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五十章:王妃不賢

戲台上伶人已經開嗓,雲貴妃身邊依舊嫣紅繚繞,岑依依與穆安二人坐在角落裏敘話,仿佛自成一個小小世界一般,沒有人注意她們。

本以為一切都會這樣平靜下去,平靜到這場無聊的宮宴結束。

岑依依也不知那戲台上到底上演著怎樣的戲目,隻知當戲目唱到盡興之時,背後一陣發涼,冷不防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直朝她這邊投放過來。

岑依依循著人群望過去,那人很快轉過臉,但即便她動作再快,還是被岑依依發現了。

宇文嘉藍!

這姑娘依舊穿著一身藍,衣料皆是上等錦緞,發上釵環盤繞,她的身側,挨著的不是旁人,正是岑落落。

想不到這兩個人竟然混到一處去了,這下可才是糟糕呢。

岑依依與宇文嘉藍本是無冤無仇,何況因著和宇文奉天發小的關係,岑依依再怎麽也不會和宇文嘉藍一般見識,何況,宇文嘉藍對岑依依不滿,僅僅隻是因為她偷戀容沅所生出的嫉妒之心。

可這宇文嘉藍偏偏和岑落落混到了一起,以岑落落那歹毒的心腸,指不定會將宇文嘉藍當槍使。

又或許,岑落落沒有這樣的智商頭腦,可岑落落畢竟還有個媽!

岑依依一直都知道,洛念秋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為了自己在岑家的地位,為了她女兒的前程,絕對什麽都做得出來。

不知是不是岑依依的錯覺,她隱約看到了宇文嘉藍目光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似是對她深深的嘲諷。

“你在看什麽?”穆安戳了戳岑依依的胳膊,岑依依猛一回頭,平複了下心緒,道:“沒事,隻是隱約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一樣。”

“是啊。”穆安接話道:“太平靜了。”

“啊?”岑依依怔了下,卻見穆安正衝她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岑依依似乎忘了,身邊這位草原小郡主,本就不是一個安靜的主,而她適才的話,似在提醒著岑依依什麽。

台上伶人依舊在唱著他們的喜怒人生,看戲的人卻似已經按捺不住。

原本不被注意的小角落,突然投來了無數目光,雲貴妃撥了撥頭上步搖垂下的珠子,似在回應身旁貴婦的話,道:“這娶妃當娶賢,這嬿兒命薄,也是她無福,可到底才名在外,沒有丟了咱們皇家的臉,可不像有些人,如今卻成了京中百姓的笑談……”雲貴妃說著說著,目光卻陡然轉向了純貴人,純貴人被她這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抬起頭,怯怯地抬起頭,回望了過去。

“貴妃姐姐說得自然在理……在理。”純貴人的回話略顯笨拙,似乎並不能叫雲貴妃滿意,雲貴妃故作平靜,道:“哎,本宮心知,老六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受了那麽大的委屈,竟也不敢聲張,真是委屈了他了。”

雲貴妃的話明明意有所指,卻偏偏刻意不肯直接說破,純貴人哪裏知道其中因由,隻能被她的話帶著走。

“貴妃姐姐這話何意?嬪妾……嬪妾實是聽不明白!”

“哎呀……”雲貴妃捏了捏帕

子,自責道:“原來妹妹還不知道啊,瞧本宮這張嘴,實在是……”

“嬪妾當知道什麽?”純貴人莫名緊張了起來,“還望貴妃姐姐明言。”

話及此,雲貴妃身畔的眾婦人們紛紛掩嘴笑了起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躲是怎麽都不可能躲得掉的,有人精心布局,又怎會遺漏掉一絲一毫的機會呢?

岑依依和穆安二人同時望向雲貴妃,隻等聽她說出什麽來,其實岑依依心中已隱隱猜到了些許,隻看最後從雲貴妃口中確認了。

這時,一名麵生的婦人突然上前一步,掩了掩春,回到:“純貴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郕王妃當街打了郕王殿下一巴掌,京中百姓可都是目睹了的,這一傳十,十傳百……也就自然而然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笑談,怎麽,這樣大的事兒,郕王殿下不曾告訴您嗎?”

岑依依甚至可以看到純貴人瞬間黑透了的那張臉,而那張臉的背後,是雲貴妃意中人張狂的笑聲。

明明,純貴人還沒有蠢到不知這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局,可她的氣憤卻是真的。

她在這後宮處處謹言慎行,如履薄冰,隻怕一個不慎,惱了雲貴妃以及其餘位分比她高的嬪妃,以至於丟了身家性命,更要緊的是,她怕連累容沅。

這許多年來,純貴人從不敢貿貿然出頭爭寵,更不期待位分晉升,她隻想踏踏實實過完餘生,也就罷了。

可如今,她已是卑微到塵埃裏,卻偏偏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

就因為她曾與先皇後交好嗎?

純貴人不知在心中思量了多少回,才能勉強擠出一絲從容的笑來,回道:“多謝貴妃姐姐提點,嬪妾回去,自當好好教育,這樣有損皇家顏麵的事兒,日後斷不會再發生!”

“本宮這也是為了你為了老六著想,可不能輕縱了,這女人哪,凶悍善妒可不是什麽好事。”

“善妒?”

“本宮聽說,老六府上一眾姬妾都被遣出府了?”雲貴妃側目去看適才出頭說話的那名婦人,那婦人點頭回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妾身也是聽聞,坊間甚傳,郕王妃善妒,趕走了王府一應侍妾也便罷了,就連王爺身邊唯一的側妃也……也……”

那婦人似是有些忌憚,不敢亂說的樣子。

“說下去!”雲貴妃命道。

“是——”那婦人捂著胸口道:“坊間說是,是王妃下了毒手,要了那側妃的性命呢!”

“我……”岑依依聽不下去了,眼看著就要站起來和那幫老女人掄袖子幹一架,卻是穆安及時按住了她。

“別衝動!”穆安附耳提醒道。

今日這一出本就是衝著岑依依來的,若是此時岑依依耐不住再鬧出什麽事來,隻怕就真的不好收場了。

那頭,純貴人聽罷,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恰時,戲台上的戲目已經落幕,眾人叩謝了雲貴妃正要離席,純貴人欠身送了雲貴妃等人先行離開,岑依依明顯看到宇文嘉藍與岑落落並肩離去時那幸災樂禍的嘴臉。

“你也回吧,不用陪我,今日,我怕是出不去了。”岑依依挽了挽穆安的手。

穆安也不推拒,“我在宮門處等你。”

岑依依沒作任何表示,默默跟著純貴人往春雎殿走。

一路無話,岑依依尷尬得心髒都要蹦出來了。

到了春雎殿時,岑依依抬眸遠遠看到容沅還在這裏,然而,才踏進殿門,純貴人反手便給了岑依依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一耳光來得猝不及防,直把岑依依半邊臉都給打腫了。

岑依依自問這一輩子受過最大的委屈,都來自容沅與純貴人這對母子。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竟活的如此憋屈,容沅欺負她,她除了衝動時給了容沅一耳光,卻什麽都做不了,如今連純貴人也動手打她,而她不得不敬她是個長輩,更不能還手。

有那麽一瞬間,岑依依覺得眼淚都快要從自己的眼眶裏跑出來了。

“母妃!”容沅見狀,有片刻的錯愕,隨即反應過來,衝上前去扶岑依依,“你怎麽樣?”

岑依依沒出聲,隻默默用手捂著半邊脹痛的臉。

純貴人這一耳光下去,竟似乎還沒消氣一般,也不曾多和容沅解釋什麽,隻衝岑依依嗬斥道:“你給我進來,好好解釋解釋!”

岑依依進來,卻被勒令跪著,容沅心有不忍,欲要上前去扶,卻被純貴人給製主了。

“你也跪下!”

純貴人遣走了所有宮人,包括她的貼身侍婢桃蘇。

“說吧!”純貴人看向岑依依。

岑依依哪裏還有什麽話可說,情緒平複過後,回道:“我無話可說。”

“你這是什麽態度?”純貴人越發氣憤,雙手都跟著抖了起來。

“確如母妃聽到的那般,我確實打了容沅一巴掌,王府的侍妾也確實都被遣散了,至於那位側妃,也確實死了!”岑依依回得字字分明,卻聽不出半點悔過之心,事實上,她本就沒有什麽可悔過的。

這一切又不是她造成的。

聽罷這番話,容沅大概已經猜到了今日上陽宮那裏所出的狀況了。

定是有心人故意將這些事網到了岑依依的身上,從而在宮宴上發難,刁難了母妃一回。

純貴人撐著頭,有些悲哀地問道:“這麽說,你是承認了?承認這些都是你做的?你怎會如此惡毒?怎會……”

岑依依無言以答,如果說這樣她叫“承認”的話,那麽她確實無法和純貴人好好交流。

“母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事實是……”容沅想要為岑依依辯駁兩句,卻發現自己也是無法找到合適的方式同純貴人解釋,難道要告訴純貴人,這些都是太子容修可以設計搬弄的嗎?

如果這樣解釋,勢必又會牽扯到更多的人和事,而這些人和事,都是不能同純貴人坦白的。

一瞬間,容沅陷入了極度的為難當中。

如果說了,將影響他多年來的布局,如果不說,岑依依勢必要承受更大的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