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二十四鼓

仙路芬芳獨家首發/57、二十四鼓

“你識得這瘋女人?”伯服問道。

謝乙乙如實答道:“這瘋媳婦也住在朝陽客棧,家人帶她來求瑤醫便是為了治這瘋病。頭兩天看得很緊,今日不知為何叫她跑了這麽遠,竟跑到河穀來了。”

伯服也無心管這瘋女人來曆,隻道她自己在河邊玩耍,碰巧撈起了琉璃寶墜,覺得好看便戴在自己耳朵上。伯服上前要摘下耳墜,嚇得瘋媳婦大叫一聲直往樹上躥去了。

瘋媳婦手腳甚是敏捷,猴兒似的蹭蹭兩下便爬上了樹頂,不肯下來。伯服也不願欺侮這癡瘋的女子,站在樹下哄道:“姑娘,我無心傷你,你把你耳朵上的墜子還給我吧。”

陳家媳婦雖然瘋瘋癲癲,倒也能聽懂伯服的話。她縮了縮脖子低聲說道:“這麽好看墜子,我才不給你!憑什麽給你!”

伯服無奈,隻得從謝乙乙的乾坤袋中摸出一條織金鏤花的腰帶來朝瘋媳婦晃了晃:“你瞧這個不比那耳墜子好看多了?我拿這個和你換,好不好?”

瘋媳婦看到花腰帶,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她咽了咽口水,搖頭道:“你把花花腰帶扔上來先!”

謝乙乙見狀,噗嗤一笑,看不出這女人瘋了也是挺奸的。伯服無奈,且當是哄孩子罷了,就把花腰帶扔了上去,穩穩掛在離瘋媳婦甚遠的一根樹杈上。

瘋媳婦哪裏知道這是計謀,一手牢牢抱著樹枝,一手便去抓那腰帶,卻怎麽也夠不到。謝乙乙笑道:“笨猴兒!連條花腰帶都抓不住,羞羞羞!”

瘋媳婦怒道:“誰說我抓不到!醜老婆,你笑什麽?”

她怒氣衝衝再去抓那腰帶,雙手並用,終於抓住了。瘋媳婦兩隻手都抓著腰帶哈哈大笑,卻忘了自己僅剩雙腿勾著樹枝,攀附不穩,“刷拉”便整個人倒吊了下去。

“哎呀媽呀!”瘋媳婦嚇得手舞足蹈,滿以為自己要摔得腦袋開花,卻被及時衝過來的伯服穩穩抱住。伯服輕輕摘了她的耳墜,便將她緩緩放在地上。

瘋媳婦手裏仍牢牢抓著那花腰帶看個不夠,早把耳墜子忘了。她樂嗬嗬滿林子裏蹦躂,伯服又抓過謝乙乙道:“快快作法,放路芬芳出來!”

謝乙乙隻得乖乖捏訣念咒,待那一縷青煙從琉璃寶墜中飄出,落地成形便是路芬芳的身影。伯服關切道:“妮子覺得如何,可有受傷?”

“我沒事。”路芬芳舒展了下筋骨,方才她在琉璃耳墜裏,外間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隻不知自己在河中漂流時發生了何事,便問道,“其他人呢?”

“姓周的小子沿河找你去了,武英韶和梁容戰在一處,不知是否分了勝負。”

路芬芳搖頭道:“那不成,咱們得回去助他。隻是陳家姐姐仍在這裏,沒人照顧她怎麽辦?”

陳家媳婦似乎聽得別人議論她,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路芬芳大腿:“你們要去哪裏玩?帶我去,帶我去!”

武英韶那邊半天沒有動靜,怕是已經出了大事。路芬芳想與伯服商議,但謝乙乙在旁聽著,實在礙事的很。她便笑吟吟對謝乙乙道:“謝姐姐,這事就得委屈你了。”

“什麽事?臭丫頭又想怎樣?”謝乙乙話音剛落,路芬芳便鬼魅似的忽然閃到她身前,手指在她鼻尖輕輕掃過。謝乙乙眼神渙散,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路芬芳舒了口氣對伯服道:“這下總算能自在說話了。老爺子,你怎麽才回來啊!後來在蜘金洞到底發生了何事?”

伯服說道:“你和周重璧先走之後,我便和夏苕華尋找北洞出口,好容易找到出口可以離洞,那丫頭非要回去尋澄淩。我勸了她半天,她才打消了念頭,又等了大半日才等到武英韶出來,因此耽誤了這些時候。”

想到夏苕華仍然放心不下澄淩,路芬芳心裏又不好受。她又問道:“那他們兩個都見到你真身了?沒有懷疑你的身份吧?”

伯服搖頭道:“我謊稱是這裏的山神,夏丫頭並未懷疑。分開之時,我指點他們二人去朝陽鎮與你匯合,他們也信以為真。”

路芬芳舒了口氣,又問道:“那你也不要再與他們碰麵為好,省得麻煩。”

伯服道:“放心,我已用法術消去他們對我的印象,便是再相見,他們也認不出我。”

伯服總說放心放心,可路芬芳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伯服與夏苕華武英韶分手後,又過了大半日時間才來紫嬌花海找她,那這半日時間他做什麽去了?他是遇到危險,還是受了傷?

伯服向來嘴硬,路芬芳再問也問不出實話來,她便假裝無事,點頭道:“那就好,咱們快去看看小師叔吧。”

伯服於是一手拎起昏迷的謝乙乙,一手扛了陳家媳婦,騰雲駕霧瞬息返回紫嬌花海,此間情景確叫路芬芳大驚失色:武英韶和梁容竟然打到翎隨鼓陣中去了,兩人踩著牛皮鼓既飛且打,竟敲出一段不成章法的噪音來。主鼓四周靈氣四射,似乎法陣已經受到了影響!

路芬芳急得直拍腿:“糟了,梁容詭計多端,肯定是他設計引小師叔到鼓陣上去的!”

看他們兩人這架勢,非要打個你死我活不可。伯服笑道:“咱們有謝乙乙在手上還怕什麽!妮子,隻管跟他喊話吧!”

路芬芳會意,學著伯服的樣子拎了謝乙乙到崖邊,對著瀑布下的鼓陣喊道:“梁容!你師妹在我手上,若想要她活命,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梁容分神抬頭看來,見謝乙乙落湯黃雞似的被路芬芳拎著,又是心疼又是羞憤。想想他和謝乙乙方才還打著拿路芬芳要挾太素宮的如意算盤,現在反被路芬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實在有夠丟人,有夠窩囊!

梁容破口大罵道:“你敢動我師妹,我便殺了武英韶!”

路芬芳大笑道:“你現在明明打不過我小師叔,還敢口出狂言,實在可笑之極!”

武英韶聽到路芬芳喊話,見她不但安然無恙,還生擒了謝乙乙,登時精神大振,真氣如山洪暴發般難以收攏。他隨意一掌拍去,鼓陣兩側“砰砰砰”炸起一丈多高水柱,將鼓陣與他們二人淹沒其中。

“小師叔小心,千萬別弄壞了翎隨鼓陣!”水聲極大,路芬芳喊這一句,也不知武英韶聽沒聽見。

反正水柱落下之時,武英韶和梁容又打到了水裏。武英韶很快知曉了路芬芳的意思,引著梁容往遠離鼓陣的激流中鬥去。鼓陣中的主鼓不斷爆發出靈光,牽動其餘二十四鼓爆射出閃電似的光火,看上去凶多吉少。

趁著武英韶引開了梁容,路芬芳飛身入鼓陣,她必得先按照曲譜擊鼓,先穩住鼓陣再說。以路芬芳的身法,在鼓上飛遊跳躍不難,隻是她不懂音律,這該如何是好?

鼓陣震動越來越強烈,一道浪的瀑布水流甚至有變小的趨勢,一旦斷流,瀑布後的洞口便會暴露出來,邪氣也將傾湧而出。路芬芳站在主鼓旁邊不知所措,崖上伯服卻喊道:“妮子,你的出幽入冥步隻學了一半,單靠你一個人根本無法擊鼓,陣中危險,快些回來!”

伯服的提醒,倒讓路芬芳想起了什麽。她先前和周重璧在蜘金洞時,用右軍神筆記錄下了諫珂的全套功法,那其中沒準就有出幽入冥的下半部!

路芬芳摸出右軍神筆,在心中默想“出幽入冥功法”,那功法字字句句便嘩嘩出現在她腦海中。她將那心法過了一遍,了然於胸,原來那空手奪刃之術不過是出字訣的一小部分,幻影分身才是出字訣的精華所在。路芬芳若能同時分出二十四個影子,獨自演奏鼓樂也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路芬芳在鼓陣之側騰翔一番,把崖上的伯服都給看呆了。伯服內心暗暗讚許,便也跳入鼓陣,重新鑽回珠丘丹爐內。伯服說道:“妮子,你隻管聽我口令來跳!”

路芬芳調皮得道聲“遵命”,提起裙裾,在主鼓上方高高躍起,旋轉之中,分化為透明漸變為深紫色的二十四個身影,分落二十四鼓前。

“咚咚。”立春之鼓被第一影的裙擺輕輕擊響,輕如東風解凍,微如蟄蟲始震,一股暖流從第一股緩緩波動至第二十四鼓,鼓陣中劍拔弩張的氣勢漸漸緩和了下來。緊接著二十四鼓同時響起,鼓聲密集如細雨灑落,鴻雁清歌,草木萌生,主鼓散發出一圈圈淡綠色的光暈,恍如大地回春。

鼓聲才動,整個河穀仿佛都安靜了下來,水流聲小了,風拂得柔了,連水中二人的殺氣都淡了。二十四影同飛,如春桃綻放,綿延如豔光燦海……

翎隨鼓醒,天地同歌;風雷陣陣,桐華繾綣;溫風如棉,腐草化螢。鼓陣之上光影同舞,山崖上卻傳來歌聲,卻是苕華及時趕到。苕華歌聲中帶有靈力,與鼓聲相和,功力更增。那眼看要斷流的瀑布水流又重新豐沛了起來,一曲未畢,鼓陣之力暫時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