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_第一百六十三章

“這與皇後娘娘無關,多年來皇後娘娘對我很是照顧,對靈溪更是視如己出。靈溪心懷感恩,斷然不敢有任何報仇的心思。”

洛念秋先前還惆悵的臉頓時板了起來,“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麽。”

靈溪怎麽會不知道?

“但凡有一點良知,都知道母親所做的一切是咎由自取。”靈溪皺了皺眉,她知道自己說話或許重了一些,可是她心裏的確是這麽想的,絕對沒有絲毫隱瞞。甚至她知道她所說的話定然會讓洛念秋不開心,可是她別無他法。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糊塗話來!她岑依依已經當上了皇後,自然可以改變說辭,一切都是你母親咎由自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畢竟是你的母親,若不是她給了你生命,哪有今天的你?!”

靈溪心裏沉了下來,她抬眸看著洛念秋,“所以外祖母的意思,是要讓我替母親複仇嗎?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何必呢?”

若是她複仇的話,容晟會恨她的,他會更加討厭她的。

她明明就不是能做這樣事情的人,先前他已經因為蘇奈的事情而討厭自己了。若是自己再同洛念秋對岑依依複仇,那麽他一定就會以為自己真的是不擇手段的殺人凶手了。

她絕對不能這麽做。

“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你喜歡淮王吧?可是他卻要娶了別人?為什麽?”

洛念秋的臉色越發陰沉,聲音也跟著沉重了不少。

“靈溪自知配不上淮王叔。”說著,靈溪別開了臉。

“配不上?若是你的母親還在,你又豈會‘配不上’?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岑依依的錯。你將她當成養母,你說她對你視如己出,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你鋃鐺入獄被眾人指責你是殺人凶手的時候,可有人真正記得你?可有人真正相信你?”

靈溪心說,還是有的,太子與南康公主。他們都堅信自己。

“沒有吧?包括岑依依,她若是相信你的話,又豈會讓京兆尹對你判下死罪?這麽多年以來的養育之恩,你倒是放在心裏了,可是岑依依呢?她養了你那麽多年,竟連你的為人都無法相信嗎?”

洛念秋說的極其真切,靈溪竟然一時之間都無從辯駁。

是啊,若是岑依依相信自己的話,她又豈會容忍京兆尹對自己判下死罪?她作為皇後娘娘,京兆尹在判決之前定然會請示岑依依的,尤其……在判決之前,她與岑依依還見了一麵。

靈溪忽然有些恍惚,那一夜的會麵,或許……

“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在你被判死罪之前,岑依依還同你見了一麵吧?她可有問過你淮王的事?”

靈溪皺眉,點了點頭。

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她已經知道你喜歡淮王,可她不許你同淮王在一起,故而才讓京兆尹對你判下死罪。一來是知道你這份心思,就認定你是殺了淮王妃的凶手。二來也是讓你和淮王斷了這份念想,你入獄的這段時間,淮王根本沒有來看你,說不定就是岑依依從中作梗,她在淮王麵前說了你的事,讓淮王對你心存誤解。”

靈溪越聽越是心驚。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事到如今,你還要替岑依依辯護?我看啊,淮王那孩子不錯,就是受了岑依依的蠱惑才會對你如此。”

靈溪拚命地搖頭,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十幾年下來,她對岑依依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岑依依豈會做出這些事情來!

可若要懷疑容晟,反倒不如懷疑岑依依。

靈溪咬了咬唇,雙眸定定地看著洛念秋,“外祖母,你好像對魏宮之中的事情了解得很清楚?”

甚至對自己也了解得極為透徹。

“這還不是為了你嗎?你是外祖母唯一的親人,外祖母自然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

。派人一通打聽之後,卻發覺你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屈,外祖母又豈能放任?岑依依如此害我女兒,欺我外孫女,我豈能讓她好過?!”

靈溪終於不再掙紮,一切在洛念秋的口中全都順理成章。

她拿著湯匙的手微微顫著,粥從中灑了一些下來。

洛念秋見著,不禁柔聲道,“還是讓外祖母來吧。”說著,便又將那碗粥接了過去。

對於岑依依的事情,洛念秋終於不再提及,她興許認為,靈溪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此事。不過經過她的“提點”之後,靈溪再也不似以往那般頹廢。剛到洛念秋這裏的時候,她幾乎整日不說話,就躺在床上。可是之後,她卻每日都會起身,其實即便起身,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離開魏宮之中,她竟變得如此孤單。

心裏好像有一個洞,如今被人用手撕開,疼痛過後就會越來越空,而洞也越來越大,無論做什麽事都填不滿。

靈溪不會武功,洛念秋有意派人教她學武。

但是靈溪卻不想學,比起學武,她更喜歡在院子裏安安靜靜地擺弄一下花草。洛念秋時常過來看她,每次見她在院子裏澆花種草的時候,總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日子過去幾日之後,她都沒有將盛京的事情放在心裏。

而在盛京之內,容晟仍舊派人在尋找靈溪的下落。

“她去了哪?”

終於有了消息,容晟心裏萬分驚喜。他隻想知道她在哪,過得好不好。眼下容旻又在私底下尋找真凶,一旦被他查到,他們隨時都可以將靈溪接回來。

“找到了,殿下……”淮王的親信萬分為難,他低著頭,也不知道那所謂的消息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快告訴本王,她在哪裏!”

“靈溪姑娘……她,她已經死了……”

容晟跌坐在椅子上,渾身的不可置信。他的手緊握成拳,肩膀都開始不由地顫了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怎麽可能死了?

從天牢之中見到那卷白綾,見到空無一人的牢房,他心裏一度是鬆了一口氣的。可是如今他卻被告知,靈溪死了……怎麽可能?

“是真的!王爺,先前從秦城傳來消息,說是有見到一名身穿死囚衣服的女子,被大火燒死在客棧之中。皇後娘娘也幾乎知道了此事,心裏正難受著呢,不日屍體將會被抬回來,到時候就可以確認靈溪姑娘的身份。”

容晟匆匆起身,他似乎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母後,兒臣想起府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告退了。”

太後見他神色匆匆,倒也沒有挽留。容晟離開常寧宮後,即刻便趕往天牢之中,他心裏驚慌無比,直覺靈溪出了什麽事。故而一路上,他都在暗自祈禱——希望靈溪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天牢門口的侍衛見了容晟,隻是低頭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句,“淮王爺。”

繼而便替他打開了天牢的大門。

這些守衛大多心裏都有些奇怪,段靈溪如今已是死囚,而且還是殺了淮王妃的人,如今容晟卻親自來見她……

這個實在沒有什麽太大的道理。

事到如今,容晟幾乎已經不管不顧,他徑直入內,繼而衝到了牢房之內。可是整個牢房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容晟整個人陷入了恍然,腳步停在一間牢房的麵前。

梁上還掛著一條白綾,然而已經斷裂。牢房的大門敞開著,上麵還掛著被斷開的鎖鏈。

而裏頭的靈溪,卻已經不見蹤影。

容晟眉頭微皺,但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門外,負手而立,“裏麵的死囚不見了,馬上去找。”

幾個守衛顯然有些不太相信,其中一人直接衝進裏頭去看了一眼,外頭候著的守衛連忙跪在地上,“淮王

殿下,可是屬下這裏從未出去過,何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容晟皺眉,“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正在此時,進去的那個守衛匆匆出來,隨即跪在容晟的麵前,他雙手握拳,儼然一副視死如歸地樣子,“屬下失職,還請王爺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容晟並未開口,徑直離開。

無論眼前之人將罪責是不是攬下來,他都要找到靈溪!

而與此同時,顛簸的馬車之內。

靈溪悠悠轉醒,整個人恍惚無比。她隻覺得自己似乎一路都在顛簸中度過,恍惚的意識之中帶著許多不適之感。

她這是……已經死了嗎?

靈溪睜開雙眸,不自覺地開始打量四周。然而卻沒有如期而至的一片漆黑,反而是在一片極為簡陋的馬車之上。

她下意識地起身,揉了揉自己發疼的腦袋。

馬車仍在行駛,看起來像是有人在駕車一般。思及此,靈溪便掀開車簾,果然看到馬車之上有人正在奮力駕車。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她當即皺眉問道。

眼前的駕車之人她根本就不認識,況且在她的記憶中,她已經在白綾之上等著自己性命的終結,怎麽一轉眼反而到了這裏?

是他把自己帶走的?

他想做什麽?

有什麽企圖?

靈溪心裏越發惶然,她如今已是一個死刑犯了,怎麽還會有人想要劫走她?

“別多問,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話落,靈溪當即環顧四周。這一看,她竟驚然發覺自己置身在盛京之外。她驚愕無比,直接抓住駕車那人,“你要帶我去哪裏?這裏不是盛京!”

“到了你就知道了。”

靈溪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盛京,故而出了盛京之後,她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究竟離盛京有多遠。

“我要回去!你快停車,我要回盛京!”

“回去?”駕車之人當即笑了起來,“你如今已是個死囚,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一旦你到了盛京之內,你就會立刻被人抓起來,然後送到法場做個替死鬼,你願意嗎?”

靈溪的聲音弱了幾分,“我隻想回到盛京。”

“別想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該抱有期望的。盛京那些都不是你的家人,你倒不如跟我走,我帶你去見見‘真正的’家人!”

靈溪頹然回到了馬車之內。

是啊,她如今已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

沒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以為她殺了人。

正如眼前駕車之人所說,她再也無法回到盛京去了……原先的她,即便是死也不願意離開,隻因為那裏有她從小到大的夢境,有她的心想與神往。可是就連這也沒了……容晟不相信她,她一定還在怪自己。

他怪自己殺了他的王妃……

是啊,她早就該感到絕望的。如此一來,即便是斷了自己的念想也夠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靈溪再未開口。

她不知道能同眼前這個不認識的駕車之人說些什麽,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說。幾天下來,她幾乎都未發出過一點聲音。若非駕車之人每日送水送食物,隻怕他說不定都會以為靈溪已經死在裏頭了。

不過這駕車之人也極其詭異,靈溪雖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知覺。她對未來並沒有他過多期盼,如今亦隻是得過且過,隻是每每看起來的時候,她仍有幾分疑惑。

連續幾日,除了去購置一些必要的水和食物,他幾乎都在持續趕路,幾乎沒有停過,就連入睡也極少,仿似根本不需要休息似的。

幾日的趕路之後,總算是停了。

靈溪身子疲軟不堪,整個人多了幾分陰鬱。然而駕車之人卻是拍了拍馬車的門板,低聲催促道,“到了,你可以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