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4章 誓約難存

安柏辰一愣,好似方才一急將這樁事兒給忘了,此時經她提及才記起,忙道:“姑娘不必擔心,我自會派人來保護姑娘。”

她歎了口氣轉過頭,撇轉視線,抓過一旁的木塞梗子,放入了傷者的口中:“你們按著他。”

手起刀落,好似一個長年浸淫殺場的戰士,毫不見猶豫,隻有果決的心誌,準確的切著傷口的爛肉,連幾個大男人都不由震驚。

然她卻隻是在心中冷冷而笑,如今還有什麽能將她嚇倒的,往昔,她便不是深養在閨閣的千金,後來經曆種種,在見著景兒那般慘死的模樣之後,她的心似乎也已經變得冷硬,與那些殺人如麻的士兵怕是也沒什麽兩樣了吧。

“姑娘,還請輕些。”

看著傷重的男子咬著木梗子還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安柏辰不由出聲說著。

“我說安柏辰啊安柏辰,你怎還是這般心慈手軟,若不是上了戰場對著敵人也還怕他們疼了,痛了。”菁華冷冷地笑道,“他這般痛過了,才會知曉日後見著那些狗仗人勢的,就該繞著走,難道狗撲上來咬你的右腿,你還真湊上左腿也讓它咬,沒那命就別妄想跟他們鬥。”

安柏辰不知她是在嘲諷他們,還是嘰笑那些紈絝子弟,他的所有心思都隻關心在她開頭的那句話裏。

“姑娘,我們認識?”

她不答話,隻是放下手裏的刀子,取了藥粉撲在作口上,先做簡單的止血。這才直起腰身回頭看向他:“不認識,也無關聯,隻是聽人說起鄭大將軍時,提及過你這個心腹手下。我也是如今才覺著,那隻是眾人傳言非是真,說什麽大將軍情深意重,我到是覺得他薄情冷意。”

她冷笑著,睥睨地轉頭,突地伸指摳入了傷口之中,準備擺正那兩截斷骨,男子痛得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卻被旁人緊緊地壓製著。

安柏辰緊皺著眉頭,深覺著這個女子不簡單,看著她麵色不改的伸手在血肉之中擺弄,連在旁的兩個士兵都不忍直視,可她一個纖弱女子卻眼都不眨的做著一切,其心何其冷酷。

“你又怎覺得大將軍薄情,你非是他,又怎知他冷意。”他不服氣,語意亦冷了幾分。

“他若有情有意,在文華郡主屍骨未寒便與他人濃情蜜意,如今還另娶佳人,甚至對昔日情人之父不聞不問,難道這些就是所謂的深情意重,大義凜然麽?全都是笑語,他也不怕午夜夢回之時,楊菁華找他索命!”

她直起身來,舉著鮮血淋漓的雙手,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複又灑上止血藥粉,而後著手處理另一條腿。

“你是何人?為何對其中之事如此清楚。”安柏辰不由正色,對著眼前的女子多了份戒備,若不是他的兄弟還需她救治,要不然腰間的長劍早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是何人重要嗎?重要的,他是個怎樣的人,你的好兄弟,你的好上司。”她雖埋頭說著,然他卻能清楚感受到她語氣之中的訕笑之意。

“你……”安柏辰正想開口,卻被突然響起的拍門聲而打斷。

“姐,姐,開門呐,大白日裏的,你關門做什麽啊?”

安柏辰看著她身子一僵,而後側臉上浮現了一抹無奈。

她見著故人,便隻顧著暗自生氣,竟然將楊文和楊安平給忘了,早前楊文煮好了飯

,便說要去接安平放學,她一時就給忘了這荏,也不知安柏辰可否認識楊文,想來便是不熟,應該也見過一兩麵了吧,可又不能讓他們在外頭不給進門,於是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幫我開個門吧。”

她噘嘴示意,安柏辰上門拉開了門扉。

門外,老者笑盈盈地的伸手搭在前頭的男孩兒肩頭,望著開門而來的人露出整齊的牙齒,卻在見著開門人的那一刻,笑意凝結。

“王……楊老爺。”

菁華側頭望著擋去了陽光的男子,心中無聲歎息。

他們果然已熟識,看來自己的身份又將被猜忌上幾分,怕是會成了心有不詭,刻意施計靠近他們的有心之人吧。

“安副將。”

她聽得楊文沉聲敬稱道。

“楊老爺,你怎麽會在此?”

安柏辰受到的衝擊,隻怕也是無法言語的。

他深知鄭修遠為了尋找這位長輩可謂是到是令人發指的地步,不眠不休,任誰勸,他都是紅著眼眶直吼著:“我沒了菁華,難道你們要讓我連對她的承諾都失信嗎?”

不必問,他也能看出鄭修遠心中有多麽痛,可這楊文卻好似從這個世間消失了一般,饒是他們將整個安承都翻了個遍,挖地三尺,愣是沒將人給找出來,直到如今,鄭修遠還因此事而耿耿於懷。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如今,我與故人之女就居住於此,隻想過些安安穩穩不被打擾的日子,還請安副將見諒。”楊文拱手一揖,安柏辰忙回禮,深知他話中之意,便是希望他不要將他在此的行蹤告訴任何人,包括鄭修遠。

楊文一笑,拉著安平的手進了門。

“叔父,你與安平先去吃飯吧,我將事了了就來。”菁華抬頭望了他一眼,楊文點點頭,拉著安平去了後院。

安柏辰回頭,望著菁華的雙眼中又多了一絲疑慮,連他也開始猜不透她的身份到底是敵是友。

“不必再猜了,我與你們並無惡意,照顧楊老爺,亦受人之托。”

此時,安柏辰還不知她亦叫菁華,聽著安平這個陌生孩子喚她姐姐,以為他們是親生姐弟,也未曾多想,聽了她話,心中雖還有猜疑,卻終歸安心了一些。

“難怪你對他們之事如此了解。”他歎了口氣,看著她熟練的將另一條腿也處理好,轉身至一旁的銅盆清洗了雙手,這才返身包紮。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往昔你儂我儂,到頭來還不是勞燕分飛,怕是連楊菁華也不曾料到,她以終生幸福換回鄭修遠的性命,卻是成全了他們。那個她心心念念的情人,在她死後猶不足一年的光景裏,就已另娶他人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又是什麽?她若不是已過了奈何橋頭,怕是做鬼都不會安心了。”

“菁華她真的……已經去了嗎?”安柏辰悶聲問著。

“你們若不是覺得她已經死了,鄭修遠會這麽快他娶嗎?”她嘲諷道。

潔白的布條一層層地纏繞,就好似她心頭的憤怒,將她原本破碎的心擠的越發支離破碎。滲出布條的殷紅血跡,便好似她的血淚。

“你也莫怪大哥,他也是無奈之舉。”安柏辰久久不語,最後隻是輕歎了一聲,又道,“你可知她是怎麽死的?”

他望著她,好似希望她說出一句讓他可安心的話,可她偏生就是不想讓他們安生,那怕並非是眼前的人負了她,可她知曉,他回去若有機會,定是會說予鄭修遠知曉的。

“是被落石擊下懸崖,我見她的時候,雙腿已斷,全身傷痕累累已無安膚,隻勉強還留著一口氣,苦苦捱了幾天熬不過才走了。”她抬眼望了望他,看著他眼中欲言又止的神色,勾了勾唇,“你也莫要問我她走的辛不辛苦,你隻需瞧瞧眼前你這個兄弟,便知她辛不辛苦,所以,鄭修遠再苦再痛,又算得了什麽?”

取了筆直齊整的木條夾在腿兩側,她再次用布條緊緊纏緊,安柏辰不說話,臉色慘白的就似她手中的綁帶,呆滯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好了。”她拍拍手,直起身來,“我待會兒給他開個藥方,三個月內不可下床走動,三天換一次藥。”她轉頭瞥了他一眼,“換藥之事,你們營中軍醫也會吧。”

她知曉,軍醫處理起這種傷事來應該也不差,他未將人帶回去醫治,怕是被人知曉了他這兄弟在外頭做的事,才會第一時間想到在外尋醫救治。

說起來,一年不見蔣生,她那個師傅也不知過的好不好。

她微微有些出神,安柏辰命人抬起已經暈厥過去的人先出了門,見她莫名出神,不由的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這位大夫,多少銀子?”

她回神,舉袖抹了抹額際的薄汗:“你且等等,我開個方子。”

至一旁開了藥方遞給他,她側頭想了想:“一錠銀子,不算貴吧,我知你是副將,這點錢還是付得起的,就當作是救濟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吧。”

安柏辰不說話,隻是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著略顯簡陋的屋子,唯一可算得上好的,也就她那些吃飯家當,便笑了笑,也不多說話,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交給了她。

“三日後,我送他來換藥。”

說罷,他甩著藥方子轉身出了門。

菁華愣了愣,卻最終什麽都沒說,收拾了東西關了店門,入了後頭吃飯去了。

那日,楊文不曾開口與她述說與安柏辰的關係,她自當不知沒問,隻是之後,安柏辰到確如他所言,三日後便抬著人來換藥。

她本不想接待的,隻是想著沒必要跟錢過不去,更何況她開口狠了心的問他要,他都沒多說什麽,總是很幹脆的掏銀子,鬧到後來她到有些不好意獅子大開口了,總不能人家一年的奉銀到最後都進了她的口袋吧。

再後來,來她這裏就醫的士兵突然多了起來,也不是什麽疑難雜症,也就是些小傷小痛的,到是害得她每日都不是忙著製膏藥,上山采藥,就是問藥材鋪買各式她尋不到的藥材。

手頭的銀子漸漸寬裕起來,生活也就好過了,她尋思著再攢些銀子,便能自己也開個小藥材鋪了。

這一日,她照例上山采藥,剛巧就發現了一株平日不常見的草藥正欣喜著,忽地隱約聽到有人叫著菁華二字。

一個深山老坳,四處都似回蕩著這兩個字,她聽得有些毛骨悚然,若不是晴天白日的,她還真以為是陰差來叫魂了。

“誰啊,誰在叫我?”

她壯膽,扯了一噪子。

“菁華,你在哪啊,我是安柏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