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8章 冒險試藥

她抬頭相望,視線越過他落在後頭的男子身上。

一身仆役的打扮,看來不是他安府的,便是別的高官之府裏的下人,許是又有哪個身份特殊的人得了什麽怪異的病,要她去治吧。

“若是替人診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一個身殘體弱的女子,也就隻能看看小病小痛,做不了神醫。”她冷著臉色說著,撐著桌麵起身,也推開了他伸來的手,“你們請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頭隱隱痛著,怕是不必裝,她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吧。

“菁華。”他卻伸手攔在她的跟前,苦苦相求,“菁華,將軍夫人有孕,卻一直身子不適,你就當賣我一個麵子,去一趟吧。”

她聞言,霍然側頭,眸色冰冷,一開口連語氣都冷意十足:“將軍夫人?!身份多麽高貴,又豈是我這種無名小醫可隨意診治的,我行動不便,你們還是去請那些城東的名醫吧,再者,大將軍高位權重,想必進宮請個禦醫也不在話下。”

她推開他的手,踉蹌地慢慢而行,眼角的餘光掃過那仆人,隻見他眼中明顯帶了一抹異色,定是沒想到自個兒來請的大夫竟還是個瘸腿的。

安柏辰見著她行路困難,又不肯讓他攙扶,心中更是急切。

“菁華,非是我強人所難,隻是,有些事兒你也不過是道聽途說,我認識大將軍這麽多年了,深知他的為人非你所言這般不齒,對於文華郡主,他始終抱著一份遺憾,誠然對於楊菁華,大將軍終究有負於她,然如今的將軍夫人並無過錯,菁華,你我相識一場,便幫幫她吧。”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旁,不停的遊說著,“你以為城東的那些迂腐老頭還不曾去過嗎,哪個不是被那烈性子的將軍夫人給罵出來的,道都是庸醫罷了。菁華,算我求你了。”

蹣跚的步子遲疑了。

並非是菁華心軟,而是安柏辰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令她無法越過。

她蹙眉仰頭而望,這個她曾經熟悉的男人,在不知不覺間也悄然改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們之間的糾葛已消,如今他口中的情麵,亦隻有這短短月餘的交情。

“安柏辰,你我並無多少交情,不過是你曾請我醫治過兄弟,我賺過你的銀子罷了。”她寒著臉,冷眼想望,拒人於千裏之外。

許是連安柏辰都不曾想到,她會突然翻臉,平日裏她的心思雖也難以揣摩,但至少還是溫宛相待,可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忽然間讓他覺得與往日裏的那人並非同一個,好似陌路之人。

而她的話,亦噎得他一時無言,看她似鐵了心的不肯去鄭府。他忽然想起初見那一日,她對鄭修遠的敵意,心中原本已有些散去的猜疑不禁又浮上了心頭。

難道他們都看輕她了?

“為何,我覺得你是不敢去大將軍府?”安柏辰亦拉下臉來,看來她的神色滿含探究之竟。

菁華一愣,盯著他的眸子中燃起了憤怒之色:“我為何不敢,隻大將軍府那等高門深府之地,我這等升鬥小民不屑高攀。”

她怒極,牽動著隱隱作痛的神經,側邁一步便要離開。

她不想看到他與別的女子情深綣綣的模樣,便是她確實傻,也不想是經由他鄭修遠提醒的,他們毫無瓜葛,她又何需替人作嫁衣。

驀地,身

子騰空而起,視線一晃,她對上了安柏辰的眸子,狡黠之色一閃而過。

“安柏辰,你做什麽,放我下來。”

被牢牢禁錮在他的懷中,菁華渾身別扭的扭動著身子,掙紮著想下來。

他不會發瘋似的就這樣抱著她去大將軍府吧。

“別動,摔著我可不管。”他狡猾的笑了笑,大步往外走去。

“你放我下來,安柏辰,我警告你,你若敢這麽帶我去大將軍府,日後你就別想踏進我這裏一步。”她伸手不停的捶打著他的胸口,推拒著他,想從他懷中下來。

“噯,菁華。你這是要帶她去哪裏?”

楊文聽到吵鬧聲從廚間走了出來,眼見著安柏辰抱著吵鬧不休的菁華往外頭走,他一時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安柏辰離開。

“叔父,救我,叔父。”她似見了救星向楊文求救,卻見那仆人對著楊文指手畫腳的說著什麽,隨之楊文神色一變,再之後她便看不見了,因為被鋪門隔斷了視線。

穿過前頭的店鋪出了門,便是城西人流量較大的一條街,菁華緊緊地將臉埋在他的懷中,不敢讓人瞧見。

真真是丟臉丟到家門口了,要是被旁人見了她的臉,這日後她就別想在這裏混了。

“快回去回去,我去,我去還不成嗎?”她悶聲咬牙不甘的答應了,聽著他的悶笑聲傳來,隨著胸膛起伏不平,好似笑得十分開懷。

身子一震,四周一下子靜了許多,可她還是不敢露出臉來瞧。

“好了,別把自己埋起了,也不怕悶死著,沒人看你。”他嬉笑的聲音響起,讓她恨得牙癢癢,若不是怕傷了自己的牙,她還真想狠狠在他的胸口咬下一塊肉來,看他還要不要笑得這麽賤。

探頭偷瞧了一眼,他們不知何時已進了一輛馬車之內,她忽地從他懷中退了出來,有些窘迫的順了順頸側淩亂的散發,再整了整衣裙,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對麵,板著一張臉不說話。

車廂裏靜靜的,誰都不曾開口,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臉上,想避開但又覺得自己隻要稍稍一動,在氣勢上便輸了,隻能咬牙忍著。

馬車始終不動,在她有些快忍不住想將安柏辰踢出去的時候,突然車架一沉,“駕”的一聲便緩緩動了起來。

身子隨著馬車的搖晃而動,她閉著眼側頭靠在車壁上,覺得有些昏昏沉沉地,慘了,被安柏辰強行帶了出來,未能喝上驅風茶,可不要得了風寒才好,她要是一病,這雙腿怕是又要痛上好幾日,介時連走上一兩步都是件難事。

“可是覺著身子不適?”見她悶悶不說話,秀眉微蹙,臉色有些難看,他頓時醒悟,她淋了雨,又受了傷,發未幹,也不曾飲下驅風寒的藥湯就被自己強行帶了出來,著實莽撞了。

心思一動,他上前伸手覆在她的額頭,還沒個較量,就被她揮開了:“若我說身子不適,你便能讓我回去?”

她甚至不曾睜眼,隻是半含著嘲諷的說著。

他垂下眸子,心想著自己今日之舉怕是真的讓她動怒了,日後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讓她諒解。他也不過是不想再讓大哥傷心罷了。

“對不住。”他低語了一聲,也不再說話,讓她靜靜地休息。

也不知行了多久

,從窮人聚集之地到鄭府座落的官員富人集結之地,就似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穿過了重重山川河流,才來到了此處。

菁華是被安柏辰喚醒的,睜眼的那一刻,隻覺頭痛欲裂。

下了馬車,她抬頭而望,曾經熟悉的如同自家後院的地方,如今站於跟前卻仿若隔了千山萬水,這裏終究已不再是屬於她的地方。

“走吧,待看過將軍夫人,我即刻送你回去。”安柏辰站於她身旁,側頭望著她一臉凝重的神色,就像將軍府是隻會吃人的猛獸張著大口,等著她去自投羅網似的。

她為何會如何厭惡此處?

他始終不解。

菁華幽幽長歎一聲,一把提了裙子邁著小步顫顫地往前走,台階上方府門口的侍衛不動聲色的顧自立著,連眼珠子都不曾向著她轉動一下,這讓她稍稍覺得心裏好受些。

安柏辰緊跟在她的身旁,伸手想扶卻又不敢扶,就像對著將將學會蹣跚行路的孩童,怕著她摔倒,又怕傷了她的自尊心。

好不容易進了府門,鄭府的老管事已經走了過來,見著安柏辰自是與他打起了招呼,而她卻像是入了無人之境,隻顧自己向前走著,越過了那人。

這管事她不曾見過,怕是以前的那位已不在這府裏頭了,果真是物是人非啊,難怪有言道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連跟著鄭家夫婦大半輩子的老管家也不在了,景兒也沒了,真不知她以前一直在執著什麽,還要留在這個傷心之地。

她踽踽而行,隻覺得兩條腿痛的已有些麻木,接下來就要沒力氣了,而這個府邸有多大,她比他們兩人還要清楚,便停下步來,喘了口氣,側頭皺眉懊惱的說了一句:“我累了,走不動了。”

安柏辰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在管事的異樣不解的目光中走到她的身旁,伸手扶著她問道:“要不然抱你進去,還是……”

見著她突變的臉色,他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扶我。”

她近似怒吼的向著他柢吼了一聲,心中明知這怒火不該是衝著他發泄的,然眼前除了對他又還能向誰呢,也隻能算他倒黴,剛好在她最為不悅的時候在她身旁,成了出氣筒。

他扶著她,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後院。

一段不長的路,他們足足走了一柱香的光景,正房早已準備妥當,一直盼著大夫進門,等得脖子都長了,菁華才在安柏辰的攙扶之下,姍姍來遲。

一腳踏進了房門,同樣亦踏入了不甘的命運長河之中。

“大哥,這就是我向你提起了女大夫,我本也想挑個合適的時機,帶她來替大嫂瞧瞧,沒想到你到是先派人上門去請了。”

安柏辰一進了門,便從菁華身旁的低氣壓中解脫了起來,雖不敢鬆開挽著她的手,但在見到鄭修遠的時候,瞬間又像是死而複生的活了過來。

菁華緩緩抬頭,順著安柏辰所望的方向看去,對上了深邃暗沉的眸子,如閃電劃破了深夜的暗空,劈入了她的心頭。

他瘦了,也似蒼老了許多,他才二十三歲啊,可兩鬃竟已隱隱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不,他們早就老了,至少她的心已經蒼老的如七八十歲的老嫗,千瘡百孔,油盡燈枯。

“見過大將軍。”她隻是微彎了彎身,算是行了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