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可好
第三十六章 你可好
江水在嗚咽，風浪在飄搖。
這是一條血淚所匯成的漢江，這幾天來汪洋在這裏已經看到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他以為他可以讓心似鐵，意如鋼，可是這一刻他卻感覺到自己要崩潰了。
那該死的敵機，該死的敵人，該死的洋鬼子……
我為什麽不能變得更強一些？我為什麽不能保護這些純真善良意誌堅貞的戰友，為什麽那該死的槍法忽靈忽不靈？
如果不是自己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也許情況完全不會是這樣子的！
趙曉燕不會死！張排長不會死！吳鳳也不會被無情的江水衝走！
可是現在……
汪洋仰天長歎，他恨自己的無能，他從來沒有像現在一般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過，他甚至感覺是自己害死了這些血肉相連的同胞，那裏有他最親密的戰友，那裏有他最喜歡的女人，可是他們都死了，都死了……
死在敵人的槍口下，死在洋鬼子淫威下，死在自己的無能中……
腦中一陣混亂，眼裏更是一片混沌，甚至他都有精神失常的模樣。
周邊的戰友看著汪洋用手捶地，痛苦地淚流滿麵，甚至用頭悲痛欲絕地搶地而泣人人心酸欲斷腸，卻是毫無辦法，甚至就連高曉東也拉不住他的身子，看著狀態若狂的汪洋他的心中是又驚又痛，根據他的經驗這完全是人精神崩潰的一種表現，在戰場上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很多初臨戰場的新兵，由於受不了重重而來的生死折磨，最終倒致了精神崩潰，最後不得不瘋癲一生！
難道說汪洋也會這樣嗎？難道他今後的一生也會神智失常？這樣的一個鐵血戰士，他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累，擁有著最堅韌的革命精神品質，擁有著對祖國對戰友對親情仿若大海般的深深眷念，還擁有著一個成為超級射手的無盡潛力，難道真的就這樣毀掉了嗎？
高曉東從來沒感覺到自己這麽急切過，這麽無助過，他和其他的誌願軍戰士們恨不得將汪洋所有的苦痛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鐵一樣的漢子終於落下了傷心的淚水，他大叫著，甚至用手使勁地拍打著汪洋，可是汪洋已經根本對他的打罵一點反應也沒有，那嗚咽的哭泣之聲竟然仿佛也震動了九天，讓天空也紛紛揚揚地落起了小雨，一聲巨雷甚至代表著他心中無盡的憤怒和哀傷……
“吳鳳……”
“吳……鳳……吳風……”
如果……如果沒有這個聲音出現。
可能……可能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汪洋這個人！
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也不可能再有人可以射出那一槍驚豔淒絕的黯然銷魂！
但是無疑對於所有在岸上流著眼淚看著汪洋悲痛欲絕卻毫無辦法的誌願軍戰士來說，這絕對無異於天簌之音！
“是趙曉燕！是她……她沒死……”
沒人知道汪洋是怎麽聽到這個聲音的，就連高曉東他們可能都沒注意到，他們的神誌已經全部被麵前汪洋所吸引，他們隻求這個一路上不顧辛勞卻一心為著解救大家的熱血戰士不要被麵前的困難擊倒，他們想告訴他：
你已經盡力了，不是你的錯，不要再自責……
“趙曉燕！你別怕！我來了！你要堅持住啊……”
撲通！
可是，他們縱是用盡千言萬語也抵不過那江水中輕輕的一聲呼喚，在這一刻間高曉東看到汪洋的目光中陡然綻出一股熾熱的精芒，目光熱烈仿若天上流星，然後他那張呆滯的臉在傾刻間就變得生動起來，他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大叫了一聲，然後飛一般地奔入了水中。
“汪洋……”
眾人發出了一聲驚呼，可也同時也隱約聽到了趙曉燕在江水發出哭泣的聲音，高曉東隻感覺到淚水如同永不幹涸的泉水，再次又奔湧而出，在這樣的一個血肉撕殺冷酷無情的戰場，最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心性，這個才入伍三個月的新兵蛋子責任心之強讓他也為之感動，他竟然將戰友們犧牲的原因全部怪罪在自己的身上，看到有戰友能逃生，他更是拚命般地去營救……
“這小子！你小子千萬別出事，我還有很多東西沒教你呢……”
看著汪洋遠處的身影，他不知道這小子的身體還能支持多久，甚至也不知道他那裏來的力量，但他就是感動莫名，他甚至看著老天爺有種想大聲咆哮的衝動，如果你讓這個堅定熱血的戰士就這樣死去，那也真算得上是老天無眼了。
可是，此時的汪洋真的不知道這麽多，他甚至根本沒注意到高曉東他們有多麽的擔心他。
他隻感覺到本來已經迷亂神智，突然一下就被那魂牽夢縈的聲音給驚醒，那個聲音就你一道閃電一般衝進了他的心靈，無論什麽阻礙都不可能抵抗它侵入汪洋的內心。
“她還沒死，她沒有失去活下的信念，我一定要將她救出來！”
汪洋瘋狂地向前遊著，聽著聲音，分辨著方向，汪洋甚至感覺到少女就在他前麵的不遠處，他心裏有個聲音在狂吼，無論是東雷震，還是夏雨雪，卻也絕對不能阻止他去尋找她的決心！
“趙曉燕，你不要慌，支持住！我看到你了！”
前麵是一個哭得梨花帶雨般的女子，雪白的俏臉在墨黑的江水中顯得驚豔淒絕。
但她還活著，雖然她不會遊泳，但她的手還使勁地抓在一個樹樁上，她並沒有失去活下去的勇氣，這一切讓汪洋的心立即變得活躍起來，他也不知道那裏來的氣力，雙腳一使勁就衝到了趙曉燕的麵前，也不知是笑還是哭，他大聲說道：
“你沒事？你沒有受傷？你還能抓住樹樁？你可好？！”
“吳……吳鳳！吳鳳她……她突然解開繩索讓江水衝走了，她……她自殺了嗎……”
話雖語無倫次，但那一聲你可好仿佛道出了汪洋心中所有的喜悅。
簡單明了，就像那天上的白雲藍天般純淨自然！
可是趙曉燕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汪洋是為了什麽急促而來，為了什麽說出這樣一句發自內腑但充滿溫情的關切，此際的她似乎還沉浸在吳鳳消失的痛苦之中，甚至因為想到吳鳳自殺，她的目光之中也微微露出了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