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新月

新月

第二日,皇後在坤寧宮接見了新月格格和端王的幼子克善。

皇後坐在上座,容嬤嬤站在她右手下方,連漪站在她左手下方,純貴妃、舒妃和慶妃坐在皇後左下手,而令妃和穎妃則坐在她的右下手,幾人看著門口的眼神都有些好奇。

沒等多久,便有宮女帶著新月和克善走進正殿,而一男一女兩個奴才則跟在身後。

剛走進門,新月就拉著克善跪在地上,朝著皇後磕頭道,“奴才新月,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克善看了看新月,也學著她的樣子磕頭說道,“奴才克善,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點了點頭,看著像是個知理的,便點了點頭,淡淡地說,“新月格格和克善世子請起。來人,賜座。”

立刻就有宮女端上來兩個錦墩,新月磕了個頭,謝過皇後才站起身,斜斜地坐上錦墩。克善也學著磕了一個頭,但坐的方式就學不來了,直接坐了上去,兩隻腳丫子還在微微晃蕩。

皇後和連漪都有些想笑,永璂和克善一樣是八歲,經常坐凳子都踩不到地,腳也喜歡這樣晃著。

新月看著克善的樣子,心裏卻有些著急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皇後的身份是多麽高貴,別說皇後,在這大廳裏坐著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她和克善能夠比擬的。她隻求著在晉見之時不出絲毫錯誤,不得罪貴人們,沒想到克善竟然如此不知禮數。

看出新月的焦急,皇後淡淡地說,“新月格格不用緊張,克善世子年幼,經曆大禍之後還留有童真是幸事啊!”

“謝娘娘不罪之恩。”新月又謝了一次,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見場麵有些冷清,令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格格今年才十六吧?和皇上剛認的義女還珠格格同齡呢!還珠格格剛失去了母親,而你也是……你們都是苦命人啊!”說著,令妃轉過身,又用帕子輕拭眼角。

新月聞言,也是悲泣出聲,抽抽噎噎地把當時的事情說了一遍,父母在敵軍攻上城樓時的托孤、父兄守衛城池的英勇堅定、逃亡時的艱辛、克善生病時的擔憂恐懼、遇見敵人時的危急、決心赴死時的絕望痛苦、援兵到來時的激動興奮、被擄時的驚慌、得救時的震撼驚喜……

新月的口才很不錯,那些場麵都講得繪聲繪色的,而宮裏的女人也沒什麽消遣,自然是聽得如癡如醉,恨不得新月能講得更多些。

但是,在新月最後講到救了她的恩人努達海將軍,說他救了她的命、她有多麽感激他、多麽想要報答他,嬪妃和宮女們看著新月格格的眼神都隱隱有些變了。特別是皇後,昨日皇上說的和新月格格過從甚密的就是這個努達海將軍,聽新月格格的語氣,那真的不像是在說一個奴才,而是自己的心上人啊!

穎妃是蒙古人,向來性格直爽,有事說事,立刻皺緊了眉頭,打斷她的話,“格格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格格是端親王之女,是皇家的女兒,是主子;而那將軍是鑲白旗人,是奴才。奴才救主子是天經地義,哪用得著說什麽救命之恩?再者說,就算你要謝,謝的也不應該是他,而是命令他去荊州的皇上。”

“這位娘娘,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新月激動得站起身,一臉控訴地看著穎妃,淚水立刻就蜿蜒而下,“努達海是我和克善的救命恩人,他不僅把我從反賊的手裏救了出來,還讓軍醫救了克善的命,在來京城的一路上,他也對我們多加照拂,在我的心裏,他就像是我的親人!你怎麽可以說努達海是奴才?”

“夠了!”一聲爆喝從門外傳來,正殿裏坐著的嬪妃立刻站了起來,接著乾隆大踏步地走了進來,等著新月怒道,“新月!你給朕住口!”

皇後立刻領著嬪妃們向乾隆行禮,乾隆哼了一聲,上前扶著皇後坐到上座,這才叫起。等嬪妃們坐回原位,新月和克善麵對這乾隆和皇後站著,乾隆一臉怒色地說道,“新月,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些什麽?”

“奴才知道!”新月朝著乾隆跪了下來,眼淚一直就沒有停過,朝著乾隆磕了一個頭,直起身堅決地說,“皇上,在荊州,我最危險的時候是努達海將軍救了我和克善。上京的途中,是我心情最低沉的時候,也是努達海將軍陪著我度過的。在我的心裏,努達海將軍絕對不是奴才,他是我的親人,我怎麽能讓人在我麵前詆毀他!”

“啪!”乾隆拍案而起,看著新月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怒吼道,“新月!你們端王府在荊州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搞得民怨沸騰!朕是看著端王府畢竟也姓愛新覺羅,你和克善是端王府僅剩的血脈,這才沒講你們問罪!現在你竟然還敢無視禮法規矩,真當朕不敢辦你嗎?”

“皇上息怒!”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惶恐,新月更是跪在地上,對自己愛情的堅持也被乾隆的怒氣也壓下去了。克善看自己的姐姐跪到地上,也嚇得立刻跪下去,淚水在眼眶裏轉著。

連漪立刻走上前,扶著他的一隻手勸道,“皇上,想來新月格格也是一時衝動,您就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說話的時候,連漪一直注意著乾隆的脈象,昨天乾隆才被氣病了,今天可別再來一次。

“是啊,皇上,”令妃也勸說道,“新月格格定是因為剛失去父母,太過哀痛,又見到他他拉將軍對她如此仁慈親和,便將對父親的感情轉移了一部分到將軍身上。相信隻要讓新月格格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溫暖,再安排精奇嬤嬤給新月格格教教規矩,新月格格一定會變好的。”

乾隆看著跪在地上的新月和克善那驚恐的樣子,心裏也有了些不忍,便坐回位子上,擺手道,“你們起來吧。”

“謝皇上。”兩人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再也不敢有絲毫不規矩。

乾隆想了想,說道,“看新月的樣子,也是一時接受不了親人的離世,這樣吧,以後你就暫住和親王府,等滿服後,朕會為你選一門好親事的。”

“奴才謝皇上。”新月十分規矩地磕頭行禮。

“至於克善,”乾隆頓了頓,一偏頭發現皇後看著克善的眼神有些憐惜,想著永璂和克善同歲,給他找個玩伴也好,“雖然要守孝,但也不可誤了學業。待過了父母的百日,就作為十二阿哥的伴讀,在上書房上學吧。”

“奴才謝皇上。”克善立刻規規矩矩地行禮謝恩。

見克善如此乖巧,乾隆這才稍微滿意了點,“來人,送新月格格和克善世子去和親王府。”

等新月和克善離開,乾隆掃了一眼眾位嬪妃,揮手道,“事情既然處理完了,你們也跪安吧。令妃留下。”

“臣妾告退。”其他幾位妃子都不約而同地看了令妃一眼,這才乖乖地行禮告退了。

目送其他的嬪妃們出門,令妃緩緩下拜,滿眼柔情地看向乾隆,“皇上,您留下臣妾,不知有何吩咐?”

“令妃,”乾隆看著令妃,眼神意味不明,“朕記得,從小燕子進宮起,她的一切用度都是由你安排的?”

“回皇上,”令妃不知道乾隆問這個是為什麽,便拿捏著回答,“臣妾隻是因為看著還珠格格沒了母親,心裏有些疼惜,這才事事過問,請皇上恕罪。”

“既然你也知道小燕子沒了母親,難道就不知道小燕子要守孝嗎?”乾隆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聲音也變得沒有一絲起伏,“即使宮中不便守孝,這心孝也是該守的,你為何隻給她準備些大紅大綠的衣服?”

“這……”令妃一下子語塞了,她隻想著討好小燕子,再利用她討好乾隆打擊皇後。看她喜歡鮮豔的顏色,她就隻送了些豔麗的服飾,卻沒想到還有守孝這茬。

但令妃也不愧是能從宮女爬到四妃之一的女人,心計自然不弱,立刻跪下說道,“皇上,臣妾隻是想著還珠格格吃了這麽多苦才找到您這個爹,在您的愛護下,她獲得多麽開心,多麽快活!臣妾不想讓她因為想起母親的去世而難過,並猜測著皇上您也是一樣的想法,所以才沒有為還珠格格準備素服。”說到這,令妃重重地磕頭道,“是臣妾思慮不周,妄加揣測聖意,請皇上責罰。”

乾隆這才想起,若非新月的事和連漪的提醒,他也確實沒注意到小燕子的穿著問題,也不能隻怪令妃一個人。

皇後見狀,撇撇嘴說道,“令妃既然已經知道錯了,那就給小燕子準備些守孝之物吧。小燕子和你一向親厚,以後她的事情仍是由你來負責吧。”

“臣妾遵旨。”令妃原本就沒起來,聽了這話,又向皇後磕了一個頭。

乾隆又注意到皇後了,下意識地就刺了一句,“令妃不懂規矩,皇後應該懂吧?怎麽就沒聽你提醒小燕子呢?”

“提醒?皇後娘娘有時間提醒她嗎?”連漪也跟著開口,她就是看不慣乾隆指責皇後的樣子,“皇後娘娘哪次去淑芳齋不是看到還珠格格不守規矩?又有哪次皇上不是護著格格的?”

“去淑芳齋的時候不行,在小燕子來請安的時候總能說啊。”乾隆這才冷靜下來,看皇後的眼神又恢複到昨日的平靜無波,心裏忐忑了一下,聲音也弱了下來。

“請安?”連漪聲音裏的嘲弄更明顯了,“皇上不是恩準還珠格格不守規矩了嗎?她哪用得著來向皇後娘娘請安啊?”

“什麽?!”乾隆怒了,皇後是他的妻子,是大清國的國母,小燕子竟然敢不向她請安?!她把皇後當什麽?把朕當什麽?但小燕子此時不在,而地上跪著的是促使自己認下小燕子的元凶,乾隆的怒氣立刻就找到了發泄的渠道,“令妃!朕命令你,一定要教會小燕子規矩!若是她以後再敢不尊敬皇後,朕就唯你是問!”

令妃暗自叫苦,卻又敢怒不敢言,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嘴裏卻回答道,“臣妾領旨!定會給皇上一個規矩守禮的還珠格格!”

“那你就跪安吧!”乾隆隨意揮揮手,他現在不想看見令妃。

“臣妾告退。”行了禮,令妃向外走去,她今天算是看清楚了,那位連漪可是幫著皇後的。掃了一眼連漪,令妃心裏掠過一絲殺意。

連漪感覺到了令妃眼神中的殺意,心中冷笑,好,令妃,本姑娘就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