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我知你苦
“我老婆子看一輩子人,還會走眼不成。”楊母目光從林欣然身上轉移到楚青璃,隨後定格在楚青璃手上的那隻行李箱。
“你敢說,那隻行李箱不是你的?”
“是我的。”林欣然麵皮一抽,訕訕說道。
“在別人家,不懂得尊重主人,指使主人做事,這就是沒教養。”楊母的目光挑剔且不滿。
“長得跟個狐媚子似的,好好的正經事不做,除了勾引男人,你還會什麽。”
林欣然聽得心裏惱恨,偏偏又發作不得,隻得耐心有禮跟楊母解釋:“夫人,我沒有勾引晨謹。”
楊母冷哼,眼裏飄過不屑:“沒有勾引怎麽會住到我家來,還是一個單身女人!你還要不要臉,不知道我兒子已經結婚了嗎?”
這話裏的潛台詞無疑是譴責林欣然小三,公然破壞別人家庭。
楚青璃有些意外。
她知道楊家注重麵子,但在她身上是個例外,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她,都是理所應當的。
楊晨謹不承認她和他的婚姻,周圍所有人包括這家裏的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認同她的地位。
她完全沒想到,傳說中難以說話極有可能是惡婆婆的楊母會幫她說話。
袒護她,諷刺林欣然。
或許,楊母隻是為了維護楊家麵子。
又或許,楊母隻是單純討厭林欣然。
林欣然氣炸了,即使再能裝,麵色也有了些扭曲。
“夫人,我和楊少隻是朋友。何況楊少從來沒有承認他已經結婚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楊晨謹不承認結婚了,那麽男未婚女未嫁,他們之間就算走得再親密一點又如何?
這根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沒有承認結婚?”楊母不由笑出聲來,仿佛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要不要給你看下結婚證上的名字,是你會說,還是法律更有說服力?”
林欣然簡直憋屈到極點,深呼吸口氣,重新展開笑顏。
“夫人,我不是那個意思。楊少有沒有結婚,這不應該是我管的事情,我隻是應楊少的邀請,過來小住幾天。”
頓了頓,“欣然不太會說話,要是哪裏做得不對,還請夫人多多體諒晚輩。”
她是楊晨謹的媽媽,跟楊母爭執,吃虧的隻是自己。
還不如退一步,先示弱再說。
隻要不是鬧得太反感,贏得了楊晨謹的心,攻下楊母遲早的事情。
愛屋及烏,她相信自己有那個本事。
“晚輩?”楊母目光輕鄙從她身上掠過,哼了一聲。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要是再計較下去豈不是給了你把柄說我不照顧晚輩。不過我可警告你,既然是作客,最好有做客的覺悟,頤指氣使的,這家裏沒有任何人應該聽你的話。”
楊母說這話的時候,管家是在場的。
感覺到楊母的視線若有若無從身上掃過,額頭不由得沁出密密的細汗來。
下意識點頭:“夫人,我知道了。”
下意識的話說出了口,落在在場幾人耳中,楚青璃怔愣,林欣然臉綠了。
目光帶刀,狠狠剜向管家。
管家拒絕接收她的視線,恭謹而謙遜看向楊母。
“夫人,您怎麽過來了?”
“來看看我兒子,順便小住幾天。”楊母淡淡一睨,坐到豪華意大利真皮沙發上。
“不過好像來得不是時候,看到一出狗血的鬧劇,真是丟臉而又心情不好。”
林欣然臉更加掛不住,總感覺楊母在爭對她。
小跑上樓梯,去抓楚青璃手中的行李箱:“楊太太,東西我自己搬上去吧。”
楚青璃一時間無所適從:“我……”
“讓她自己搬。”楊母接過管家倒好的茶,輕抿一口,“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人太過於熱情,客人就會不知好歹。”
楚青璃偷眼看林欣然,正好撞向林欣然惱恨的眼神。
四目相對,林欣然低哼一聲,狠狠剜她一眼,提著行李箱上樓。
楊母的話還沒完。
“主臥室就該是主人的房間,有些人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越俎代庖從來都是最惹人討厭的事情。”
林欣然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但又不能跟長輩爭論,尤其她還要討好楊晨謹。
隻能咬碎銀牙,吃力提著行李箱爬樓。
楚青璃目光一直追隨著林欣然的動作。
林欣然上樓的動作急促,背影狼狽,似乎想趕緊找個地縫躲起來,省得再被奚落。
林欣然也有這麽一天。
楚青璃想笑,扯了扯唇角,卻笑不出來。
楊母看不上林欣然,是因為林欣然是演員,大多數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不會接受有個戲子媳婦。
可同樣的,楊母也不見得看上她。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都不過是一樣的悲哀人而已。
正發著愣,楊母的聲音不悅響起。
“傻站在那裏幹什麽,下來陪我喝茶。”
楊母發號施令,楚青璃哪敢不從,急忙下樓梯。
猶豫幾秒,在楊母的眼神下拘謹落座。
“夫人……”
“嗯?!”楊母聲調上揚。
楚青璃隻得改口:“媽。”
楊母點頭,將茶杯放到茶托上。
“管家,這茶冷了,你去重新泡一壺。”
楊母的氣場不弱,把林欣然為難得臉都青了,管家早已站不住,一聽這話如蒙大赦,趕緊應聲端著茶具退下。
轉瞬,客廳裏隻剩下楊母和楚青璃。
楚青璃拘謹不安捏著交握的手指,不知道楊母究竟想要做什麽。
而且楊母讓她稱呼“媽”,更是讓她的心情起伏不定。
如果是責怪折磨,習慣被刁難的她自信可以安然承受。
可楊母的態度,似乎並不隻是想折磨她。
方才在她和林欣然之間,楊母護的人是她。
她可以對折磨她的楊晨謹和林欣然橫眉豎目,但在楊母麵前,她卻一點底也沒有。
楊母一直在暗暗觀察她的反應,見她始終不說話,清了清嗓門,率先開口。
“小謹自鄭悠雪一事後就再也沒有回家,他在這邊我不放心,看樣子你過得很不好。”
不是看樣子,而是本來就不好。
楚青璃有些酸楚,但麵前的人不是她的媽媽,而是楊晨謹的,傾訴委屈排隊也輪不到她。
“媽,晨謹他……”張了張嘴,在楊母的視線下,毅然決然的話
竟然有些猶豫,“對我其實挺好的。”
“很好?”楊母嗤笑,一把抓住楚青璃胳膊,把袖子擼上去。
衣服遮擋處,肉眼可見的大小淤青清楚明白。
在事實麵前,楚青璃啞然。
她原也沒有替楊晨謹說話的意思,隻因為楊母是楊晨謹的親人,說句話哄她而已。
誰想楊母眼尖,早就窺破真相。
楊母原是想數落她,但看得楚青璃身上的瘀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些都是小謹做的?”
楊母的眼裏有著不可置信,顯然很震驚兒子會做出那麽喪心病狂的行為。
“他家暴了?”
在新世紀時代,女權思想開始複蘇,家暴一直都是被摒棄輕視的名詞。
楚青璃微微合上眼睛,將湧上喉嚨的苦澀吞咽回去。
“他沒有。”
楊晨謹不屑於打女人,也沒怎麽家暴她。
“那你身上這些傷?”楊母分明不信。
“別人弄的。”其實這跟楊晨謹弄的也沒多大差別。
他身邊的人弄的,他指使的。
他想折磨她,但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於是讓別人來。
這種理解,讓她心裏的不好受更添幾分。
楊母已經走過風風雨雨幾十年了,閱曆更多,自是人精。
楚青璃沒說出口的話,她隻要稍稍一琢磨,就能想得通其中道理。
微歎口氣。
“苦了你了。”
楚青璃愕然抬眼,心裏潮水湧動,無法平靜下來。
“媽,你說什麽?”
“小謹是我兒子,他是怎樣的為人,我怎會不知道。”楊母拉著她的手,拍了拍。
“他心裏也苦,你多體諒一下他。”
楊母的腦回路,楚青璃有些理解無能。
沉默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媽,你不討厭我?”
其實很多時候不是她不願意體諒楊晨謹,是楊晨謹沒有給她體諒的機會。
他給她扣上了害死鄭悠雪的罪名,心安理得折磨她泄憤,聽不見任何的反駁和解釋。
那些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和威脅,幾乎摧毀了她。
自保尚且不能,怎麽還能夠有心思去體諒別人?
楊母搖頭,苦笑:“從來就沒討厭過。”
楚青璃心頭大為震撼,整個人激動得不由打了個哆嗦。
眼裏瞬間布滿了濕意,她咬著下唇,委屈而又卑微道:“媽,我沒有害鄭小姐。”
既然不討厭她,那麽她的解釋楊母可願意聽?
她的心裏太苦了,太需要一個傾訴的解釋的端口了。
楊母拍著她的手:“別急,我知道你沒有。”
突如其來的溫柔,猶如母親的溫暖,直擊心底。
楚青璃呆呆看著楊母,沒有說話。
眼淚如串珠,在眶中滿溢凝結,吧嗒從眼角滾落。
太多的譴責,太多的譏諷,太多的鄙視……
一次又一次,狠狠撞擊她的心田。
傷了,疼了,痛了,麻木了。
原以為她可能已經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楊母的話,卻讓她心潮難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