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_第一章,危機

窗外已是滿天的星辰,林淺月隻覺得心中有些煩悶,起向推了窗,略帶甜香的空氣立刻竄入屋內,交換走已經有些混濁的氣息。

已經是九月,秋意漸濃。

雖然白日裏還是炎熱,但早晚已經顯得有些涼,她披了件薄衣,盯著漫天的星子看了片刻,又收回目光。

小顧推門進來,見她站在窗邊,連忙將她拉過來:“娘子仔細不要著了涼。”又將剛剛放在桌上的燉盅開了,嫋嫋的香氣便從裏麵散發出來,酸酸甜甜,頗是好聞。

“剛剛熬好的銀耳羹,娘子先用一些吧。”小顧也不管她想不想吃,直接把她拉到桌子前頭坐下,遞上一把白瓷的勺子。

林淺月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低頭看向那羹。

這銀耳羹的顏色頗為奇怪,並不像平常的白色,而是透出一股淡淡的粉色來,聞著也是帶了些酸甜的氣息。

見她目露疑惑,小顧笑了笑,幫她用勺子將羹攪了攪,那抹粉色便在燉盅裏緩緩旋轉,像是漫天飛舞的桃花。

“這裏頭加了梅子蜜,加得少,所以看上去有些粉色……”小顧簡單的解釋了一下,“我看娘子最近胃口都不好,所以加了這個能讓娘子開胃些。”

林淺月笑了笑,一勺一勺慢慢入口。

口味的確是不錯的,熱流從口中滑入喉嚨,再落到腹中,整個人都覺得暖和起來。心頭的煩悶也去了稍許:也隻是稍許。

林淺月放下勺子,抬頭看她:“殿下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

提到這個,小顧不由得神色一滯,旋即微微的搖了搖頭。

林淺月的眉頭再一次攏起,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事情會棘手至此……那天和朱高煦從小院中出來,他便陪了自己直接衙門接張管事出來。

原本以為極簡單的一件事,到了衙門才知道張管事居然已經移交了鎮撫司。

朱高煦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甚至顯得有些灰敗……林淺月從未見過他有過這樣的神色,心中頓生忐忑。

“下官也沒辦法,是紀副指揮使親自來提走的人……”小老頭兒擦了擦頭上的汗,“漢王殿下見諒啊,下官……下官……”

說到最後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朱高煦盯著他看了幾眼,有些無奈的揮了手:“他有說什麽嗎?”

“沒有沒有,”小老頭兒又換了塊帕子接著擦汗,“隻是說這個……鎮撫司接管了。這個案子……啊,對了!”

他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討好道:“紀副指揮使說,要是有人來要人,就讓去找他……”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朱高煦一眼。

任誰都沒想到,來要人的,居然會是漢王殿下。

不過一個小小商戶家裏的管事,居然能驚動錦衣衛的副指揮使,以及天皇貴胄的……漢王殿下。

“讓人去找他?”朱高煦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停了一會兒,“淺月,我們走。”

等出了衙門,他便讓林淺月上了車:“這事情目前不是這麽好解決的,你這個張管事……我隻能說保住他一時性命無憂,其它的事情,等我回

來再說。這段時間,我得回一趟京師。”

林淺月有些弄不清情況,可也隻能點頭。

“林家無妨,”朱高煦向著她笑了笑,“你放心,絕對不會有謀逆的罪名扣在林家頭上,隻是這段時日我恐怕管不到你了。”

然後……

林淺月歎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射回眼前的帳本上。

她同朱高煦分開之後,便回了林家。

回到家後,她找來二管事林忠,讓他弄點錢去打點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什麽線索,至少讓張管事過得稍微好些……林忠卻告訴她,林家……快沒錢了。林淺月翻了一個晚上的帳本,越翻越覺得頭疼不已。

以前有哥哥在,她從未管過這些。

錦衣玉食,隻管開心便好……卻不想哥哥突然沒了。

等接手林家,才發現庶務繁多,多虧以前鋪子哥哥打理得好,雖然他不在了,可還都是照常運行,林家才沒有一下子敗落下去。

可是時間過得久了,有些地方……便出了問題。

她之前會去長樂港,有兩個原因。

一個是因為她接手林家,必須將情況都掌握在自己手裏。南京城這邊的基本已經理清,但是長樂港那頭還是需要親自去一下的。

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林家看上去十分紅火,但實際上,她接手之後,才發現其實廣廈將傾,林家表麵上看著烈火烹油,實際上卻幾乎是個空殼子了。

許多鋪子的盈利很多,但是帳麵上的銀子……卻十分少。

也不知道那些銀子去了哪兒。

鋪子要經營下去,缺了銀子可是半點也行不通。她查不出來之前銀子的去向,也就隻能想法子開財路。

所以她才去了長樂港。

離長樂港不遠,有個小島。

長年濃霧彌漫,如果沒有海圖,絕對找不到……即使是找到上了島,如果沒有鑰匙,也打不開那裏的……寶藏。

陳祖義的寶藏。

陳家……是她舅媽的娘家。

準確的說,是娘家的遠房親戚。

陳家行商,卻並不是正經的商人。而是披著商人皮的海盜……永樂元年[ 陳祖義是永樂5年被殺的,本文為了劇情,改成了元年被殺。]的時候被官府捉住殺了頭,陳家也由此沒落下去。

但是抄家的時候,卻沒抄出多少錢來。

陳家富可敵國,被抄出來的,除了一些古玩字畫,總共才五千兩的現銀。加上那些古玩字畫,也絕對不會超過二萬兩。

傳說中如山一般的銀兩,卻都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都知道是陳祖義藏起來了,卻始終找不到他藏在哪裏。

陳家的人被全都盯得死死的,甚至出恭都有人盯著……陳家也被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什麽都沒有找出來……那筆錢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消失得那樣幹淨,甚至讓人懷疑這錢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誰也不知道,這錢早在多年以前,她舅媽出嫁的時候,就帶走了。

而自己去舅媽家的那年……東西,那能夠打開寶藏的

鑰匙,就到了自己的手上。

林淺月下意識地去摸了自己手腕上的鐲子。

鐲子一如既往的靜靜待在上麵,珠子紺碧精致,美得不可方物。顏色襯得那她膚色極白,又顯得十分安靜。

林淺月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手腕輕抖,長袖順著皮膚滑下,將皓腕遮得嚴嚴實實。

不過這趟長樂港並沒有能取到東西。

她為了保密,或者說,為了保命,對誰都沒有透露過半點兒口風。原本也隻是打算到了長樂港,再想法子出港去尋那寶藏。

誰知道半途出了這事……

可是……林家也不應該這麽快沒錢,到了要關門賣鋪子的地步。

帳本上有些亂,隻是能看出流水,卻看不出實際的情況,林淺月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開口道:“小顧,去把林忠叫來。”

張管事被抓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林忠管著。

問他是最合適不過了。

不過片刻,林忠便站到了她的桌前,等聽完林淺月的疑問,他卻踟躕著,半晌不曾開口,好像極是為難的樣子。

“有話直說。”林淺月皺了皺眉頭,“何必這麽遮遮掩掩的。”

林忠抬頭看了她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大小姐,是這樣的。我們林家在南京城有一家酒樓,四家成衣鋪,四家珠寶首飾鋪,還有二間胭脂鋪,二間茶樓茶坊,六家筆墨書坊,二家布坊……以及城外的四個莊子,還有東市的二十間用來出租的鋪子。”

這些林淺月自然是知道的。

她挑眉看著林忠,林忠又歎了口氣,繼續往下說:“我們這些鋪子無論是地勢,還是別的什麽,都是最好的。隻是前些日子……家主出事以後,我們長期合作的幾個供貨商……都同時斷貨了……要不是家裏還有從長樂港那邊供過來的貨,二個月前就斷貨了。目前鋪子裏都賣空了,那二十間收租的鋪子也是半年一收,這會兒還不到收租的時候。而且……”

他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抬頭看向林淺月。

林淺月一愣,供貨商全部停止供貨?這是什麽道理?還有放著錢不賺的道理?說出去也沒有人信吧?

而且……即使是這樣,也不應該說,林家就要關門賣鋪子了。莊子上還有收成,家裏現在人口也不多,嚼用自然也夠……

看她滿臉疑惑之色,林忠猶豫了好一會兒,又開口道:“您回來前兩天,官府還來人找家主,好像是……有人拿了我們的地契找上門來了。”

地契?

林淺月一驚,脫口道:“什麽意思?”

“就是……”林忠低下頭,有些不敢看她,“我們那二十間鋪子的地契,不知道為什麽,落到了別人的手裏。”

他這話一說,四周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靜得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林淺月一雙眼睛瞪得極大,死死地盯著他,好一會兒,她才再度開了口,聲音冰冷:“你是和我說,我們的鋪子,眼下變成旁人的了?”

“是。”林忠應了一聲,站在一邊兒不敢動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