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_060.蕩漾的心

我腮邊肌肉一跳,我說過這種話嗎?這麽直接的。而且當初和我對口供的時候,盧文倩不是堅持說,她從來沒說過要跳湖的話嗎,怎麽日記裏又這麽寫?所以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麽,我困惑了,整個一出羅生門啊。

【那次之後,我本來以為他會主動和我接近的,誰知道每次碰麵他都裝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真是氣死了,我索性也裝作不認識他,看誰裝得過誰。

一晃就晃到了大四,那段時間我的心就沒靜過,想到還有不到一年就畢業了,以後……該怎麽辦。終於我認輸了,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我坐在他麵前,看著他傻呆呆的表情,問了他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問題,誰知道他竟然說出一段聽上去似模似樣的話,而且居然還暗示我應該找個像他那樣的男朋友,總算沒有太木頭。既然如此,就由我鼓起勇氣約他上街好了,反正,女孩子先開口,也沒有什麽吧……】

我捧著咖啡杯的手微微顫抖,第一篇備忘還沒讀完,但我卻把它關了,又仔細數了一下一共有幾篇,用不用控製一下,畢竟看完就沒有了。

第一篇備忘最後一句話是:【在街上,我主動牽起他的手,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

車廂裏人不多,周六的下午比起周五還是清淨不少的,電話響起的時候,我正閉著雙眼倚在座位上假寐,接起來一聽,是耗子。

“喂,哥們兒,我在火車上呢,信號不好,有事嗎?”

“是嗎?去哪了?幹什麽去了?”耗子興奮地答非所問。我一頭霧水的回答他的問題,心道聽說我去外地至於這麽興奮嗎,我也沒有對他托妻獻子什麽的啊。

“說好了昨晚上給你打電話的,結果給忘了,你找我什麽事啊?”耗子說完,懊惱地嘟囔道,“去外地了那你還約我吃飯?”

我嘴角抽搐:“大哥,你看清楚了,我微信裏發的六日,是問你下周六或是周日有空嗎,不是這周。”

“哦——這個意思啊,我以為你說的是六號呢,心話那不就是明天嗎,”耗子恍然大悟,又調轉槍頭指責起我來,“六和日之間怎麽也沒個逗號啊,這誰看得懂啊?”

我腦仁又開始疼起來了,誰看不懂啊!我還以為他弄錯是這禮拜還是下禮拜,結果耗子的腦洞果然不是我一介凡人跟得上的,誰會認為六日是六號的意思啊?認為是六天都有點道理,怎麽能認為是六號啊!抓狂。

“那你到底哪天有功夫啊?”我有氣無力地問,“你還記得魏錚吧?他最近也想下海創業,所以想找你這個前輩問問經驗。”

“哎呦哎呦,這麽客氣啊,”耗子笑的合不攏嘴,“前輩不敢當,不過我失敗的血淚教訓啊,那可以寫一本書了,想當初……”

“打住打住,這些開荒的故事先留著,到時候和魏錚說。怎麽樣啊,到底哪天有空?”我又問了一遍,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主旨,耗子就不知道偏到哪兒去了。

這方麵他和江小溪還

不太一樣,江小溪雖然在說話途中會不停變道,但總體而言還在原來的環境裏,耗子可不是,他會從陸地上竄到海裏,不攔著點兒的話,會搭乘火箭,衝出外太空,在火星表麵降落的。

“這禮拜六日我都沒空啊,下禮拜行嗎?他什麽時候開業,還來得及吧。”

怎麽可能來不及,這才是調研階段。難道他以為魏錚已經要剪彩了?以為誰都和他似的,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啊。

“開業還早呢,主要是想和你取取經,畢竟……”我說到一半,停住不說了,忽然意識到耗子剛才那話違和的地方,六、日都沒空?這事有蹊蹺啊,“不對啊,最近你那魚店生意這麽好的?連吃個飯都擠不出時間嗎?”

“我這兩天不開店。”

周末,人潮往來的時候,開張大賣的時候,居然不開店?

“哥們兒,今天明天你都不開店,不開店你幹什麽去啊?”

“今明兩天會展中心舉辦fish-con,我得去看看,我現在就在會展中心啊。”耗子說到這裏的時候,話語中帶了點莊嚴肅穆的氛圍。

“什麽炕?”我想我是out了,為什麽耗子的話我聽不懂了,“幹什麽的?”

“fish-con,就是魚展,和花展啊,多肉展啊一樣,參展的帶自己養的魚過去,讓大家看,還會根據品種品相評出冠亞季軍呢,”耗子說到最後,傲嬌地下了結論,“你不懂,這是我們魚圈兒裏頭的事兒。”

行吧,魚圈兒確實是我不熟悉的一個“圈”。

“下周行嗎?我的時間不像你們這麽死性,找一天晚上你們下班早的時候,咱們約個地方。”耗子又說。

我匆匆和他定了大概時間,又把電話給魏錚打過去,告知他情況,魏錚聽完我說的話,一下子受了啟發:“我怎麽沒想到呢,展會啊,我這就去查查有沒有美食展什麽的,擴展擴展思路。先這樣吧,等你回來再說。”

說罷,他等不及似的掛了電話。

環顧車廂,再看看手機,我怎麽覺得我這幾天,竟給別人的戲碼做配角了,周圍所有人都活得那麽風風火火有滋有味——別管是甜味還是苦味吧——就我一人,頹的跟文青筆下的文章似的,這也太沒勁了。

我搓了把臉,起身去火車上的衛生間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麵的倒影,心想:新年新氣象,都已經是新年了,所有的衰樣兒都留在去年吧。

一進家門我就覺出氣氛有異了,這種吊詭的感覺在我拿出買的那幾盒馬蹄酥後就更甚了。但問了之後,父母雙方沒一人說什麽。母親甚至當著我們的麵打開了一盒酥,慢條斯理津津有味地吃了半盒。我向父親投遞了一個有事叫我的眼神後,遁回了房中。

剛關上房門,我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掏出盧文倩的手機,打開她的備忘繼續閱讀,第二篇寫成的時間,是我們在一起大概一兩個禮拜之後,不知道她又寫了什麽,我急不可耐地讀了起來。

【嗬嗬,為什麽啊

,為什麽連今年的清明節都好像沒有那麽淒涼似的了,大概是因為,從今天開始,我連上墳都可以不再是一個人了吧,我有一個人可以依靠了,想想還真有些不習慣呢,不知道你會不會不習慣呢,我看你好像很駕輕就熟啊,是不是以前練習累積的經驗呢?哈哈,還不快從實招來。】

我不由自主露出微笑,那個時候的盧文倩,那個時候的我,是多麽單純而又快樂的,我還記得剛和她在一起那段時間,半夜睡著覺都能傻笑著笑醒,然後再接著睡,接著笑,接著醒,周而複始。

帶著還沒隱去的笑,我又打開第三篇日誌,在接下來的四五六篇的文字之中回顧那些年吃過的章魚小丸子,那些年打過的大型遊戲,那些年喝過的奶茶咖啡,那些年一起建立的郵箱賬號,那些年看過的畫展逛過的博物館……

不看不知道,原來我們之間早就因為這些千奇百狀,千奇百怪的小事而形成了一條叫做回憶的紐帶,每一節都讓人心中動容,心生感慨。

年輕的盧文倩,年輕的李靖,攜手款款而來。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給還在德國的盧文倩發了一條微信:【你還好嗎?確定什麽時候回來了嗎?】

【(驚恐)你被盜號了嗎?為什麽突然關心我的行程了?】

【我前兩天去了趟B市,警察把你丟了的那個手機給我了,讓我找機會還給你】

在發出這條消息後,微信那邊的盧文倩突然靜默下來了,許久之後才又發了一條給我:【哦,都那麽多年了,手機裏麵的東西估計都被人刪光了,一個空殼子而已,我不想要了。】

【你放心,裏麵還有不少東西,照片視頻備忘什麽的都在。】我特意提到了備忘錄,想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這麽多年了,她還會記得自己在手機裏麵敲下的字字句句嗎?

又是許久之後,盧文倩有了回應:【你都看了?】

【看了。】我老老實實回答。

這次的微信幾乎是轉瞬即至:【然後呢?】

【還沒看完。】我依舊老實。換來的卻是一連串隔著屏幕都能感到衝擊的咆哮體。

【誰讓你看的!懂不懂什麽叫隱私權!!不許再看了!!!現在就關機!!!!】

【那我要是看完了呢?現在關機也來不及了吧。】對盧文倩的話,我不自覺的就想叛逆,雞賊地問道。

【不許看!忘掉!全部忘掉!】

【所以我才問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回來我才好把手機還給你啊,否則它天天擺我眼前,就像在一個快餓死的人麵前擺了一隻雞,又不許他吃,未免太殘忍了】

【……過年的時候。總之你不許再看了,不然我就要生氣了】

我想象著她說這句話的表情,一定像以前一樣,小臉皺成一團,原地連連跺腳,說話都帶了哼聲。我忍住笑回她一句【盡量我盡量】。

【那你等我。】

盧文倩發了這樣一句話後,沒了聲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