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第八十五章：是本宮的錯
“連思，來。”雲貴妃伸出了手，將連思拉了過來。看上去親切而又大方，好像真的對連思青睞有加似的。
連思靠了過去，卻始終都有幾分抗拒。
她不會忘記眼前的女人將會如何執掌她的生死與絕望。她是那麽高高在上，偏偏又愛享受高高在上的特權，好像能夠主宰所有人的生死一般。
雲貴妃有一種讓人幾乎窒息的掌控欲，而這種掌控欲讓人感到無比的恐懼。
她靠了過去，卻也將手交給了雲貴妃。
雲貴妃心滿意足，看著連思的容顏竟是多了幾分同情。她若是沒來的話，隻怕今日連思會與方公公同歸於盡。同歸於盡倒是可惜了，其實她也挺可憐的，每次自己提出的要求，她都毫無怨言地忍受著。
雖然時日久了沒什麽意思。
“是本宮的錯，其實呢本宮現在過來，到底也還是有些後悔的。雖然你本該是秀女，但你既然可憐地留在宮裏，這麽努力的伺候，本宮也應該要給你一些機會才是。”
連思沒有說話，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定然不會錯。
她如今猶如驚弓之鳥，真怕自己一個字說錯了，雲貴妃又能想出什麽刁鑽的法子來折磨她。原來的連思興許一直都是默默忍受，可如今的她，當真是怕了……
她開始恐懼雲貴妃位高權重的能力，開始恐懼她掌控別人命運的生死殺伐。一個人的一切，僅僅隻是因為她的一句話就能展開地獄般的命運。
她是真的怕了。
雲貴妃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懼意，心裏更是同情。也是，連思好歹原來也算是個秀女，如今卻差點委身於一個公公，這樣的轉折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故而她的聲音也軟了下來，“本宮都說了，今日的事情也算是本宮的錯。從今以後，本宮不會把你送給這樣的人，你在本宮的跟前好好伺候，可好？”
連思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她要如何拒絕？
“娘娘多慮了，奴婢隻是有些不習慣而已。娘娘所言，奴婢定當盡力完成。”
連思遣詞造句一般地開口，她的雙眸微微斂起，整個人明顯地有些低落之勢。
“那就好，既然你不怪本宮，那麽本宮也就放心了。其實呢，本宮一直都是把你當成好姐妹的，可是當年本宮被最好的姐妹給背叛了，故而才會想要借此機會試探你一番。”提及過去，雲貴妃的眼中閃過一抹極其銳利的怨毒之色，“那你就跟本宮回去吧，之後本宮一定會給你恪守本分的機會，絕不再為難你。”
“是，娘娘。”
連思猶如浮萍一般跟在雲貴妃的身後。
她忽然開始有些疑惑，自己執意要留在宮中究竟是對還是錯。
翌日，雲貴妃果然如她所說開始讓連思在跟前伺候。並且不日便下大手筆的賞賜。這些賞賜幾乎都堪比一些宮中不得寵娘娘所用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放在連思身上，理所當然地惹人豔羨。
連思麻木地接受著一切的賞
賜，平淡無奇地謝恩，仿佛對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曾感興趣過。
一天的時間裏，雲溪宮中幾乎都傳了個遍，有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竟也開始巴結連思。她的身邊頓時多了不少人的圍繞，所有人都向她討教究竟用了什麽樣的法子將雲貴妃娘娘伺候得如此舒適。
宮中誰人不知，雲貴妃幾乎是整個魏宮之中最難伺候的娘娘了。連思怎麽也沒想到，就連浣衣局的嬤嬤都趕來巴結。一到她的房中，先是掃視一圈，繼而堂而皇之地坐了下來，“連思啊，難道你不該感謝老奴麽？要不是老奴當初把你推進去，你哪裏能有今天這等榮耀？”
榮耀？
連思從來都不這麽認為。
一日天堂，一日地獄。
她如今成為人人眼紅的對象，可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前一天差點就要被一個太監給……這樣的恐懼隻怕沒有任何人可以明白。當時的她所有人不聞不問，如今到了這樣的境地卻所有人都前來討好。她真的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連思淡然說道，“嬤嬤若是有什麽喜歡的，自己拿了便是。”
嬤嬤眉開眼笑，她等的就是連思的這句話。隨後在連思的房間裏堂而皇之地逛了一圈，順手挑了不少的好玩意，一邊道謝一邊告辭，“日後若是飛黃騰達，可千萬別忘了提攜老奴一把。”
連思自然不會記得。
嬤嬤走了之後，又有一批人來拜訪。她明明隻是雲貴妃身邊的宮女，隻是宮女罷了。
幸而連思倒也算是恪守本分，幾天下來在雲貴妃的身邊伺候，倒也算得上是小心翼翼，至少沒再出什麽紕漏。
然而幾天下來之後，雲溪宮中出了一件大事。
據說是皇後鳳棲宮的一名宮女死了，而她的死因，正是因為連思縫製好的那件流蘇長裙。
其實那條裙子本是送給孟皇後的，孟皇後平日裏宅心仁厚，便將裙子轉贈給了自己身邊的宮女。連思從一開始就已經猜到，那條裙子裏所放的香料一定是有問題的，如今果真鬧出了人命。
故而當日，孟皇後便親自前來。
她的雙眼還有些通紅，一臉的不可置信，顯然還未從悲痛之中回過神來。她這般樣子，無論是誰看了怕是都會心疼得緊。
“皇後姐姐怎麽今個兒有空過來了？”雲貴妃說著風涼話，一臉無辜。其實孟皇後今日的來意她心知肚明，隻是麵上裝作不知道罷了。
“你不要裝傻，裙子是從你這裏來的，本宮身邊的宮女穿了之後卻死了。”孟皇後失望地看她。
她若不是信她，絕不會收下她的禮。
可事到如今，信任卻得到了這樣的背叛。她不敢相信，雲貴妃怎麽會變成如今這般可怕的人。
“皇後姐姐可千萬不要誤會了，妹妹怎麽會存心害姐姐呢。那條裙子是浣衣局的宮女洗壞了，自己又縫補上去糊弄給了妹妹，妹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連思，你說是不是？”
連思深吸一口氣。
這一天終於來了，她的驚惶不安似乎都在這一瞬消失。
她很喜歡孟皇後，她知道孟皇後是個仁德溫婉而又善良的好人，到今日為止，她當真對她十分感激。同時，也感激著上蒼。
她沒死，真好。
連思上前一步，匆匆忙忙跪在了地上，“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也沒有想到會這樣的……奴婢自己做錯事情，害怕被責罰，故而在流蘇裙中塞了些許香料，隻是想要娘娘不必怪罪奴婢。”
孟皇後聽著連思的話，忽然沉默了。
她有些愕然，即便她的雙眼仍舊有些通紅，可如今聽著連思的話，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雲貴妃對連思的表現極其滿意，她的視線掃向跪在地上的連思，繼而又衝著孟皇後揚眉道，“姐姐，你看妹妹說的對不對？”
孟皇後吃了個軟釘子，自然是說不出話來。她又打量了幾眼跪在地上的連思，忽而有些恍然，“本宮……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她看著連思特別眼熟，卻已經全然忘了是在哪裏見過。
連思低頭，心中更是愧疚萬分。
“娘娘可能忘記了，當日娘娘來雲溪宮時，奴婢抱著一團衣服不小心衝撞了娘娘。還是……還是娘娘拉了奴婢一把……”
連思越說，聲音越小。
孟皇後微微頷首，她想起來了。連思長相倒也算是無比瘦弱，她記得當晚的她手中那些厚重的衣服幾乎比她的頭頂更高。她看上去勤勤懇懇，不像是故意害人的那種人。
可是……
她那死去的宮女。
難道流蘇裙在輾轉之間又被人動了手腳？孟皇後不敢隨意猜測，若是猜的不對，怕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事怕是隻能作罷，她若是懷疑雲貴妃，雲貴妃勢必又會將過錯推回到連思的頭上，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沒必要揪著不放。
隻是可惜了她身邊的宮女，可人都已經死了，再追究下去還有什麽用呢。
“本宮明白了。”
話音之中透著些許的妥協之意。
雲貴妃微微一怔，有些愕然地看著連思。視線在她身上流離片刻後，她便已經豁然開朗。
連思的確看上去十分可憐，也正是如此淒慘才能讓孟皇後沒有追究下去。
雲貴妃心裏又有了主意，然而孟皇後卻已經告辭。
“既然是你這邊的宮女不小心的話，那本宮倒也不追究了。”孟皇後無奈地搖頭，“今日就當本宮沒有來過。”
她實在無可奈何。
連思心中微微訝異，她沒有想到，孟皇後竟然就這樣放了自己。她看得出來，她心地善良顯然惋惜那名死去的宮女，可是……
她卻放了自己。
連思心中困惑不已，她是皇後，難道以皇後之名還有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麽？
孟皇後走後，雲貴妃的視線便又銳利了起來，“你倒是真的很有本事啊，皇後竟然都沒有追究你。”
連思剛剛掉下來的一口氣瞬間又提了上來，她急忙將頭壓得更低，繼而怯懦地說道，“奴婢也不知皇後娘娘為何沒有怪罪奴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