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十八章 說謊

縣城裏的小姐大姑娘們,就算再有心計也就那樣兒,相對世家出來的女孩子,她們簡直稱得上單純。

看到胡六小姐得了那麽個新奇的小玩意,隔得近一些的女孩子們都忍不住了。

有跟胡六小姐交好的,拐彎抹角的借著胡六小姐接近了林挽岫,還有些膽子大些的,直接了當的來找林挽岫取經。

不管是林挽岫弄吃食的精細心思,還是能把絡子打出新奇花樣的靈巧手藝,都能讓這些女孩子們找到共同的話題。

當然,也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放下身段來跟這個孤女交好。

比如說再遠一點的地方,那位穿著湖藍色精美衣裙的女孩子,就很是不屑的朝她們這邊哼了一聲。

“那家老爺是從外地回來的,聽說她祖父是知州大人。”

林挽岫恍然,難怪對方這麽高不可攀的樣子,感情是出自權貴之家。

“不過我聽說,她祖父是被貶官的,後來為了保住她小叔,才主動辭官歸鄉,不然那麽大一個官老爺,怎麽可能回我們這個小地方住。”

女孩子們都是八卦小能手,圍坐在一起繡花打絡子的空隙,八卦之心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現。

“我聽我娘說,她家準備去西關給她說親呢。”

“為什麽去西關?以她家的關係,去中都等地不是更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個消息靈通的雀斑小姑娘嘚瑟的笑了笑,“不是跟你們說過她家祖父是因為得罪了人才辭官回來的麽,然後她原本聽說都要議親了,遇到這事兒,親事自然黃了。而且中都那邊似乎都不願意跟他們家往來,這才沒奈何回的老家。我們這邊兒,西關就是最好的地方了,她不去西關就隻能去荊州那邊,可那邊比西關還亂,她家不可能送她過去的。”

說到這裏,幾個適齡的小姑娘都歎了口氣。

澧縣這地方的位置比較偏,介於西關和荊州之間。在地理上來說,是位於山脈峽穀中間的小平原地帶。在軍事上來說,這裏是邊境通往中都的咽喉要地。

而且不管是從西關還是從荊州,要想不翻大山進入中都平原,澧縣和旁邊的三泉跟西市都是必經之地。而且澧縣剛好處於這三個縣的中間地帶。

白木現在就駐紮在西關附近的太平鎮,那裏地勢險峻,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

也正是因為這地方的位置說危險不危險,說不危險可真打起仗來又是兵家必爭之地,是以有點能耐的都願意遷往中都平原。

這樣長年累月下來,就造成了人員流通不足的境況,這一片的三個縣裏麵的富豪之家基本都有姻親關係。

於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還好說,反正村子多,出了五服就不是一個宗的了。但富豪之家的姑娘小子要娶親就得往更遠的地方說。

而中都那邊的人一向看不起邊民。哪怕西關和荊州實際上離真正的邊境還有一段距離,但在中都那邊人的眼裏,他們這些人就是化外之民。

也是這二三十年來,邊境的中心西京在平王府

的管轄下漸漸有所發展,否則倒回去幾十年,西關的人還真是不通文墨,有矛盾都是正麵剛的。

林挽岫一邊聽著姑娘們的七嘴八舌,一邊回憶曾經在書上看到的那些內容,對於澧縣這地方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小六,我聽說你三姐打算嫁到西京去是不是?”

胡六的三姐是她二伯家的女兒,今年剛及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在西京那邊做生意。

“我不知道啊,這事兒自然是二伯母在操辦。”

胡六拿著自己帶的絲線,慢慢的學習如何打絡子,聽到雀斑小姑娘的文化,很是茫然的抬頭看了她一眼,而後搖頭解釋。

“我是聽二伯母說過三姐姐的夫家在西京,不過好像他們家在服喪,應該還有一年才出孝期。”

“霖霖,你家哥哥不是也說親了麽,什麽時候娶你嫂子過門啊?”

有跟雀斑女孩相熟的,隨口問了一句。

卻沒想到那個霖霖放下手中的絲線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事兒恐怕難說了。我那個未過門的嫂子聽說病得很厲害,我娘這不是都趕過去了麽。”

霖霖的哥哥也是秀才,跟王烈文是同窗,林挽岫還在王家見過他一麵,是個相貌中上的年輕人,不過談吐很讓人覺得舒服。

前些日子王烈文等幾個同窗還在打趣他,說要找他討杯喜酒沾點喜氣。

“怎麽會這樣?”問話的女孩子一怔,頓時很不安的看著雀斑女孩,她真心不是故意的。

“難怪你哥哥今天也沒來,莫不是都去了你未來嫂子家?”

這邊的規矩沒有中都那邊嚴格,未婚男女之防也不是那種連麵都不準見的。隻要不私下相處,不隨意調笑,基本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若是擱在中都,女方生病了,男方除了母親能過去看望之外,未婚夫妻是不可以見麵的。

“你那位未過門的嫂子是得了什麽病你可知道?”

林挽岫心裏有些不忍,想了想,找了個機會低聲詢問。

“聽說是吃壞了肚子,而後一直腹瀉不止,現在都沒辦法下床了。”

“大夫怎說的?”

“我不知道啊,反正對方家來報信,是自家姑娘大概是不行了,我娘一聽就帶著我哥哥趕過去了。”

林挽岫聽了也隻能作罷,這要是同在一處,她還能找借口去看看,可人家在鄰縣,自己巴巴的找上門,別人說出去,還以為自己有什麽不能見人的打算呢。想了一下,就將這事兒放開了。

等到王烈文他們回來,各家的姑娘們也已散去。天色不早,常平受了他家公子的吩咐趕著車來接王嬸他們了。

因著跟胡六小姐和胡老太太有了幾分麵子情,連王烈文和大郎都蹭了胡家的馬車一起下了山。

胡老爺雖然是個商賈,但是說話很是謙和文雅,他夫人跟王烈文打了個照麵,並沒有多說什麽。

胡老爺是早就知道王烈文的文名的,隻是兩家之前並沒有交集,而且以胡老爺的地位,

也用不著折腰去結交王烈文,是以今日兩人交談之後,胡老爺直呼可惜。

胡家的老大跟著父親一起做生意,眼光是有的,就是處事稍微生澀了些,還有點年輕人的通病,比較自傲。之前聽父親跟王烈文的交談,還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到後來,心裏跟貓抓似的想要插話,卻愣是找不到任何機會。

等到跟王家分開之後,胡老爺才嘿嘿笑著嘲笑自家大兒子。

“現在知道人家厲害了?你啊你,都說過你多少次了,咱們這些做生意的,最要緊的就是要有眼光,投資貨物是一種,能投資人才是最高階的。”

聽到父親的話,胡老大點頭:“今日幸好父親眼光獨到,若是兒子遇到王秀才,怕是白白錯過了這個機會。”

父子倆到了書房去談話,另一邊的胡太太則領了自家女兒回房間。

胡太太把今天的情況包括小姑娘們的交談都細細問過之後,才笑著點頭。

“那個林姑娘倒是個不錯的,你日後可以跟她來往一二,不過你得注意了身份,不能讓人家有編排你的機會。”

胡六小姐自然是乖乖應下。轉頭就把林挽岫送她的小金魚拿出來獻寶。

“好精巧的心思。”胡太太拿著小金魚看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人家送了你東西,你可有回禮?”

胡六小姐嘟著嘴搖頭:“我今兒沒帶其他的,除了手上的鐲子和頭上的釵,那些又不能隨意送人!”

“不妨事,明兒娘讓人從鋪子上給你送一塊最新的布料,你拿著去給林姑娘。我可是聽說林姑娘有一手料理藥膳的好本事,你若是能從她那裏學到兩分,日後嫁了人,在婆家也能憑此立足。”

這年月的女孩子也沒啥能仗身的。大富大貴的人家,刺繡之類的手藝其實並不太受重視,畢竟家裏有專門的繡娘和針線娘子。但是若有一手調製藥膳的本領,這可就能在公婆跟前刷好感了。

聽到娘親說道嫁人的事兒,胡六小姐臉蛋兒都紅了。

胡家母女說悄悄話的時候,其他家幾乎也在談論林挽岫其人。當然,並非所有的人都覺得她不錯,好幾家自認高人一等的,說起林挽岫的表情隱隱帶有鄙夷。

而這些人的看法對林挽岫來說,根本一點都不重要。她這會兒正跟王烈文談論山上命案的情況。

“那死者是哪家的人可查明了?”

“聽說還沒有查出來,應該是外地過來的。”

外地過來的怎麽會深夜死在山上?大慈寺那裏已經是很偏的地方了,非是初一十五幾乎都不會有人過去。

“那人死在大慈寺的後山,可到後山的路就兩條。一條必須要穿過大慈寺,另一條則是從山民所在的村子上來。既然大慈寺的僧人說沒有見過這人,那麽他應該就是走的另一條路才是,為何山民也說沒有見過?”

“是啊,所以定然是有一方在說謊。”王烈文敲敲桌麵,搖頭不解,“可惜實在不知道誰在說謊。”

“說謊麽?那也不一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