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第十四章,蕭成被抓

跟在他後頭進來的高成虎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撲到皇後娘娘的腳下,所幸當年進宮的時候基本功練得紮實,腿上有力,往前疾行了兩步,這才穩住了身型。

端坐高台上的皇後娘娘神色不明,看了他們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朱高煦扶起了蕭成,這才向著皇後行了禮:“兒臣見過母後,問母後安。”聲音帶了濃重的疏離,根本不像是親母子。

皇後似乎也不在意,微微點了頭:“嗯,難得漢王有空。”她停了一停,唇角拉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若有若無,又瞥了蕭成一眼,“你是來給我請安的嗎?”

“母後說得這是什麽話。”朱高煦收起了方才的疏離,往前進了一步,“兒臣自然是來給母後請安的。”

他臉上帶著笑意,目光迅速掃過整間大殿。

雖然看不到半個人,但是他能聽到一起一伏的呼吸聲——連呼吸都這樣齊整,似乎是一個人一般。

朱高煦麵上沒有半點表情,心底卻是十分明白,能做到這點的,也隻有訓練有素的軍隊才行。也就是說,這間行宮裏,埋伏了一支軍隊。

那種情緒,其實是很微妙的。

朱高煦隻覺得有些難過,可又覺得很是釋然。甚至覺得,要是那支軍隊並沒有埋伏,而是直接站在外麵,會讓他更好過一些。

他的態度似乎讓皇後有些詫異,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皇後開了口:“聽說……你於心疾一道,還頗有研究?”

她這句話說得很慢,甚至像是有些吃力的樣子,可卻是十分清晰,字字如落雷,敲打在朱高煦的身上,如電似火。

她一麵說,一麵盯著朱高煦看。

像是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不過——似乎是要失望了。

朱高煦早已經調適好心情,開口道:“的確如此。”他倒是異常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不過仍舊微微皺了皺眉頭,“隻是母後如何得知?兒臣……”

他眼神微閃,露出一抹惱意,像是被人看穿了,很是不悅。

看到他的神色,皇後倒是怔了一怔,伸手拿起一邊侍女遞上的清茶慢啜了一口,又端著茶盞慢慢地晃動,看著裏麵的茶水一圈一圈地轉著,偶爾茶水撞在杯沿上,撞出一個個跳動的小水珠。

朱高煦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來。

自己的母親,自己還是了解的。

早些年,她一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會這麽晃茶盞。所以府裏特意備了幾個深口茶盞,為的就是防備她晃動茶盞的時候把水給晃出來。

要是潑濕了衣裳,侍茶的奴婢少不得要膽顫心驚一番。

後來……母親成了皇後娘娘。

這樣的動作似乎就少了許多——準確的說,是皇後娘娘的習慣就少了許多。就連飲食上的習慣消失了一些,有的時候甚至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朱高煦先是不解,後來有一天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上位者,講究的是個高深莫測。

這些習慣太有助於讓人窺探到她的內心,所以,再習慣的,也

都要被舍棄。就像原來……朱高煦隻覺得嘴裏微微泛苦,自己是不是也是那個被割舍的習慣?

晃了一會兒茶盞之後,皇後娘娘突然像是反應了過來一樣。

她猛地將茶盞向前一摜,那白瓷的茶盞應聲而碎,茶水和著瓷片一齊四下濺開,甚至有幾片直接飛到了朱高煦的眼前。

他避也不避,等碎片落了地,這才抬頭看向皇後,不解道:“母後怎麽如此震怒?是有哪個不開眼的妃子得罪了母後嗎?您說一聲,兒臣立刻提刀去將她砍了。”

說得和真得似的。

皇後看他一眼,冷哼一聲:“少給我說這些。”她深吸了一口氣,“有探子報到你父皇那裏去了,你前些日子,特意來同我求的那個女子……叫林什麽的……”

皇後盯著他看,一字一句:“那女子,與你父皇有同樣的心疾,你可知道?”她頓了一頓,又道,“據說和你父皇一樣,是突然發作起來的。”

雖然沒有明著說,但這話已經是十分明顯了。

簡直就相當於明著問:你父皇的心疾,是不是你幹的?

朱高煦扯了扯唇角,笑了笑。或許是這笑容裏的嘲諷意味實在太過於明顯,皇後娘娘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抬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扶手:“你知道不知道那探子的折子裏是怎麽說你的?”她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臉色都有些發紅,“你這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朱高煦眯了眯眼睛,點頭:“大抵說……父皇的心疾,是我下的毒?”他心底明白的很,哪裏有什麽探子?

林淺月剛剛發作心疾,而他從太子府裏出來,甚至連二個時辰都不到。

這麽短的時間裏,探子的密折就送到了父皇那裏?

還能被母後看到?

這簡直是說笑話呢。

大抵……也就是太子妃……他的目光在四周又巡過一圈,卻並沒有見到太子妃的蹤影。他心頭正疑惑,剛要說話,站在他身側的蕭成卻突然開了口:“皇後娘娘,我的確是渤泥……國主麻那惹加乃,方才在這兒的太子妃殿下,也可為我作證。隻是為什麽聽說漢王殿下要來,太子妃就匆匆離開?連為我說句話的時間也沒有?”

他這話一說,皇後的神色頓時僵住。

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半晌才呼出一口氣:“你……”她冷冷地看向蕭成,“渤泥的國主怎麽可能像你這般在我大明居住……若你真是,隱姓埋名的待在我大明……意欲何為?”

朱高煦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蕭成這是怕自己被皇後詐出來,借著這機會將太子妃方才在這兒的消息透露給自己。他心中暗歎一聲,蕭成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於意氣用事。

自己如何能不知道,這事情不可能是探子說的……

不過蕭成這個情,他總是要承下的。

朱高煦看了蕭成一眼,向前進了一步,正擋在蕭成身前。他深吸一口氣,抬頭向著皇後娘娘看了一眼,然後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早已成年。

成年封王的皇子,見皇後娘娘

早已經無需行這般大禮。

平常皇子都不過行躬禮,更何況他雖然與皇後關係看上去有些冷漠,可他終究還是比旁人更親近些。

這是他親娘。

他這麽一跪,皇後頓時大吃一驚。

神色都變了些許,身子往前一傾,急道:“阿煦,你這是幹什麽?”

阿煦……

朱高煦心頭微跳,他多久沒有從母後嘴裏聽到這兩個字了?好像是母妃成了母後之後……這兩個字就再未出現過。

她後來一直叫自己……漢王。

這兩個字像是鑰匙,一下子將兩人之間的冰屋門給打開了。

“阿煦……”皇後喊出這兩個字以後,自己也是一愣,下意識地又重複了一遍。目光微閃,盯著朱高煦的眼睛似乎也多出一絲懷念來。而朱高煦也是如此,原本挺得筆直,顯得有些僵硬的背脊也多了幾分柔軟的線條。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母親……”他叫的是母親,不是母後,也不是母妃。可叫出口之後,該說得話還是得說。

朱高煦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蕭成的確是渤泥國主……他仰慕我大明文化,又……厭惡王妃,這才喬裝了,與兒臣一起回來。他的身份戶籍……還是兒臣通手……造得假。”

“你!”皇後一驚,看看蕭成,又看看朱高煦。好半天,才徒然地歎了口氣,“你真是……太糊塗了。這種假造身份的事情,你怎麽能做……更何況他是……你這是要引藩國起不臣之心啊!你真是太糊塗了!”

皇後狠狠瞪他一眼,剛剛的那種溫緩的情緒似乎在一瞬間就消失得幹幹淨淨。她臉上又多出一抹冷凝之色,這回再看向朱高煦的時候,卻多了幾分決斷:“你實話同母後說,父皇身上的毒,可有解法?”

這比剛剛……倒是更赤裸了幾分了。

朱高煦閉了閉眼睛,將那抹名為“傷感”的情緒咽了下去,再睜眼看向皇後的時候,也多了幾分冷意:“兒臣這回來,就是想問問太子妃,林淺月身上的毒,可有解法?”

太子妃隻怕再也想不到,他會直接將這事情給說出來。

果然,他這麽一說,皇後倒是怔了一下:“為什麽要問太子妃?”她雖然這樣問,眼底卻也閃過一抹狐疑之色,“你的意思是……這毒與太子……妃有關?”

皇後在說到太子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加了那個“妃”字。

朱高煦在心底滿意的點了點頭,夫妻同為一體,有什麽事情,怎麽也要……相同擔待才是。縱然太子不知情,但是……妻子犯的錯,他卻是怎麽也脫不得幹係的。

他慢慢地點了頭:“淺月……唔,就是林淺月,她身上的心疾,剛剛才被安太醫發現。”朱高煦看向皇後,“我這回進宮……本來想找李太醫問問,可有法子的。不想……”他沉了沉眼眸,“母後卻把蕭成抓到這兒來了。”

“抓他莫非抓錯了?”

皇後還未吱聲,朱高煦身後的殿門口,卻突然有人開了口。

朱高煦一驚,下意識地回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