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七章 受傷
再見到顏如琚是十天之後，當時他是在軟轎上被抬回來的。
衣襟上洇了一團血，衣擺鞋麵也是斑斑血跡。
當時林挽岫就被嚇了一大跳，也沒去注意尊卑，直接就衝了過去。也幸好常平在旁邊，不然肯定人家還以為是欲行不軌之徒呢。
斜躺在軟轎上的顏如琚睜開眼，就看到跟前站著的一臉驚惶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的林挽岫。在林挽岫的背後，林家大門口，大郎抱著妹妹也在看他，臉上同樣是寫滿擔憂，小丫連眼淚都包上了。
“我沒事兒，就是累得慌，進去說話吧。”
常平過去幫大郎關門，領著兩個小的也進了顏府。
好歹大郎也跟著顏如琚學了些東西，口中也是叫著老師的。進屋之後便讓妹子跟著姐姐，自己則和常平一起忙活，幫著把顏如琚刷洗了一邊，換了身衣服。
顏如琚洗完出來發現於大夫也到了，對方虎著一張臉，看顏如琚的表情跟有仇似的。
“你就不能消停一點？你個文弱書生跑去跟人拚什麽拚？這是幸好沒傷到，要是真刺中你了，你能不能活著回來還難說。”
被氣急了的於大夫也不管話好聽不好聽了，簡直都要恨不得上手敲顏如琚的腦門兒。
“於大夫慈悲心，當也知道，那個時候我若是不上去阻止，那小孩恐怕就活不了了。”
於大夫一口氣鬱在心口，半天吐不出咽不下，隻能拚命瞪使勁瞪。
“你這身子你自己是知道的，這次遭難，恐怕沒有三兩月的時間難以恢複，好在林姑娘給你把底子打得牢實，雖然空虛得緊，認真調養好好補補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在徹底好之前，不能再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了，你當旁人為了你這身體費的心思不值錢？”
“當然不是，於大夫和林姑娘的好在下記在心裏呢。隻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我在這個職位上，就要承擔起應該的職責，這一點便是讓我下一刻去死，也是不能推拒的。”
“什麽死不死的，先喝了這碗安神湯再說。”
顏如琚去洗漱的時候，林挽岫就去廚房煮了安神湯，又弄了幾個快手的小點心，這會兒正好送過來，進門就聽到顏如琚在說死啊死的，當下臉一黑，直接瞪了他一眼。
顏如琚訕笑的拱手告饒，看著麵前一老一小，心裏卻是無比慰貼。
以前在顏府，他是金貴的主子，家裏人無微不至的嗬護也無法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反而覺得窒息，覺得生命在時刻不停的流逝。
沒想到在這個鄉下小縣城裏，他不但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還有了數位不在意他身份地位，隻單純的對他好的朋友。
喝了安神湯，吃了幾個小點心墊肚子，顏如琚靠在軟墊上開始打瞌睡，他實在有點精神不濟了。
於大夫這次過來也是擔心他，既然確定對方沒事兒，他自然就回去了，臨走前還被林挽岫塞了一食盒的點心，說是讓他帶回去給娘子和家中小孩甜甜嘴。
常平幫自家公子把外衫脫了，安頓他入睡之後，才出了房門去感謝林挽岫姐弟。若是沒有他們幫忙，自己
可真要手忙腳亂了。
“別的暫不用多說了，你也是累得狠了些，這湯和吃食是剛剛才做好的，你趕緊吃，吃完趁著你家公子休息的時候也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兒隻管讓管家去做就好、我讓大郎今晚在這邊幫你守著，他機靈著呢，你就放心吧。”
這樣是最好的，他家公子忙了多久他就隻有更久的，便是常平比他家公子身子骨強壯許多，這番熬下來也有些透支的感覺。
湯裏麵加了些藥材，是補氣血和寧神的，吃食比較清淡卻不會讓人覺得口中沒味道。常平心裏說不出的感激，稀裏嘩啦吃完，隨意打水洗漱了一下，就回房大睡去了。
大郎受了姐姐的吩咐，就歇在顏如琚臥房邊上的小間裏，那本是讓丫頭們晚上休息待命的地方，顏如琚不喜女子伺候，這裏基本就沒人住過，隻在他病重的時候，常平會臨時在這兒歇歇。
丫頭們給小間的榻上鋪了新被子，很規矩的關上門離開。
大郎就著燈又看了會兒書，臨睡前還去探了探顏如琚的額頭。這是姐姐吩咐他做的，害怕顏如琚疲累過度，夜間發熱。
夜裏大郎起來兩次，第二次的時候果然顏如琚的額頭微微發燙。之前於大夫就防備著這點了，特意弄了些藥丸子備著，顏如琚一旦有低熱的症狀，就趕緊喂他吃兩顆。
等天將明未明時，林挽岫已經提著熬了一晚上的藥湯進屋了。
廚房裏，廚娘照著林挽岫給的單子準備早膳，等到顏如琚起床喝完藥湯，早膳也正好的送了過來。
顏如琚整個人懨懨的，不太有胃口，林挽岫逼著他吃了一個小花卷並一小碗豆粥，又用了一碟子微酸的青菜爽口。這點東西連小丫的肚子都填不飽，可看顏如琚的樣子，卻是有些吃不下去了。
“等會兒丫頭會把藥送過來，你吃完再休息。我先帶大郎回去，若是有事兒，你著人來叫我就好。”林挽岫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突然又轉過頭，顏如琚盯著她的眼神讓她怔了一下，“烈文哥說要來看看你，就是不知道你精神夠不，要不我讓他過兩日來？”
“不用，我待會兒就讓丫頭去請烈文兄。”顏如琚頓了一會兒，臉上漾出一抹笑意，“辛苦你了，幸好有你在，不然常平肯定急得跟貓抓似的。”
“你啊，多想著點自己的身體就是體諒常平了。看著他急得要死你很高興嗎？”
白了顏如琚一眼，林挽岫拎起竹籃就準備離開。
“挽岫，謝大人好像受傷了，你若是沒事兒，幫我去探望下他可以嗎？”
林挽岫即將踏出房門的時候，顏如琚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當時林挽岫的背脊就是一僵，不過很快她就放鬆了，回頭朝顏如琚笑笑，裙裾翻轉，悠然離去。
顏如琚發了會兒呆，突然笑著搖搖頭，閉目靠在軟墊上養神。
王烈文來的時候，顏如琚正自己跟自己下棋。
“烈文兄來得正好，快來幫忙破局。”
兩人都喜歡下棋，常常手談，且棋力相當，是為最好的棋友兼對手。
下了多一會兒，顏如琚突然問了句林挽岫跟王家到底
是什麽親戚。
王烈文愣了愣，回想了片刻，不太確定道：“該是我母親那邊的親戚。母親說她們那村子都是宗族聚居，挽岫的外祖母是我娘姨姥姥的閨女，她們打小又是鄰居，後來挽岫的外祖父因為年紀大了，想要遷回祖籍，這才分開。”
“我娘再見到挽岫娘的時候，是她剛生了挽岫沒多久。那個時候她娘的身子就不大好了，當時就將挽岫拜托給我娘照顧。後來好像是挽岫的爹家中有事兒，搬離了原址，這才又失去聯係。直到前年挽岫拿著她娘給她的信物找上門來，我娘才知道她娘已經去了。”
“她沒說她爹是幹什麽的？”
“說了一點，但是我不太知道，我娘應該清楚。我也曾想問我娘來著，她不肯說，隻道挽岫是個可憐人兒，隻要對方不自己離開，她願意養挽岫一輩子。”
顏如琚沒再追問，心裏卻開始猜測林挽岫到底是跟謝大人有關係呢，還是跟那位有關係。
在顏如琚套王烈文話的時候，林挽岫當真提著東西去了驛館看望謝大人了。
謝大人是受了點傷，不過都是小傷，就是兩隻箭矢擦著他手臂而過，蹭了兩道血楞子出來，再就是上山的時候不小心蹙了腳。
看到林挽岫過來，謝大人有些吃驚，卻很快掩飾過去。
知道謝大人沒什麽大礙後，林挽岫鬆了口氣。
“顏大人讓我過來幫他探望謝大人一番，他身子不大好，於大夫不許他這兩天出門。”
“顏大人身先士卒確實操勞得狠了，正好接下來的事情直接交給知州衙門去辦，讓顏大人好好休息就是。”
兩人客套了一番之後，林挽岫低下頭，半響問了一聲：“她還好嗎？”
“……大小姐還好，隻是甚為想念小姐。其實那事兒現在已經不足為懼了，小姐何不跟著本官回去，也免得大小姐牽掛。”
“不，當時我出來時便說了不會再回去的。”林挽岫低著頭，卻有幾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到衣裙上，暈開一朵朵小花兒，“你回去幫我轉告她，我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謝大人在心裏默默歎氣，卻不再勸說。
趁著左右沒人，謝大人從衣袖裏掏了個錦囊出來，塞到竹籃中推給林挽岫。
“這是來之前大小姐讓給小姐準備的。另外，大小姐也知道小姐收養了兩個孩子，若是那大郎願意，大小姐說可以幫他進去官學讀書。”
“暫時不用了，有烈文哥和顏大人幫忙，大郎還不需要進去官學。而且以後我也沒打算讓他進去，他想跟著烈文哥學習，這樣就很好。”
“那也行，王烈文的學識人品俱佳，是個不錯的讀書人，也是有他母子照顧小姐，否則大小姐一定是不會同意小姐獨自在外生活的。”
謝大人這些日子也沒閑著，幾日的時間就把王家母子的底細套了個一清二楚，對於王烈文的學識人品也從各方麵做了了解，這才略微放心。
當然，他沒說的是，他之所以讚同小姐留下，其實也是覺得她跟顏如琚之間有點可能，若是真能成的話，大小姐一定會高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