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星星微火

仙路芬芳獨家首發/63、星星微火

路芬芳轉身一拳打去卻落了個空,一個影子從木槿花叢中升起,嗖得竄到空中,隻餘大笑聲漸漸消失在空中。

神經病,簡直可惡!若不是現下需要隱藏實力,她定要追上這個風/騷男人痛打一頓!

路芬芳越想越生氣,越心煩,越發連個散心處都沒了。她剛要去三陽道院看會兒道書,背會兒功法,卻碰到寧梅。這姑娘一臉的天真無邪,半點不像霏英李那等人的弟子。她見到路芬芳便熱情招呼道:“路姐姐,我正到處找你呢。展皓峰那邊要幾個香漏香刻,還要麻煩你製作呢。”

路芬芳正愁沒事做,寧梅真是正得其時。寧梅原先便是香庫管事,想不到她和路芬芳說話仍如此客氣。路芬芳笑道:“荊師姐盡管吩咐,要多少,什麽時候要?”

“單子在這裏。”寧梅將抄好的單子遞給路芬芳,“不著急,你慢慢做,過幾天澄雷師兄會去你那裏領取。”

路芬芳展開單子看,上麵寫道:“香篆十個,盤香二十個,報時香漏兩個,屏風香一個。”

謔,工程不小,哪容得她慢慢做,今晚就得快馬加鞭做起來。路芬芳謝過寧梅,便趕到香庫去了。

路芬芳到香庫便反鎖了門。撈起老本行來,她仿佛又變成那個埋首寶香齋沒日沒夜幹活的小女工,過得簡單又快樂。她知道伯服正在看著她,做得越發認真投入了。

她將席子在案上展開,依次擺好香爐、香鏟、香勺、香掃等。用香鏟將香灰混勻,動作輕快又穩重,沒有濺起半點灰塵;接著又取來圓形灰壓,將香灰從四周到中間一點點壓平;處理平整後,又用羽掃將灰壓和香爐邊緣的灰掃進香爐內。

做完這三步,路芬芳十指上隻染香氣不沾纖塵,隻有爐中有香灰,席子、灰壓、爐口都是幹幹淨淨。看完路芬芳這套動作,伯服心裏竟十分舒服,仿佛心裏的塵埃都被她掃幹淨了。

路芬芳提起雙耳香篆放在香爐中,取了兩隻龍泉青瓷的香粉瓶,用香勺蘸取其中的香粉灑在香篆上;接著用香鏟填平香粉,壓好。路芬芳和伯服都沒有說話,誰都不忍心打攪這難得的靜謐時光。

路芬芳用香鏟手柄輕輕敲打著香篆邊緣,待香篆和香粉之間出現了鬆動,便穩穩將香篆提起,回收多餘的香粉。正在這時,“砰砰砰”,有人來敲香庫的門了。

果然清淨時候不會太多的。路芬芳隔著門問聲:“是誰?”那門外回到道:“是我。”原來是苕華。

路芬芳開門請她進來,見她臉色十分凝重,便問道:“苕華姐姐,出什麽事了?”

苕華向來懂事,若無急事也不會來打擾路芬芳製香。路芬芳拉著苕華坐下,給她倒了水:“坐下慢慢說。”

苕華捧著茶盞,低著頭,一言不發。路芬芳見她心神不寧,索性便把剛做好的香篆點上了。兩人靜默了一會兒,苕華終於平靜了些許,臉上卻還不見血色。

她望了一眼那嫋嫋的香煙,有氣無力得說道:“我剛才做了個夢。”

苕華怎地大白天睡起覺來了,她精力不濟到如此地步了麽?路芬芳便問道:“苕華姐姐是做噩夢了?別怕,夢都是假的。”

苕華緩緩抬起眼皮,看著路芬芳一字一頓得說道:“我夢到了澄淩。她對我說,她已經死在瑤山蜘金洞了。”

路芬芳猶如萬箭穿心。她不知該作何反應,苕華是真的這麽巧夢到了,還是澄淩魂魄托夢?還是,苕華已經知道了什麽,故意說這樣的話來試探她的反應?

“不可能吧。”路芬芳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何種表情,“夢都是假的。若澄淩師姐真的出了事,咱們怎會找不到她呢?”

“我……我夢到蜘金洞的石壁上寫了一行字,是澄淩的筆跡。”苕華說著,眼中泛起了淚花,“上麵寫著,‘有人害我,苕華師姐替我報仇。’”

“有人?誰?”

“不知道,她確寫了一個人的名字,隻是我看不清。”苕華吸了吸鼻子,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刺得雙眼通紅,“我好害怕,我怕她真的死了,我好想她……我甚至沒辦法專心練功,我快瘋了……”

你瘋了?我才是真的要瘋了!路芬芳強壓著心中的驚濤駭浪,拍了拍苕華手背:“隻是夢而已,別害怕。寧震師兄怎麽樣了?不知魏長老怎麽說?”

“邪氣侵體,三魂不守。”苕華說道,“魏師伯說,他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那,陳姐姐呢?”

“陳姐姐的病也隻能慢慢治。說來也叫人不知是喜是憂,陳姐姐竟然有三靈根的絕好資質,代掌門師伯祖也說要好好醫治呢。”

路芬芳心中苦笑,怎麽連個瘋女人都有三靈根的資質,她快把小命折騰沒了,也才四靈根而已。真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太素宮也忒勢利,三靈根就要好好醫治,若是沒靈根,不定要作踐成什麽樣子呢。

“如此說來,希望還是有的。”路芬芳安慰道,“珍珠簾試煉事關弟子能否學習高階功法,苕華姐姐一定要堅強,再難也要熬過去!”

苕華歎了口氣,看著那即將燃盡的香篆,淡淡說道:“輕覆雕盤一擊開,星星微火自徘徊。還同物理人間事,曆盡崎嶇心始灰。這人就像香篆,一現世便要不停燃燒自己,曆盡崎嶇,最終隻能化為灰燼,不複溫暖芳香。”

“那好歹有過溫暖。一萬年太久,我隻爭朝夕!”

路芬芳說得慷慨激昂,惹得苕華一笑。她說道:“為了我,路妹妹都把剛做好的香篆點了,都是我太放不開了。”

“苕華姐姐心事確有些太重。”路芬芳說道,“小師叔一直沒心沒肺,他此刻又在哪裏?怎麽不寬慰寬慰你?”

“別提了。瑤山之行寸功未立,反而損兵折將,門派上下對小師叔微詞頗多。小師叔的鼎劍閣大執事肯定是做不成了,他心裏煩得很,我怎能再去煩他。”

武英韶倒是很看重名利,為了自己名利,連親師妹師弟的死活都不關心了。路芬芳便閑話道:“小師叔也不容易。”

路芬芳盯著那燃燒幹淨的香篆,想起了太素宮的篆體令牌,想起澄字輩弟子比武考試時她用零陵香在澄淩劍鞘上做手腳的事,不由走神了。

“路妹妹?”苕華叫醒路芬芳,說道,“說起來還有一事麻煩你。現在榔梅院中沒有空房間安置陳姐姐,隻有印石峰有地方。我想你正好也住在印石峰,不如順便照看一下陳姐姐。她貼身的事不用你管,你隻盯著她按時服藥,不要亂跑就行了。”

路芬芳笑道:“小事一樁,苕華姐姐隻管放心。”她心中卻想,哪裏是榔梅院沒地方,分明是榔梅院的弟子都不想管這瘋女人,便扔給路芬芳。還有,什麽叫貼身的事不用她管?印石峰又沒有丫頭婆子,各弟子都事必躬親自己管自己,像浣洗衣服整理房間這樣的雜事,路芬芳不管誰管?

事情雖然麻煩,但太素宮上下沒個有人味的,路芬芳若不管,隻怕陳向兒瘋病還沒治好就要餓死了。她於是跟著苕華去靜樂宮接上陳向兒,回印石峰安置好她吃飯睡覺。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路芬芳隻能熬夜在香庫製香了。

路芬芳趴在香案上睡了一個時辰,醒來時正是辰時。她還想再眯一會兒,奈何門已經被砰砰敲響了。

“誰呀?”路芬芳擦了擦腮邊的口水,睡眼惺忪直起身子來。門外說道:“澄雷。”

原來是展皓峰的師兄來取香了。路芬芳奮戰一夜,才做好了所有盤香和香篆,至於屏風香根本來不及動工。她急忙起來開門,見門這位師兄白衫上鑲著黃邊,不知是哪個宮的裝束。她走近看去,見這師兄身材瘦削頎長,神色肅然,英氣不凡。她行禮道:“澄雷師兄好。單子上的香我還沒製完,不知可否……”

“沒事,有多少先來多少。”澄雷說畢徑直從路芬芳身邊走過,進香庫拿東西去了。路芬芳心想這人好沒禮貌,都不讓人把話說完,接著便跟了進去。

“香篆十個,盤香二十個,報時香漏隻做完一個……”

“我看見了,不用你數。”澄雷說著掏出乾坤袋,嗖嗖兩下將他要的東西收在裏麵。路芬芳心道,這人做事倒是幹淨利落,就是沒什麽禮貌,都不把人放在眼裏。

澄雷點完了東西,對路芬芳說道:“香篆十個,都放在三陽道院;盤香二十個,分置榔梅院;報時香漏一個先放在密多院,以後再做三個,分別放在靜樂宮、仁威宮、拱日院;屏風香做好了放在玉虛宮。你先跟我去三陽道院放香篆吧。”

路芬芳疑惑道:“不是說展皓峰要香麽,為什麽要放到太素各處呢?”

澄雷皺眉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展皓峰專管太素宮各處日常雜物製作、領用、布置,我便是展皓峰執事,說起來你還是歸我管的。”

歸你管就歸你管……幹嘛那麽神氣……路芬芳說道:“那好吧,我跟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