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二章 下落

好不容易安撫了婆婆,徽娘端著一碗稀粥回了自己房間。

從昨晚到現在,她就喝了一碗涼水,這碗粥還是她費了心思安撫了老虔婆才得到的“獎賞”。

一口一口的把粥咽下去,徽娘低垂的眉眼裏是怨毒的恨意。對林挽岫的,也是對齊家這些人的。

林挽岫恨她,她能接受,畢竟是自己去算計她的,被人識破了,還不許人家恨?她徽娘還沒這麽天真。但是對於齊家,她自覺自己這些年的付出足以抵擋其對自己娘家的恩情了。

齊繡的手藝就是自己給啟蒙的,也是自己給她介紹到繡坊去做事的。還有,齊繡能得繡坊老板的青睞,還不是因為自己教了她畫畫打稿和識字,現在好了,眼看能攀高枝了,就想把她弄出去做替死鬼?做夢吧!

徽娘的眼睛瞄了瞄床頭上的木匣子,想了一會兒,過去打開,取出最下麵的夾層中的東西藏到了衣袖裏。

魏家人來找林挽岫的時候,是帶著魏家那個小媳婦和一包銀子來的。

“這蠢貨收了人家的錢,也不看看事情能不能做,居然就應下了。”魏家老婆子滿臉的橫肉,然而說話做事確實直爽得可愛,“我原本接了她當兒媳婦,是看著她本分,結果是個拎不清的。挽岫,別的魏婆子也不說了。這裏有五兩銀子,其中二兩是這蠢貨的,其餘三兩是魏婆子給你和大郎小丫賠罪的。”

這年月,五兩銀子已經是非常大的一筆錢財了,普通人一家大小一個月的嚼用不過才一兩銀子,要是擱鄉下,五兩銀子能用一兩年。

“除了這五兩銀子,還有門口那背肉菜,是我家那個傻兒子給大郎小丫的賠罪。望你看在老婆子的麵子上,饒了那蠢貨一回。”

魏家小媳婦臉還是腫的,不過看上去沒有齊家徽娘那麽嚇人,看得出魏婆子下手也有分寸,沒有齊繡娘那麽黑心眼。

林挽岫雖然是個不怕事的,但也不是愣頭青,她也知道,有些事兒得饒人處且饒人。

“魏嬸子您說的什麽話呢。這事兒跟您和大牛哥可沒啥關係,大牛嫂子也是因為剛嫁過來,還不知道有些人的為人罷了,這菜我收下,銀子您可得帶回去。”

林挽岫還不至於為了這五兩銀子讓人看白了自己。手腳麻利的將裹著銀錠子的手帕一裹,塞回了魏婆子手裏。

“魏嬸子我就不陪您二位了,您跟王嬸說說話兒吧,我還得去書局一趟,今兒該交活計了。”

說完,林挽岫接過小丫抱過來的包裹,四四方方的,很明顯是厚厚一疊的書冊。

看著林挽岫出去了,魏嬸子才歎了口氣,轉頭跟王嬸說話。

“她嬸兒啊,我可是真羨慕你。你家秀才郎就是個好的,那是十裏八鄉都找不出來的好孩子,這來投靠你的挽岫也是個明白通透的孩子。我家要是能有一個這樣的,也不至於成天到黑的為這幾個不成器的家夥打算。”

王嬸微笑點頭,讚她兒子的,她自然高興,讚林挽岫的,她也高興。而且她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自己當年跟挽岫娘是鄰居,看

慣了她們一家的溫和有禮,也不會下決心寧願自己苦一點累一點,也要讓兒子讀書,不為了出人頭地,就為那讀書人的風範,她就算累死也心甘。

打發了兒媳婦自己個兒回家,魏嬸子很難得如此清閑的跟王嬸聊了大半下午。不過直到她走前,林挽岫都沒回家,這事兒魏嬸子心裏有疑惑卻沒開口問王嬸,很是幹脆的留下一兩銀子。

“挽岫那是個好姑娘,但我魏婆子也不是個不明白的。這一兩銀子不是賠罪,是給大郎的藥費呢。終歸是我家兒媳婦做的禍事,挽岫不追究老婆子已經很欣慰了,卻不能就此昧著良心。”

王嬸聽她這麽一說,做主替林挽岫收下了這一兩銀子,除開抓藥和診費,剩下的也不多,堪堪能給大郎捉隻半大子雞,燉了給他補補身體。

林挽岫的確是去了書局,不過從書局後門離開的之後,她就去了原先藥房活計住的那地方。

這個時候的林挽岫已經換了打扮。對她不是很熟悉的話,壓根兒認不出這個幹瘦微黑的少年會是個女孩子假扮的。

藥鋪夥計的家,是在鎮子西北角,往外就是去往西京的西三口驛道。

這片地方雖然稱不上是貧民區,但因為是進出鎮子的一個主要通道,因而人員組成很複雜,稍微有點家底的,都不願意在這裏居住。久而久之,這裏成為了外來者的臨時住地,也是來往的商販過夜的最佳選擇。

夥計兩口子也是前些年才從外地過來的。據說是因為家裏遭了災,一家子都走散了,他們兩口子順著驛道到了鎮子上,因為媳婦身體不好才暫時留下的。

那個夥計人很勤快,媳婦也是個很老實不說話的,兩人會陷到這個案子裏麵來,說實話,連知道了他們倆的為人後的林挽岫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來都來了,林挽岫也就按照之前的計劃,裝作遠來的人,開始打聽起這家人來。

“你是誰?打聽他們幹嘛?”

有警覺的老人瞪著大眼睛看著他。林挽岫做出一副受驚的模樣,抱著粗布包袱,戰戰兢兢的回答。

“我,我是聽人說有人在這裏看到荃官兒兩口子我才過來的,我以前是他們家鄰居,後來遭災了就各自逃離,我跟家人也走散了,一邊打零工一邊到處走想要找到我家人。聽人說荃官兒可能在這裏,所以我想來問問,他知不知道我爹娘的消息。”

十三四歲的小夥子在家裏已經是個頂梁柱了,林挽岫裝扮的這個少年,報的是十四歲,看上去也就十二三的樣子,跟他自己說的情況能扣得上。畢竟一個四處打短工掙錢養活自己,還要到處找家人的孩子,怎麽可能長得跟同齡人一樣啊。

“荃官兒?福全的小名?”

“福全?不是傅荃嗎?他家世代都是藥館的夥計,荃官兒打小會拿東西開始就學著辨藥抓藥,在我們村,他可厲害了。”

林挽岫說得模模糊糊的,有些能對的上,有些又感覺不像是福全。

“這都多少年了,就算以前是那個樣子,說不得來這裏之後有變化也

不定,人家還是記得以前的那個福全,又不是現在的福全。”

心大的自然信了林挽岫的話,有心細的,還想再問,可看的林挽岫一副都要哭了的模樣,咄咄逼人的態度也不由得緩和了幾分。

“你可來晚了,福全兩口子已經走了好多天了。聽說是找到了家人的下落,兩口子就簡單收拾了東西連夜走的,家裏的東西都沒顧得上收拾。不過他走的時候說,過段時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後就回來。你要不留在鎮上等等看?”

“找到家人的消息了?”

少年臉上似悲似喜的表情讓福全家隔壁的大娘有些心軟,給他倒了碗熱水,讓他進屋坐下再說。

“我,我能知道他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嗎?當時我娘和家裏弟妹是跟著他家逃離的方向走的,或許,或許我娘他們還跟荃官兒的爹娘在一起呢,我要去找他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少年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泛紅的眼眶中還有欲落的淚珠兒在滾動。

“這天色都要黑了,你現在走,恐怕就要露宿野外了。”

“沒,沒事兒,我也不是第一次趕夜路了。我會小心的,早一點走,或許能早一點找到我娘和弟妹。”

大娘看了少年一眼,心裏一軟,“他們走的西三口,然後倒野牛灣那裏就折向東,去甘州。聽人說,就是在甘州那邊看到福全爹娘的。”

“甘州?”少年臉上露出茫然,“可是甘州離這裏那麽遠,我娘他們是怎麽過去的?”

“或許是逃難之後跟著人過去的也不定,也或者……”

大娘沒繼續說,給少年林挽岫塞了一個幹餅子和一袋子水,催著他上路。

“要走就趕緊點,這天色不早,快點走能在入夜前到野牛灣那地兒,那邊有農戶,你去求個窩身過夜的地方不難,比你在野外露宿好得多。”

“誒,我這就走,這就走。”

少年千恩萬謝的離開了,等出了鎮子之後,果然一路往西三口那邊去。

林挽岫離開之後,大娘家院子裏走進一人,瞅了眼隔壁,蹲下。

“你真信了那小家夥的話?”

“信不信咋滴?那孩子說的跟福全說的大差不差的,而且上次也是有人來說福全家的爹娘可能是在甘州那邊,我可沒騙人。隻不過我也沒說福全兩口子去了甘州啊。”

大娘咧嘴一笑,手起刀落,大棒骨喀嚓一聲斷成兩半。

“師爺他們還在找福全的下落,你小心一點,我怕那小家夥可能已經被官府盯上了。”

“盯上就盯上唄,反正那小家夥去了甘州,官府要是願意,他們也可以去啊,來回不得兩三個月,那個時候,啥事兒都沒有了。”

大娘頭都不抬,噔噔噔幾刀下去,骨頭被砍成大小均勻的骨節,一股腦兒丟到鍋裏燉上了。

“沒事兒就趕緊去幹活,晚上過來喝湯,喝啥補啥。”

咧嘴笑的大娘平白多了股戾氣,那漢子起身離開,出院門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摸了摸後脖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