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將軍府_第137章 妻仗夫勢

餘四目帶躊躇:“小姐,如今已經夜半三更了,這地兒確是邪門,不如先回……”

那柴房裏忽的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接著便是咚咚咚的聲音,一聲一聲聽著更似敲門板的聲音。

蘇鳳錦忽的朝著那房門跑去,浣紗衝在前頭,一腳將門踹開,柴火被浣紗踹倒在地上,眾人提著燈盞火把哆哆嗦嗦的湊了過來,於燈火映影之下隻見那破舊的床板上躺著個汙黑的身影,那咳嗽聲斷斷續續的傳來,眾人嚇得一個哆嗦,慌得緊:“鬼……這這鬼啊!”

戰青城望向指尖輕顫抖的蘇鳳錦:“認識?”

“這裏除了我與挽珠便隻有杜婆婆了。”蘇鳳錦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的往裏走,蘇鳳錦提了餘四手中的燈盞跟了過去,於燈盞下顯露出一張滿目瘡痍的臉,依稀裏還能看出這人的模樣,她麵容枯瘦,一雙眼珠子似要從眼眶裏頭掉出來似的,屋子裏頭冷風呼號,想來若是早下些雪,這人許就凍死了。

蘇鳳錦扯了披風蓋在這人的身上,哽咽著嗓音:“杜婆婆,我是鳳錦,是鳳錦啊,大夫,你撐著,我去請大夫。”

床上的人張了張嘴,聲音幹啞得緊,除了咳嗽什麽也發不出來。

戰青城攔了就要風風火火衝出去的蘇鳳錦,低聲道:“差人去請了,莫慌,待為夫瞧瞧。”

戰青城來到杜婆婆身旁,朝她微微點頭:“我是她男人,手伸出來我瞧瞧。”

蘇鳳錦一張臉忽的漲得通紅,拍了拍戰青城的手:“瞎說什麽。”

戰青城替杜婆婆號了脈,默了一會兒才道:“當是感了風寒,不曾用藥,時日久了便加重了,如今隻能得大夫過來了。”

“你會醫術?”蘇鳳錦詫異的瞧著他,細細想來,許多事情戰青城似乎都會做,而且很厲害,這般一想,難免便生出幾分崇拜之感。

“行軍打仗枯燥得很,同軍醫學了些時日,略懂皮毛罷了。”他替杜婆婆瞧了瞧那張刀痕滿布的臉,又掰開嘴拿了燈盞瞧了瞧嘴裏頭,喉嚨黃中帶紅。

蘇鳳錦無法想象那是一個如何枯燥的環境,隻覺得那般的日子定很是清苦。

“婆婆,不要怕,我回來了,我會救好你的。”隻恨蘇鳳錦先前不曾將她帶走,如今才會出了這樣的事。

餘四搓著手,垂眸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戰青城站在蘇鳳錦的身旁,不動如鬆。杜婆婆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緊握著蘇鳳錦的手點了點頭,嘴裏含糊不清的喚著什麽,蘇鳳錦一時也不曾聽清。

因著戰青城的緣故,那大夫來得也快,見了戰青城之後才去替杜婆婆號脈瞧病, 因著杜婆婆瘦得厲害,穴位有些找不準了,大夫也不敢貿然施針,一時便膠著了。

蘇鳳錦命人將杜婆婆搬去了那大小姐的房間裏,粉色的簾子盡數被拆了下來,隻是粉色的床單襯著杜婆婆那張枯瘦猙獰的臉,當真是個莫大的諷刺。

因著這屋裏頭的動靜,歇下的蘇正清與肖然心母子兩盡數奔了過來。

肖然心瞧著粉床上的杜婆婆,麵色微變,故作鎮定的瞧著床上的人詫異道:“這是怎麽回事,杜……她她不是已經歿了麽?怎的會在這裏?鳳錦,近來我總聽聞那荒院裏頭鬧鬼,這……這莫不是……不行,我得趕緊請個道長來瞧瞧才好。”

蘇鳳錦坐在床邊,細致的替杜婆婆擦著臉,那臉擦淨之後便好看了許多,隻是那細碎的劃痕卻一直都在。

她將帕子遞給挽珠,聲音幽冷似寒冽的雪:“肖姨娘,杜婆婆是我娘親的乳娘,後來又一直照顧我,如今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你是蘇府當家主母,是不是該給我和將軍一個交待?”

那當家主母這四個字這時說出來,當真是諷刺。

“你自放心,這事我定會查個清楚明白,隻是這天也不早了,這些事不如明日再議,如今這兒有大夫守著,再多派兩個丫鬟伺候著就是了,我另僻了一間房,還望將軍與夫人莫嫌棄。”

肖然心反應倒是快,窗外頭這會兒疾風驟雪的,天寒地凍,若非是將軍親自差人去尋,哪個大夫願意過來受這個罪。

挽珠緊著手中的帕子附和:“小姐一路周車勞頓,快去歇息吧,這兒有我伺候著又有浣紗守著,不會有事的。”

蘇鳳錦取了挽珠手裏頭的帕子洗了洗:“我不困,倒是肖姨娘,還是盡早給我一個交待的好。”

蘇明央將麵色蒼白的肖然心擋在身後,擰眉歎了歎氣:“鳳錦,我知你同我娘素有幾分恩怨,隻是如今這麽多年了,你不是往日的小姑娘了,母親也已經老了,那些往事就讓它過去吧,杜婆婆的事我原也是知道一二的,當時聽聞是得了天花了,大夫不敢來瞧,母親便將她送去荒院裏頭救治,還差了素素那丫頭照顧著,湯藥是一日不差的送過去的,沒曾想過了幾日素素便道杜婆婆重病歿了,母親不曾親手打理過這門事。這是餘四處理的,至於為什麽還活著,我母親確是不知情。”

餘四一聽,麵色發愁,這不是明擺著將鍋推到了他的背上了:“小姐,小的在蘇府裏這麽多年,對老爺,對蘇府忠心耿耿啊,杜婆婆曾經對我餘四也有過不少的關照,我餘四絕不會不知恩圖報的,當時大夫進去瞧過,確是說杜婆婆已經歿了,小姐,你若不信大可問問府上的人,自打小姐走了,杜婆婆的身子便開始不利索了,府中每日湯藥的養著,當真不曾有過苛責,與過份之舉。”

一旁候著的丫鬟下人連連點頭,為肖然心以證清白。

蘇鳳錦執著杜婆婆的手細細擦拭,聲音沙啞喉頭發緊:“一切待婆婆醒過來再說,你們都去睡吧。”

蘇正清掃了眼肖然心,朝戰青城賠禮:“府中管教無方,教將軍瞧笑話了,將軍早些歇息,下臣就不打擾了。”

戰青城微微點頭,待人盡數退了出去,拍了拍蘇鳳錦的腦袋:“去睡會,這兒我守著。”

“將軍……。”蘇鳳錦抬頭瞧著他,眼神濕漉漉的,就像一條可憐的小貓兒一般,巴巴的瞧著他,將他當成了最後的救贖。

戰青城忽的低頭親了親她,春風滿麵:“既然你想要,那我便給你。”

蘇鳳錦看了眼閉著眼的杜婆婆,羞紅了臉嗔罵:“混帳,誰要了!”

“你那般瞧著我,原不是這個意思?”戰青城坐在床邊替杜婆婆號了號脈,笑意溢滿眼眸。

“不是!”蘇鳳錦去端水,挽珠偷笑著將水盆端出去倒了,換了盆新的熱水進來。

戰青城摸了摸她的發,動作輕緩溫柔,似待珍寶一般:“去睡會兒,明日不是你娘的忌日?我的錦兒要漂漂亮亮的去見嶽母大人才是。”

蘇鳳錦坐在床邊的木腳踏上,腦袋枕在戰青城的腿上,一頭烏黑的好如瀑般傾瀉而下,側著的半張臉透著隱約的愁容,屋子裏的碳生得足,她衣衫單薄著倒也不覺多冷,隻是思及往事,又覺心裏頭寒得厲害,於黑夜之中來來回回的遊蕩卻尋不到救贖。

“小雪的時候,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餃子的,娘親那天病得厲害,還做了一大碗餃子給我,我吃了餃子就睡了,第二天醒過來便見娘親穿著大紅的嫁衣躺在床上,歿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爹抱著娘親嚎啕大哭,我娘親都死了,我爹還硬是拉著我娘的手按了那個手印。”

她扒在戰青城的腿上,訴說著那些令人痛苦的過往。那大紅的嫁衣,於蘇鳳錦而言,不僅僅是大婚,也象征著死亡。好比她娘親。或許她臨死之前穿著嫁衣,原不過是想讓蘇正清多憐憫蘇鳳錦幾分,卻不曾想竟成了反意,使得蘇鳳錦被繼房打壓欺淩多年。

戰青城輕撫她的發:“簽的可是那個所謂的鬼魂契約?”

蘇鳳錦抬頭瞪他,咬牙切齒:“我先前被人汙蔑說是蛇妖的時候,你還逼著我簽了那個,那個本就不可信,你把它給我,我燒了它。”

戰青城哭笑不得:“我何時讓你簽過那些?”

“你想騙我,門兒都沒有,我告訴你,我都瞧見了!一張紙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太小了我當時看得不真切,想著原也不過一死,便是死了囚在你身邊,我也讓你不得安寧,原就是沒用的東西,你快給我。”

戰青城挑了挑眉,瞧著蘇鳳錦凶巴巴的模樣湊過去親了親,蘇鳳錦忽的便含羞帶怒,連著那怒意也消減了幾分:“我同你說正事,你正經些,嚴肅些!”

“你簽的不是那個。”戰青城隻得如實相告。

“那是什麽?”

“自己瞧。”戰青城從荷包裏頭摸出一張紙,寶貝似的舒展開。

蘇鳳錦一眼便瞧出了這份東西,原就同她先前簽的那一份一模一樣,連手印子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樣,隻是內容大相徑庭。

“這不是我們的生辰八字嗎?”蘇鳳錦的目光定在芝麻大點的小字上,那上頭寫著四個字,合婚庚帖。

戰青城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得春風滿麵:“原就是合婚庚帖,先前你是抬進府裏的,三書六禮雖是不差,但有些卻終究不曾到位,最重要的一份自是要補上。回頭尋大師算上一卦,也就圓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