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第十九章：一句承諾
岑依依尖銳的目光猶如利刃，在他身上千刀萬剮，然而刺客在得知將自己交給容修處理的消息，臉上竟明顯出現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這種時候露出這種表情，分明是嫌命長。
容修明顯也留意到這一點，當即衝上前，抽出侍衛腰間的佩劍，指著刺客，冷聲道：“膽敢在殿前行刺皇上，豈非蔑視我朝曆法，不如當眾斬殺，以儆效尤！”
話音重重落下，劍刃毫不留情地刺進了刺客的心髒，鮮血四濺，甚至有幾滴濺到了岑依依的臉上，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不敢置信地看向容修。
刺客當場死亡，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容修將劍拔出，神色冷漠，仿佛不過捏死一隻螞蟻，繼而轉身跪下，朝著殿上的皇帝磕頭道：“望父皇原諒兒臣莽撞，若是留著此等孽障，必將招致大禍。”
皇帝眼神複雜，半晌沒有開口，整個金鑾殿陷入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最終這件事，不了了之，原本打算徹查的一眾大臣，也不敢再諫言，紛紛緘口不言。
皇帝揮揮手，示意侍衛將屍體拖下去，處理幹淨。
岑依依在混亂中閉上眼，心底的疑慮終於塵埃落定，容修的做法也許在旁人看來，不過是氣急敗壞的報複舉動，雖有些衝動，但也無可厚非。
但這無疑讓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懷疑，從頭到尾這一場鬧劇，就是容修自導自演，最終被岑依依半路攪局，隻得毀屍滅跡。
壞了太子的好事，岑依依談不上後悔，隻是多少有些心有戚戚，畢竟換了一個身份，她再一次義無反顧地得罪了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換做旁人，估計早就活不過第二集。
她卻依舊堅挺地活到現在，不容易。
岑依依歎息間，感覺有一隻手伸至身前，指尖微涼，在她臉上輕輕摩挲著。
她睜開眼，正正對上容沅那雙高深莫測的眸子，裏麵藏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望著他指尖一點豔紅，岑依依無由來一陣悸動。
“你小心點。”岑依依莫名其妙蹦出一句。
容沅微微偏了偏，意在詢問。
岑依依附在他耳邊，躲過眾人的視線，眼神卻朝著容修的方向示意。
容沅了悟，朝她微微頜首，而後順勢擦去了她臉上剩餘的血跡。
待到殿上混亂拾掇完畢，皇帝想起尚有事情沒有處理，一個動作，打消了眾人打算退去的念頭。
岑依依留意到皇上的視線焦點在自己身上，忙正襟危坐，做出洗耳恭聽狀。
“這次太子和郕王妃均護駕有功，朕理應好好賞賜，你們盡管開口，合理的要求，朕一律滿足。”皇帝大手一揮，金口玉言，惹得殿內又是一陣交頭接耳，無數羨慕的眼神落在岑依依身上。
隻聽容修高聲道：“兒臣既身為太子，又是父皇長子，這麽多年，多虧有父皇耳提麵命的教導，方有今日成就，護駕不過是本分，實在不敢奢求賞賜，至於六弟妹，才是父皇應該賞賜的人！”
眾人又是一陣
驚歎，紛紛稱讚太子謙虛禮讓，有大將之風，皇帝也露出滿意的表情，便道：“你這麽想再好不過，不枉朕這些年的培養。”
“至於郕王妃，你剛嫁進王府，朕還未來得及準備見麵禮，剛好趁這次一起賞了，說吧，你想要什麽？”
岑依依自然很是受寵若驚，心裏卻早有想法，“回皇上，兒媳別無所求，但求您一句承諾。”
一句承諾，這樣似是而非，看似沒有實用，卻又格外珍貴的賞賜，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唏噓，大有感歎岑依依大言不慚的意味。
岑依依卻恍若未聞，麵上既無討賞的諂媚，也無不屑的驕縱，笑得一如既往平靜從容。
皇帝好半晌才高聲笑道：“好，一句承諾，你但說無妨！”
“兒媳尚且保留您的這句承諾，來年若是需要，還望皇上不要忘記。”岑依依道。
“哦？這是為何？”皇帝似是不解。
岑依依又道：“如今國家富強，國泰民安，王爺也待我極好，兒媳自當是別無所求，但皇上一片心意，我也領了，所以才留下這一句承諾，以後若是想起，也會念及今日種種。”
“不忘初心，皇上，您說對麽？”岑依依笑容純粹，一如她那纖塵不染的素衣青衫，美不勝收。
皇帝大笑：“有理，既如此，那朕便允了你這句承諾，你何時想起，再向朕討要吧！”
岑依依麵上輕鬆依舊，暗地裏也鬆了一口氣。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他，饒是見慣大場麵，岑依依多少免不了緊張。
容修此時卻慢慢蹙起眉，刺客這件事，自然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自導自演，本來也會是他的獨角戲，卻不想被半路殺出來的岑依依搶了風頭，還差點讓事情敗露。
心裏原本還燃著怒火，卻在岑依依從善如流的應對中，全然化為煙塵，被風一吹，就散了。
這種無奈至極的心情，讓他不禁憶起昨日清晨在大觀園的驚鴻一瞥，那人也如同今日一般，憑借著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化幹戈為玉帛，卻從頭到尾沒有半分得意。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隻是過眼繁花，從未放在心上。
容修心裏暗暗下了決定，要回去命人好好調查岑依依的身份，而遇刺這樁鬧劇，也終於告一段落。
岑依依釋然地站起身，膝蓋跪久了有些發麻，她沒有經驗，差點腿一軟跌倒在眾人麵前，好在被身旁的容沅眼疾手快地攙扶了一把。
她衝他報以感激的微笑，卻得到容沅深沉得幾乎把她吸進去的眼神回應。
“你幹嘛這麽看著我，要吃人啊？”岑依依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漫不經心地嬉笑道。
容沅表情卻很凝重，抓住她作亂的手，二話不說便將她扯出了殿外。
岑依依莫名其妙，奈何她剛才得了皇帝一個賞賜，心情還算愉悅，便忍著沒有翻臉。
直到兩人坐上了回府的馬車，容沅凝重深沉的情緒才總算緩和下來。
“你到底怎麽了？”岑依依好奇道，“一直板著臉，誰惹你了？”
容沅深深地看著她，不答反問：“你怎麽會知道那個刺客在哪裏？”
他話音頓了頓，沒等岑依依回答，又改口道：“或者說，你是不是早知道些什麽？”
岑依依心下一沉，斂起麵上的嬉笑，沉聲問道：“你在懷疑我？”
“你可以解釋。”容沅淡淡道。
“我當然可以解釋，不過我也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強行把我娶進來，總不見得是對我一見鍾情吧？”岑依依不甘示弱地反問他。
容沅深吸一口氣，沉吟一聲道：“我有我的原因。”
岑依依極其不爽地嘖了一聲，“你這人未免有點太自負了，一點誠意都沒有，憑什麽還要我對你推心置腹？”
“我不會害你。”容沅補充道。
“我也不會啊。”岑依依攤攤手，“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拿什麽害你？”
容沅對此不作表態，但眼神卻分明帶著不認同。
“好吧，就算我有能力害你，我也沒有動機啊！”岑依依喊冤，“你沒看見我從頭到尾都是在幫你麽？”
岑依依掰著手指頭細數：“幫你整頓府裏的內務，幫你討好純貴人，還有在你父皇麵前強勢刷了一波存在感……”
順便還幫你捉了個奸，岑依依在心裏默默補充，“你看，我都這麽幫你了，你還覺得我會害你？”
容沅沒說話，表情卻分明有些詫異，落在岑依依眼底，就被她自動腦補成一句“臥槽你居然為我做了這麽多事？”
她很不爽，極其不爽，就好比你辛辛苦苦做了一天田螺姑娘，滿懷期盼地等待著一句誇獎，主人卻壓根沒有發現你做的事。
岑依依氣得頭頂冒煙，還有比她更苦逼的苦力麽！
“你這副表情會讓人很想揍你。”岑依依冷笑道，“我都大人不記小人過，沒有計較你強搶民女的罪，你反倒狗咬呂洞賓？”
好吧，其實是看在他長得帥的份上，岑依依才會這麽快原諒他，要不然他現在恐怕早就成了她的刀下亡魂。
容沅沉默半晌，輕聲道：“對不起。”
“……”
岑依依的表情瞬間僵住，原本準備好的一腔控訴，頓時沒了用武之地。
兩人麵麵相覷，容沅率先打破沉默：“最近發生太多事，我不得不小心，今天多謝你。”
“？？？”岑依依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你沒被什麽奇怪的生物上身吧？”
容沅不能理解她的腦回路，幹脆湊近來，一隻手搭住她的後頸，將岑依依壓向自己，呼吸交替，他輕聲問：“你可以試試？”
岑依依再次撞進他幽深的眸海，猝不及防，麵紅耳赤，愣愣地問：“試什麽？”
“看看我是誰。”容沅似乎熱衷於調戲她，每次說不過她，就會用這種不要臉的姿勢，打破底線。
岑依依恨極，奈何她無所不能，卻偏偏少了這方麵的經驗，平日裏麵對別人的調戲，都是幹脆的一拳揍上去，這招卻屢次害她在容沅麵前吃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