平衡,全靠尾巴支撐,因此在捕獵時,它們的尾巴也是常用武器。

常人若被掃中,即便不受傷,那也疼痛難忍,短時間失去反抗能力。以莊乘風的武功,竟然在三個回合間,被一隻畜生弄得手忙腳亂,若是百裏空在此,一定笑得前仰後合了。

赤豹連撲三次都沒擊中,也開始打量起眼前的敵人,隻見它身子微伏,緩緩向一旁移動,不住發出低吼,顯然是在作第四次攻擊準備。

莊乘風注意著它的一舉一動,心中盤算著如何應對。赤豹再次衝了過來,這一次卻是張著兩排鋒利劍齒,對準了莊乘風的脖子。

莊乘風已有了準備,腳步一轉一折,閃到豹子一側,一拳打在那豹子腹部。這一拳足足用力七成的力道,豹子吃痛,發出了炸雷似的吼叫,莊乘風順勢拽住它的尾巴就要往回拉,不料這豹子力量奇大,非但沒能拉回,反而被它扽了兩步。

突然,莊乘風隻覺腦後微風颯然,又有物襲來,將頭一偏,隻見一團黑影閃過,落在了赤豹一旁,這是一隻花紋狸貓,生性凶悍,速度敏捷,若不是剛剛莊乘風閃得快,一張臉恐怕就要破相了。

頃刻間連遭兩隻野獸襲擊,莊乘風暗暗納罕:“怎麽狸貓會和豹子在一起?”

隻見那狸貓挺起身子,張著獠牙,顯然是對莊乘風這個外來客很不歡迎。

莊乘風運功於雙掌,他本不想傷害它們,但此時為了脫身,隻得狠狠心了。而就在這時,他的身後響起了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小紅小花,快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