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7章 朋友交心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下大雨也就算了,滑下山坡到也罷了,這腿偏又在這個地方犯起脾氣來,可真是要人命。

不行,她得趕緊回去,要不然這腿還不變得更嚴重。

一手摸索著找到一塊突出的山石,她單手撐著膝蓋咬牙忍痛起身,摸了摸懷中的錦袋還在,便安了心,尋了個看上去結實的地方提起了腳。

一個約三丈深的土坡,她不知爬上又滑下了多少回,手心都被磨破了皮,膝頭疼的兩條腿直打顫,被雨水打濕的衣裳帶了寒意緊緊地貼覆著身子。

回去定要先替自己熬上一碗藥,否則她這個大夫要頭一個先病倒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當雨勢略小了些的時候,菁華終於爬上了土坡,待看到那個她落在坡上的背籮時,可真是熱淚盈眶。

慢慢挪進了林子,有了大樹密林的遮擋,就好似撐上了一把油紙傘,雨勢頓減,她打了個噴嚏,瘸著腿踉踉蹌蹌地往山下走。

方才雖走得深了些,但好在她辯識方向能力不差,竟也被她一路尋了回去。

進城的時候,街上行人很少,便是有,也是打了傘匆匆而行,如她這般無傘又狼狽不堪的還真找不到第二人來,也難怪守城門的士衛都對她多看了幾眼,不會是將她視著腦子有異的人了吧。

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家,還有一小段路的時候,突然迎麵有人撐傘快步而來。

她被雨遮去了視線,看不真切,隻覺是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菁華,你怎麽淋著雨,沒帶傘你就不知尋個地方先避避嘛。”她抬頭,頭頂是濃黃的油紙傘,再望,安柏辰緊皺的眉頭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是你啊。”她淡淡地笑了笑,沒多說話,隻是繼續往前走。

“你這腿是怎麽了,還有你這身衣服,出什麽事了?”一見她走路的模樣,他忙伸手攙扶著,眉頭皺得越緊了,這不明擺著她出了事嗎。

她沒說話,隻是走向屋門口,楊文正站在門口翹首而望,見著她回來,緊繃的臉色終於鬆了些許,然在見著她走路的姿勢,瞬間又凝重起來。

待她走到門口,楊文接替了安柏辰的位置,扶著她到一旁的長凳坐了下來,順手取下了她背後的背籮。

“可是腿疾又犯了?”楊文蹙眉冷聲問著。

她不語,隻是點了點頭。

這一番行走,已讓她失去了太多的力氣,而痛苦還不停的折騰著她,令她連說話的欲望都沒了。

白川說那番話的時候當他是戲言,此時生不如死之時,她才真正明白,自己那時想得真是太過簡單了。

安柏辰收了傘站於門內側,看著楊文返身去了內院,這才踱著步子走向她。

“你的腿疾又是怎麽回事?”聽著楊文的話,再回想方才她走路的模樣,確不是受了傷這般簡單。

“不過是老毛病了,天氣變化無常便有些犯痛,什麽沒大礙產。”她一下又一下的捶著腿,仰頭望著他,“你來尋我?有事?”

他本張口欲言,卻又改口道:“你還是先換身衣裳我再同你說,也沒什麽大事。”

她點點頭,這渾身濕膩膩的感覺確實讓人別扭,便伸手撐著凳麵起身,安柏辰忙伸了手來攙扶著,將她送入了後院。

這也是安柏辰頭一次踏過了二門,進

了後頭的小院。

雨已停歇,空氣中帶了濕意,將並大不的院落潤得十分安逸。

對著前鋪的是正屋,東西兩側的是側屋,正屋看樣子是個廳堂,兩邊的側屋各有兩個房間,他在菁華的指點下沿著走廊將之送入西側靠內的一間屋子,而後站在院子裏頭出神。

楊文從東側屋的後頭繞了出來,手端著個銅盆,見著他不過是點了點頭,徑直來到屋前。

“菁華,我給你送熱水來了。”

“叔父,進來吧。”

隻見楊文艱難的將門推開了一道小縫,進去後立即又返身走了出來,將門掩上,朝著裏頭喊:“記著多敷一會兒。”

裏頭傳來了應和聲,緊接著便有水流被攪動的聲音。

楊文離了屋門口,他走上前去。

“楊老爺,她的腿疾是怎麽回事?”

楊文回頭望了望,見房門緊閉,幽幽歎息了一聲:“唉,我也不甚清楚,我這故人之女幼時雙腿曾受過傷,好不容易讓她師傅治好不至於落下殘疾之症已算是萬幸了,可這每逢氣候變化便痛疼難忍的症狀卻是落下了,苦了她年紀輕輕的就落下一身的病痛,平日裏還不見服個軟,唉。”

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慢慢踱了開去。

安柏辰怔怔地望著房門,久久不曾動彈。

當菁華打開門的時候,便見著他如一尊雕像般的杵在院子裏正對著她的房門做木頭樁子,不由愣了愣,一手攀著門框,忍痛提步挪出了房門。

他回神,上前來扶,她也不與之客套,由著他挽扶,到了正屋的偏廳坐下。

“說吧,尋我何事?”

她倚著桌子坐下,左手側身靠在桌麵上,右手習慣性的輕捶著腿,撇頭問著他。

他在對麵坐下:“前些日子中了盅毒的士兵都好了,這回真是要多謝你,否則我可是要頭大了。”

“這有什麽好謝,我自問沒什麽多大的善心,不過是剛巧就看過這種病例,也不過是抱著估且一試的心態,你怎就不覺得我是在拿那些個士兵在試藥方呢?”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嘴角噙著一抹訕意。

“我隻知你的藥方子治好了人便成,我大哥,哦,不,是大將軍得知此事,甚為感激,適才還隨同我一道兒來了,說是要當麵致謝,隻是後來府中有要事,就先行回去了。”

菁華的眉微挑,總是不動聲色,她麵朝著屋門,視線落在了院偏角處的那棵銀杏樹上。

她知曉他在注視著自己,即便是到了如今,他心中對她仍有懷疑。這也怪不得他,隻因事情有太多的巧合,若不是她的這張臉,她也沒有自信能瞞過他。

可若遇上鄭修遠,那便大不了同,眼下她頂的這張臉,在他們還留在那個先進的時代時,便已然熟悉,她不敢保證,事隔十幾年,他是否還記著這張臉。

“不過是樁小事,又何必驚動那位大將軍,我不知他今日可有見著叔父,我隻希望日後你們莫要再來打擾我們,我不希望叔父因見著他而想起令他傷心之人。”她冷著臉,無情而道。

在得知他已娶妻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緣分便斷了,不管是楊菁華亦或是柳菁華,與他鄭修遠之間的恩怨情愛都隨之而散,此後再無瓜葛。

“你放心,初時確是我思慮不周,萬幸大將軍到來之時,楊

老爺送安平去私塾還未歸來,之後便被人喚走,恰巧與楊老爺錯過了,故而不曾相見,日後我自會謹記,你且安心罷。”

她確無他這般的寬心,鄭修遠是個怎樣的人,她多少還是能猜到一些,若安柏辰在他跟前胡亂說上幾句她醫術高明之類的話,怕是他日後自個兒都會尋上門來,這屋院她花了一翻心血好不容易才布置好,難道非得逼著再換個地方?

“有些事兒,非是我安心便成的,腿長在他身上,難道你還能阻止不成?”她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正想再說些什麽,楊文卻進來了,手裏拎了她的醫藥箱,一進門便板著臉給她使臉色看。

“人人都說醫者能自醫,我今日到是信了。”說話間,將藥箱擱在了桌上。

“是是是,叔父,侄女知錯了。”她嬉笑著說了一句,自個兒開了藥箱,提手再發覺,自己這手上的傷看著確實有些猙獰,還好她不求什麽膚若凝脂,否則可是要急死了。

“我來吧。”

見她兩手皆是傷痕,安柏辰蹙眉起身,也不顧一旁楊文還站著,徑直到了她跟前。

菁華卻是手一縮,仰頭望著他。

她是不講究什麽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之類的,可旁人卻並非如此,介時隻怕反又在兩人心間落下了梗,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一個行軍之人,醫術比不過你,但這包紮的手藝應是與你相當,來來來,保準你不覺著痛。”他說著,伸手便在她的藥箱內搗騰起來,又是剪綁布條子,又是找藥的。

見他這坦蕩蕩的模樣,她到覺得又是自己矯情了,便向著楊文瞧了一眼,見他轉身出了屋子,也就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去。

他的手藝確實不錯,隻是包得略顯厚了一些,好似恨不得將手裹成兩個大包子,她瞧了瞧,什麽也沒說,不過是後知後覺的突然想起自己的膝頭似乎也磕破了皮,隻是手被包在這樣,那傷口隻能緩上一緩了。

“好了。”他拍拍手,似乎頗為欣賞了自己的傑作,眼珠子一轉,忽又想起了什麽:“可有別處受傷的?”

“沒,沒了。”她忙回著,就怕他腦子一發熱還想著繼續替她包紮,饒是她再大膽,當著一個男子的麵撩裙子的事兒她還是做不出來。

“那好,你自個兒是大夫,開個去寒的藥方子給我,我去替你抓藥,這時節天氣多變,你又身弱,淋了雨會受寒的。”他邊絮絮叨叨地說話,一邊替她將東西歸於原位。

“這些你不必管了,叔父怕是早已去熬製了,家裏這些還是常備著的。”她說著,隻覺得微微有些頭昏,看來還真是受寒了,待喝了藥是該好好去睡上一覺,醒來也就無事了。

“那就好。”他似安下了心來,回至原位坐下。

兩人正相對無言之時,從前頭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有些急切,又有些狂燥的意味。

菁華皺了皺眉,正要起身,對坐的人比她先有了動作。

“我去。”

話音才落,人已出了屋子,穿過小院去了前頭,許是那些病人來敲門吧,今日一清早就出了門,直到現下已近正午,想來也有那麽一兩個碰壁而歸吧。

安柏辰去了片刻,才匆匆帶著一人向著後院而來。

“菁華,又有一樁難事需你相助了。”他麵遇難色,卻還是在躊躇一番後艱難開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