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1章 凶獸窮奇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完全忘記了，前半夜我還在為了如何逃脫何大憨的視線而苦惱，可是現在，這問題已經完全算不上是個問題了。
或許……現在我更應該為了自己往後的日子考慮考慮？
我覺得我就快要吐出來了。
無論哪一個人被別人扛在肩膀上從淩晨開始狂奔到中午，他都會有想要把自己的胃從老地方經過喉嚨擠出來的錯覺。
哪怕扛人的人用的是輕功也不行！
而所指的“無論哪一個人”裏麵當然也包括了我。
扛著我的老頭子依舊哼著難聽的不知名小調，看他一步步走的很是悠閑，卻幾乎一步就能飄出去好幾十丈遠。而且從淩晨到現在，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的疲態。
“師、師傅……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我斷斷續續的說道，一邊用兩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就怕下一秒會吐出來。
沒辦法，因為有了慘痛的前車之鑒，所以我不得不尊稱他為“師傅”，否則……他收拾我的時候絕對不會顧念著我這個小徒弟隻是一個七、歲的女、孩、子！
臥了個大槽，這才隻是開始而已啊，我已經嚐到了地獄一般的痛苦……嘔！未來的日子，究竟會變成如何……嘔！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不行喲！你個蠢貨，還沒有到達目的地，把你放下來了，你還能跟上為師的腳步嗎？你個蠢貨！”
真是夠了……
師傅想做什麽我再也不想知道了……天老爺，趕緊讓這段旅程結束吧……嚶嚶嚶！
我已經支持不住了，頓時眼冒金星的暈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我又回到了和連城相處的那段時間，他陪著我上山打獵，一起生火烤食，還在山頂上看日升日落。那段日子，雖然經常被他的嘴炮說得下不來台，我也經常會對他做一些小惡作劇，但是還是很快樂啊。
可是，就在那麽一個瞬間，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但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算再度踏上曾經和他一起去過的地方，我也無法重新找到當初的那種歡欣喜悅的心情了。
還能再見嗎……還是，再也無法見到了呢？
不知道，不能想，不敢想。
“醒醒，快醒醒，你個蠢貨！”
耳邊傳來師傅的聲音，可是眼皮好重，無法睜開。
“你個蠢貨，快醒過來！”
終於，我還是戰勝了眼皮上的重力，睜開眼睛的時候，刺眼的白光爭先恐後的鑽入瞳孔，讓我忍不住流出兩滴生理性的淚水來。
“師、師傅……”怎麽一回事？
“你個蠢貨，真是不爭氣，讓老頭子都丟光了臉麵。”師傅氣呼呼的居高臨下看著我，好似一個不講道理的老頑童。
可是我看得分明，他的右眼中閃現著不易察覺的冰冷。
這不是抱怨，而是他真的生氣了。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將湧到喉嚨口的嘔吐欲望重新吞回了肚子裏，低著頭對他說，“對不起，師傅，是徒弟給您丟臉了。”
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而且現在還成了他的徒弟……總覺得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將會持續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真沒想到我居然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了。
“你個蠢貨！”師傅黑著臉隨意拍出一道掌風，竟是分毫沒有收斂力
氣，毫無防備之下我被他的隨手一擊打飛撞到了樹幹上，喉口一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可是我不敢有怨言。
胸腔中疼得厲害，可千萬別是斷了肋骨才好。
“不會再有下次了，師傅。”我噴出幾口血沫，趴在地上乖乖的說道。
“哼，你個蠢貨。”師傅看也不看我一眼，一拂衣袖，邁著八字步揚長而去。
我的臉被埋入了塵土中，呼吸間有漂浮的暗塵不停地鑽入鼻翼，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可憐的爬蟲，被人踩在腳下，低賤的在塵埃中爬不起來了。心中縱有委屈，我還是死死咬牙忍住了。
哭有什麽用，沒有人會因為我哭了而憐憫我，或許他們還會嘲諷似的說：你看哪，她居然還哭了呢！
“哈…哈哈……”憑什麽他們可以這樣對待我？明明我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卑賤…可憐…”總有一天，我不會再讓人看不起我，就算是要過上普通的生活，我也必須、必須有力量才行。
這個世界強者為尊。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我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覺得“哇，江湖好逍遙！”但是到了現在，我才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句話。
師傅或許不是一個好師傅，但他可以給我力量，讓人畏懼，讓人敬佩的力量。
所以無論怎樣被辱罵，被折磨，哪怕再如何的憎恨，我都隻有……忍耐下去。
五指漸漸地蜷緊，指間的用力已經感覺不到，殘破的指甲刺入了手掌，鮮血逐漸洗刷了舊傷，我卻無法感知任何的疼痛。
“憎恨嗎？”有一個聲音這麽問我。
當然！哪怕師傅把我從綠水村中帶了出來，我感激他，但同樣的，也無法掩蓋住我對他的仇恨。
但是抬起眼睛的時候，我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人。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蹲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已行冠禮的青年，他穿著一襲幹淨的白色長衫，頭戴冠玉，兩條垂下來的絲絛底部綴著兩顆沉甸甸的金寶塔。他手上拿著一柄折扇，笑意溫潤的俯視著我。
“我問你，憎恨嗎？”
我冷笑一聲，忍住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與你何幹？”
方才師傅是朝著……這個方向走的吧？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捂著傷口蹣跚前進。
那個青年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還是一路跟在我的身邊，一邊笑著打量我。
“你就是窮奇師叔找回來的徒弟？”
“哈？窮奇師叔？不認識啊！”誰管他。
“不認識？怎麽可能？”他先是愣了愣，然後恍然大悟，“窮奇師叔就是你師傅啊，難道說……好吧，師叔他老人家肯定沒有告訴你他的名號吧，江湖人稱他們四兄妹為四大惡人，師叔則是窮奇老人。唉，師傅她和師叔都是一樣的人啊，自大，健忘，但都是一樣的強悍啊……”說到後來，他開始了碎碎念，似乎怨念也很深重的樣子。
他後麵說的抱怨我完全沒有聽進去，倒是他之前說到的……窮奇？
這個我知道，是傳說中的古代“四凶”之一，主要記載於《山海經》中，被描述為外貌像老虎又像牛，長有一雙翅膀和刺蝟的毛發。喜歡吃人，更會從人的頭部開始進食，是一頭凶惡的異獸。
還在現代的時候，我曾經在度娘上讀到過，中國上古四大凶獸，分別是四名“大惡人
”的化身，也就是指上古時代的三苗、驩兜、鯀與共工，他們都因為反抗權力者而被殺，死後精神不滅，被當權者侮為“邪魔”，也就是四大魔獸，分別對應：饕餮，渾沌，窮奇和檮杌。
光看師傅的外貌和脾氣，確實很有“四大惡人”的風範，就算被稱為窮奇老人也很正常……隻是，為什麽我對未來日子的擔憂更上了一層樓呢。
既然有了窮奇老人，那剩下的三人是不是分別被稱作饕餮、渾沌和檮杌呢？啊……肯定是這樣沒錯了呢！原來我進的不是狼窩，而是更險惡的惡人窩麽？
“你好煩啊。”身邊的俊秀青年還在喋喋不休的嘮叨，真是看不出來，外表上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內裏居然是個長舌婦嗎？
“額！”他一瞬間石化，似乎是被我的話所打擊到了。“師妹啊，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好歹我也是……”
“師、兄！”我咬著牙把這兩個字念得重重的，惡狠狠的瞪著他，“能不能請你先帶我去處理一下傷口？”他沒眼睛麽？沒看見我一身的傷啊！
大約他是真的才反應過來，因為我分明看見了他抽搐的眼角。臥槽啊，不帶這麽無視人的吧？
“師妹，不如讓師兄帶你去吧？”他倒是恢複的很快，片刻之後嘴角邊立刻又掛上了溫潤的笑意。
“廢話，我要是自己認識路的話，還要在這裏聽你講話浪費時間嗎？”
師兄：
好吧，我明白了，這就是個隱藏天然呆屬性的師兄。雖然相貌很好，但也不能掩蓋掉他性格上的缺點！
自稱是我師兄的林錦宸帶著我轉來轉去，很快就到了一間擺滿了藥材和瓶瓶罐罐的竹屋，他隨手一指靠在牆角的竹躺椅讓我坐下，然後把扇子往腰後一插，動作麻利的從一排排的竹架上找出傷藥來。
他先倒出來一顆紅豔到發亮的小丸藥讓我吃下去，那顏色看著真是古怪，我看他一眼，猶豫的拿起那枚丸藥吞了下去，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死於劇毒。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吃了藥之後，胸口彌漫起一股熱氣，之前一直折磨著我的劇痛也隱隱的消失了。
呼出一口氣，我逐漸的鬆開了捂著胸口傷處的手，然後看著林錦宸幫我上藥綁繃帶。我不識藥理，自然也不認識他手上的藥，但抹在傷口上涼涼的，也沒有了之前的疼痛。
林錦宸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把我身上的傷口都收拾完了。
“何師妹啊，窮奇師叔他素來脾氣古怪，你往後與師叔相處時還是要多加小心呢。”他一邊將用過的藥瓶放回架子上，一邊和我說話。
“嗯。”林錦宸背著身子看不見我的表情，但我知道自己會是什麽樣的表情，除了冰冷，大約也不會有其他的可能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讓我重生在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是為了何種目的。但是我想活，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不管師傅再如何看我不順眼，或者是想要折磨我，我都隻有一個選擇。
“謝謝林師兄的建議。”我站起身，對林錦宸微微點頭表示感謝，然後轉身就要走出屋子。
“誒，你去哪兒？”
“師傅這麽久沒見到我，必然會著急。”站住腳，側身看著林錦宸，我有些不理解他臉上忽然浮現的古怪表情。除了師傅，我還能去找誰？
“你……這是要去見窮奇師叔？”
“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