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雨下一整晚
全身僵硬，意識與力量完全被鎖在身體裏。冰冷的雨水落在林澤的身上，林澤身子瑟瑟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由於他內心強烈的願望。
他想要動，想要驅使自己的身體動起來。腦中願望強烈，但奈何身子仿佛不是他的，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沒用的……”韓玉搖了搖頭，眼中得意閃爍，“我韓家的紫玉鎖魂煙憑你區區煉氣修為是不可能撼動的！”
韓玉盤坐在地，雙手掐訣之下，雙眸被紫煙環繞，勾動之下，與林澤體內無盡的紫氣形成呼應。
道道紫色絲線在兩人之間勾連，韓玉的意識沿著這些紫線衝入林澤的體內。
“你的身體……是我的了！”韓玉雙目一閉，意識集中，衝入了林澤的身體。
天雷體，被稱為廢體。雖然修行速度很快，但因其修煉到煉氣巔峰之時，會遭遇天雷劫，無盡天雷落下，直接將其轟殺至渣。
除了初代天雷體，世出天雷體一共二十九人，盡數倒在煉氣巔峰。
但這世間無盡年以來，天雷體數量遠遠不止二十九人。
很多天雷體在出生之時，第一次遭遇天雷轟頂之時，便被大能者發現，帶回宗門。
而後，進行奪舍。
被奪舍之後的天雷體能夠安然無恙地踏過煉氣層，修行上更是與尋常修士無異。
唯一的區別，便是被奪舍的天雷體肉身極其強悍，同階之內，鮮有對手。
韓玉早年在韓國都城修行的時候，在典籍之中看見過一個記載。
韓家數千年之前的一個老祖，便是奪舍了天雷體之後，因其肉身之力強悍，隨著修為的加深，在家族之中闖出赫赫有名，雖然沒有登上皇位，但在韓家也是極有聲望。
而最為關鍵的，老祖的壽元綿長，與他同修為的同輩中人盡數倒在了歲月之中，而他，依舊活著。
在柳奇將林澤帶回三陽宗之後，韓玉震驚了。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一個天大的機緣，若是能夠成功奪舍林澤，成為偽天雷體，那麽他的前途，將不會再囿於這小小的三陽宗，他會讓韓家主脈的人、讓家裏那個該死的老東西知道，他韓玉，才是將來能夠引領韓家走向輝煌之人。
想到這些，韓玉心中火熱，此刻林澤已經被紫玉鎖魂煙鎖住氣海，完全無法動彈，隻要踏入他的腦海，將他的意識吞沒，韓玉，便能成為韓家的第二個天雷體！
而為了能夠成功，韓玉這半年多以來，一直在服食能夠增加修士意識的丹藥。
煉氣期修士，修為不夠，還不能凝練出神識，所以意識是十分脆弱的。
韓玉的意識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沿著紫線鑽入林澤的身體。
兩人之間，忽然安靜起來，就連靈力的波動都漸漸消散。
屋內舒緩的琴聲漸漸躍起，然後忽然歡快起來。仿佛遇見了人世間最開心的事情，琴聲浮動，雨點聲滴滴答答之間，韓玉微閉的雙眸猛地睜開！
噗！！
韓玉嘴裏頃刻間噴出黑血，雙眸驟縮之下，眼底淌過驚駭，身子立時急退之時，看向屋子，露出深深的怯意，他毫不遲疑，立刻轉身消失在了雨幕中。
紫煙慢慢消散，林澤動了動手指，有些僵硬。
剛
剛韓玉的意識衝進他的身體他是能夠感受到的。林澤沒有意料到，韓家的紫玉鎖魂煙竟然如此恐怖，使得他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但隨著韓玉的意識衝進林澤的身體。林澤便意識到，這是殺掉韓玉，反敗為勝的好機會。
因為他的腦海之中，有著無盡雷海，修士的意識本就脆弱，隻要接近，還不要說踏進，其意識便會被崩潰。
林澤的意識已經在無盡雷海中等著韓玉，隻要韓玉的意識踏來，他便能夠將之轟殺！
但不知何為，韓玉的意識進來的一瞬，突然像是遇上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倉皇間逃出了林澤的身體。
林澤看著韓玉離去的方向，沒有去追。
他還沒有完全的把握將之殺死，這次是他早知道韓玉會來，因為在他離開三陽宗之時，特意放出了消息。林澤相信韓玉一定會按耐不住的。所以一直等著他，準備充足之下，才沒有被他偷襲得手。
林澤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韓家的紫玉鎖魂煙太過恐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擦了擦臉上已經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水漬，林澤回到了屋子。
琴音依舊，隻是已經波瀾不驚，仿佛驚濤駭浪之後的餘韻，悠長而回味無窮。
片刻，琴聲畢。
老道雙目緩緩睜開，濁眼透亮：“小友，老夫琴藝可還入耳？”
“道長大才，小子俗人一個，聽不出什麽好壞來，不過想必是極好的！”林澤體內靈力一湧，將身上的雨水蒸去，整個人冒著騰騰水汽，宛如仙人。
“多謝道長。”老道將七弦琴收起，林澤看著老道誠懇地說道。
很顯然，剛才，便是老道驚退了韓玉。
“老夫隻是在撫琴而已……”老道笑了笑，露出靦腆，“小友，你的酒，真好喝，還有嗎？”
“哦？好！今夜，讓我們喝個痛快！”林澤走進裏屋，抱了兩壇酒出來，與老道一起喝了起來。
屋外雨勢漸起，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雨點聲滴答，老道喝著酒，麵色微醺：“小友修道年歲不足一年吧？”
“是的。”
“天資果然驚人！短短不到一年，便踏入煉氣六層，此事，老夫也是聞所未聞！”老道眼中閃過驚歎，屋外有冷風灌進來，將他的灰白胡子揚起。
“這裏的天氣一直都是這般嗎，雨下個不停？”老道又問，打了一個嗝，嘴裏酒氣溢出。
“黃梅時節家家雨……我倒是很喜歡，有種孤單的自由感。”林澤笑了笑，露出落寞的神情。
“雨水啊，的確是個好東西。和我等修仙之人一般，自由自在的，不受約束。熱了，它便化為水汽蒸騰上天，覺得冷了，便凝成雨水墜下。”老道目光閃爍，聲音很輕，似在喃喃自語。
空氣沉默了片刻，隻有雨點兒聲充斥於耳。
一壇酒喝完了，老道露出一個滿足的表情，看向林澤：“小友為何修道呢？”
“為何修道？”林澤眉頭一皺，若有所思。
是啊，我為什麽要修道呢？
被柳奇帶回三陽宗，那時林澤想的是，努力修行殺掉柳奇。現在柳奇已死，但又中了紫玉鎖魂煙。
那麽，我的目的便是
殺掉韓玉斬斷因果？
那麽殺掉韓玉之後呢？
林澤思緒搖曳，一時之間，竟無法言語。
“我輩修士，於仙路上掙紮。有的，求一個長生。有的，隻是為了自己不受欺淩。而有的呢，則是為了自己強大起來，再去欺淩別人。總之，有著各種各樣的緣由。”老道歎了一聲，“世人皆歎仙路難，卻不看仙路也在嘲笑我等太過世媚。”
老道聲音悠然，雖然蒼老，但極其悅耳。
林澤聽完眼珠一瞪，旋即轉了一圈，看著老道，目光之中露出戲謔：“道長，你不會是在以一個長輩的身份來點撥我吧？我說我聽不懂，你會不會打我？”
老道一怔，原本高深莫測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嘩然消失，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你這小子真有趣……也罷，也罷！你還年輕，倒是我唐突了。”老道將已經快要貼在麵上的胡子理了理，表情又恢複成了得道高人的模樣。
“夜深了，老夫要睡嘍！”老道自顧自地說道，翻身將破舊的包袱作為了枕頭，立時便睡了過去。
還不待林澤反應，此地頓時齁聲大起。
“真是有意思的前輩。”
林澤嘴角露出微笑，旋即眸子微閉，打起坐來。
屋外雨聲更急，完全不像是春夜的雨，雨水在天際連成線，落在地上，像是要為黑夜的大地織上一層水被。
……
……
翌日，天際放晴，第一縷晨光沿著青山鋪撒過來，林澤緩緩睜開雙眸，那老道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屋內毫無痕跡，仿佛昨夜是一場夢。隻有對麵空著的酒壇，留作證據。
林澤目光望著遠方，深吸了一口氣，今日，他便準備離開了。
沒有特別知會全村的人，林澤隻是告訴了村長今日將要離去。
但此刻開門一看，一大群人已經沿著山路浩浩蕩蕩而來。
“林澤，你小子不厚道啊，要走了都不告訴我們一聲！”趙構拉著趙諾言走在人群的最前麵。
村長跟在身後，看著林澤麵露尷尬。
“林哥哥，你還回來麽？”趙諾言眼中泛著水汽，盯著林澤弱弱地問道。旋即，眼眸一顫，撲進了林澤的懷裏。
“放心吧，我肯定回來！”林澤拍了拍少女的腦袋，肯定地說。
“說好了，不許反悔！”趙諾言伸出手指，和林澤拉了拉勾。
“小林子，以後成仙了，回來罩著我們啊！”小號子倒是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不過眼底的淚花還是出賣了他。
林澤感覺鼻孔有些發酸，最他媽討厭這樣的場景了，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
“林澤，你一個人在外，仙人的世界我們也不懂。不過人活在世，無非就是與人相處，其間分寸，你要拿捏好。”村長拍了拍林澤的肩膀，揮了揮手，林澤便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踏進了山林中。
此時趙諾言再也控製不住，倒在趙構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身旁的一眾人等皆是眼眶發紅，連帶空氣，都閃著淡淡的哀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