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八章 穆少其人

穆少的脾氣雖是貴族公子的脾氣,但是對傲雪卻是極平易近人的,傲雪便也和他分外親切幾分。

這幾天,穆少一直鬼鬼祟祟的,好像有什麽事情瞞著傲雪。

到了陰曆十三號這天,穆少將綢子蒙住傲雪的眼睛,把她帶到公館的大廳裏來。

傲雪不知道穆少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隻覺得周圍靜悄悄的。

穆少倒也沒有再賣關子。一把掀開蒙她眼的綢子。傲雪這才看清這大廳似乎是經過精心裝扮的,輝煌華麗不已。明晃晃的金色吊燈上麵還結著彩帶,一直織絡了整個天花板。中間一張長方形長桌,上麵的銀碟銀碗反射著明晃晃的光澤,泛出美麗的光彩。

桌子正中央擺放的三層大蛋糕尤為矚目。頂上還立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公主。當然是奶油砌的。有種甜甜的誘惑。

長桌的旁邊還堆疊了許多綁著蝴蝶結,裝飾精美的禮物盒,堆得像小山似的。

穆少道:“怎麽樣,喜歡我為你辦得生日宴麽?等會還有樂隊和歌女的表演呢,這身衣服換掉吧,我有新的送你。“傲雪都忘記掉的生日,今天卻被穆少辦得如此隆重而妥貼。實在是不能不讓傲雪感動的。

穆少見傲雪久久沒有講話,又自說下去:“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了。有什麽人敢欺負你的話,告訴我,我定然第一個不饒他。”

好像自從爹娘死後,就沒有人肯這樣實心實意地待她好了。當然羅海峰不算在內的,他對她的好,是純粹的憐惜,不似穆少這樣張揚,帶著點傲雪說不明白的曖昧。

穆少想著辦法討好傲雪,倒讓傲雪不好意思起來。

再沒有比穆少對傲雪這樣有耐心的,按說傲雪也並不是鐵石心腸,便也對他真心實意地好起來,兩個人倒像是兩對小夫妻似的。整日耳鬢廝磨的。

青幫是當時上海最大的幫派了。穆少雖然年紀輕輕,倒也有些勢力。他的父親不常回家,傲雪也隻見過他兩三遍。

穆少的父親喚作穆章澤。在上海也算手眼遮天的人物了。俗話說,樹大招風。穆章澤的名頭一響,便被日本人盯上了。

近日有一截鐵路要修葺,日本一家公司也想分一杯羹,得到鐵路的開發權。聽聞穆章澤也在極力爭取,便與他有些不對付。

說起這穆章澤也是有些血性的人,他認為無論中國人怎麽鬧,怎麽分成兩派,都還是自己的事情,一有了日本人的介入,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在鐵路的開發權上是毫不相讓的。這一來,便遭了日本那家公司的記恨。

傲雪對於穆章澤的印象倒是蠻好的,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一撮小胡子,頂體麵,頂精神的一個人。見到傲雪也是蠻和氣的。摸著她的頭問這問那的,根本不像是黑幫的老大,倒像是家中年長的長輩。

所以,當聽到穆章澤被暗殺的消息,傲雪蠻是震驚與惋惜的。

事情是這樣的。

這一天,穆章澤像往常一樣用過早餐後。就要去鐵路那邊看看。

車子由司機開出來,一路上並無異樣。哪知行至山中,刹車卻突然失靈,車子連同穆章澤和司機全部翻進山澗裏去了。

晚上掌燈的啥時候,家裏才得知的消息。穆太太一聽便昏死了過去,穆少直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一定是日本人幹的!”穆少氣憤已極地說:“看我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禮辦在兩天後,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傲雪也陪著穆少在一旁答禮。

穆少說:“發生這麽嚴重地的事情,你就陪陪我吧,要不然我一個人一定熬不過去。”

穆少按例要守孝三天,傲雪一直陪在他身邊。

“你打算怎麽報仇呢?”

談到這個問題,穆少的眼睛裏迸發出怒火:“以青幫在上海的勢力,我還不相信還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日本公司。看我怎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傲雪還是有些不放心,叮囑穆少要小心行事。

穆少扳過傲雪的身子,望著她的眼睛道:“今生我保護不了我愛的人,就枉為人!父親對我恩重如山,我長這麽大,所有的東西都是父親給的。現在他離開了我,我一定要為他複仇,否則,他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傲雪心疼地握著穆少的手,說:“我相信你一定會報仇成功的,但是你也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在家裏等你。”

穆少鄭重地將傲雪的手放在心口,用力地點了點頭。

穆少早就調查出日本公司的董事長名叫明浦新一,是在上海灘頗有勢力的大財閥。在他身邊有不少保鏢,防範得十分嚴密。要刺殺他也不是一件易事。

穆少遲遲沒有動手,他一直在等待時機。好在明浦新一有一個特殊的癖好,就是去百樂門消遣,這時候的防範最鬆懈,也是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穆少一連觀察了好幾個星期,最後決定在明浦新一約見法租界領事館大使的時候動手。

這一天,穆少攜帶好自己的勃朗寧手槍,另外還帶了兩枚手榴彈,以防萬一。

百樂門對麵是一座寫字樓,穆少租用了一間角度最好的房間來觀察百樂門進出的客人。

穆少很有耐心地等待著自己的獵物上鉤。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工夫,穆少就看見了自己要等待的目標。明浦新一和領事館的大使從同一輛車子上下來,兩個人互相禮讓地進了百樂門。

穆少觀察好了這一切,悄悄從這所寫字樓出來,從百樂門後門進了去。

百樂門不愧是全上海最有名的銷金窟。一派紙醉金迷的景象。舞池中有不少相擁共舞的男女,舞台上是當紅的歌女在唱著靡靡之音。

穆少從員工換衣間找到一身侍應的服裝,就勢穿在自己身上。因為來往的人頗多,倒也沒有引起注意。他就像一個普通侍應一樣混跡在人群裏。

明浦新一是個年過五十的半老頭子,頭頂已微禿。臉上一笑就滿是笑紋。人中的位置留著一撇小胡子,和大多數日本人一樣。

現在他正坐在舞台最中央的高級沙發上。優哉遊哉地和領事館的大使交談著。

穆少的腰裏別著一把勃朗寧手槍,趁著周圍的人多,隨手對明浦新一的胸膛上就是一槍。明浦新一立即斃命。

人群一時大亂,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杯盤碗盞碎裂的聲音。

明浦新一的保鏢衝著槍聲響起來的地方奔去,穆少連忙跑向後台。追他的保鏢不時地放著槍,穆少左衝右突,奔到外麵的街道上。眼見後麵的人就要追上來,傲雪突然開著一輛車停在穆少身前。事不宜遲,穆少來不及細想就跳上了車。

上車後,穆少不無驚訝地說:“你怎麽還會開車?”

傲雪不無得意地說:“從前在周府學過的。”

後麵的保鏢也上了車,一行車

隊開始了狂奔猛追。

傲雪的開車技術並不高明,畢竟隻學過半年而已。車隊追出二十裏路去,傲雪的車子眼看就要被追到了。

傲雪心裏一陣著急,卻又無計可施。不巧的是車子開在一片樹林裏,道路縱橫交錯著,車頂不時被枝葉刮到。等到好不容易衝出樹林,辨明前路時才發現,前麵竟然是一處懸崖,這時候後麵的追兵也到了,車燈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傲雪向下望了望,發現懸崖下麵是一片大海而非岩石。此時跳下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傲雪向穆少遞了個眼神,穆少當即領會了她的意思。

傲雪開著車猛地向前衝去,在車子向下墜的一瞬間,兩人同時從車中跳出。

不知過了多久,傲雪在一片沙地上醒了過來。想必是被海水衝到這裏的。她發現自己離陸地並不遠,隱隱約約還能看見明浦新一的保鏢在懸崖上的剪影。

這次行動可謂是九死一生了。但是傲雪找遍了附近也沒看見穆少。興許他是被衝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吧。

此時的傲雪渾身濕淋淋的,再加上又饑又餓,實在是舉步維艱。

她四處呼喊著穆少的名字,腳下跌跌撞撞,實在狼狽得很。

失去了穆少,不知何處是傲雪的歸宿。傲雪隻是迷茫地走著,將這小島走遍。

與穆少失散的第三天,傲雪正愁再也沒有能吃的野果的時候,一艘小船滿載著乘客駛來。

傲雪終於又見到人了。連忙跳起來高聲呼喊。船老大發現了她,將她救上船來。

傲雪對船老大是千恩萬謝,將自己的遭遇隱去,隻說是在探險的時候失足落水的。

船老大也是個實誠人,不疑有他。就讓傲雪留在了船上,晚上打過來回,又回到上海的碼頭來。

傲雪下了船,又謝了一遍船老大,這才離去。

又回到這繁華的大上海,傲雪一陣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

穆少現在也不知道怎樣了。不知道還活著沒有。以前有穆少的關照,傲雪從未對未來發愁過。但是現在和穆少失散,傲雪實在對未來迷茫起來。

行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道。傲雪又饑又渴。走過一個賣食品的攤子,食物的香味像一隻隻誘惑的手指在勾動傲雪的味蕾。

傲雪摸摸空空的口袋,不停地咽著口水。

傲雪走到沒有力氣了。蹲在街角的一處,望著夜上海的燈紅酒綠,不禁興歎起來。又仿佛回到當初被林家拋棄的時候了。

仿佛是一個輪回,當初簡簡單單的心靈裏,如今住進太多人了。羅海峰被救後不知道怎麽樣了。穆少現在又不知道身在何方。

又想到在周府的姐妹們,現在好想她們呀,再想想自己身無長物,仿佛隻能再回周府了。

傲雪心裏想定,就朝著周府走去。

在周府麵前稍加猶疑,傲雪還是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管家,見到傲雪十分驚駭,詫異地問她怎麽回來了。傲雪歎了口氣,說:“一言難盡啊。”

管家見狀,也並不多問。隻是將傲雪讓進客廳。

恰巧米格蘭也在客廳吃茶,見到傲雪十分驚訝,但很快恢複了尖酸刻薄的常態,冷哼一聲道:“我們的蔣大小姐不是攀上高枝了麽。怎麽又這麽狼狽地回來了?難道是穆少另覓新歡,將你甩了吧?見你這灰溜溜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笑。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