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5章 驚聞突變

他望著她,雙眼都不曾閃動一下,嘴角慢慢地揚起了一絲笑意:“我從不知,原來你這般的了解我。”

一個人權勢的貪戀,隻看他平日的舉動多少能看出幾分來,誠如她時常說的,有些人羨慕想要的東西,並非是人人都覺得好,都想要的,少寒亦是如此。

“若是如此,你何不帶了夏侯燕遠走高飛,遠避鄉野,做對閑雲野鶴的夫妻,總好過在雖這裏身居高位,卻不能隨身所欲,時時都被人盯著的皇帝皇後好。”

許是這世人勸著皇帝放下皇位的人,也隻有她一人了吧。

“無心留戀的東西,還是早些放下的好,免得勞累了自己。”她說著,徑自回身踱步至一旁的書案側,看到了上頭擱著的奏折本子,原來平日他便是在此處批閱的,她一直以為這都是在前殿便處理了。

“你能將旁人的事兒看得如此透徹,緣何到了自己的身上,反成了個睜眼瞎呢。”少寒笑了笑,轉身跟了過來。

她抬頭,微側略一思索道:“這便是世人所道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吧。”

少寒點頭,從身後的書桌暗格中取出了一道綢卷,望著她道:“還煩請你替我研磨。”

“樂意之至。”她說著,一手撩起右手的寬袖,取了墨條沾了清水,細細研磨起來。

淡淡地墨香在室內慢慢流轉,輕幽而綿長,似三月的春風緊緊纏繞著。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於他的手上,看著他攤開空白的聖旨,提起狼豪筆沾了香墨,抬頭微一沉思,須臾便提筆而落。

見他執筆而書,順勢而下,一副行雲流水的順暢模樣,許是這道聖旨於他心中已盤思了不下十數回,才會落筆如有神。

繆繆數語,便將一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讓了出來,細而想想,確是有些讓人扼腕歎息,雖說他執政以來勤於朝事,將內外都打理有井然有條,然其中的艱辛怕也唯有他心裏最為清楚,這般拋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擱筆,他收手而觀。

“雖說我覺得這皇位不坐也罷,然卻還是想問一聲,你這般輕易的讓了出來,真的不悔嗎?”菁華站於他的身旁,看著桌上隻差一個玉印的禪位召書,如此就將手中的權力拱手讓人麽,他可真的能不悔。

他望著自己落下的字跡而笑:“我在繼位之時,曾也立下誓言,道要好好治理這個家國,護住老祖宗留下的這片萬裏江山,可這肩頭的擔子有多重,世間又有幾人知曉。實則,我若不讓又如何,大不了城破兵戎相見,我也未必會輸,可百姓呢,本就是亂世,人人自危,好不容易盼來的幾年安穩日子,若在此事再起烽煙,讓他們又如何活下去,我又予心何忍。”

萬代功名,千秋盛讚,不過是史官筆下的一句記載,不過是百姓口中相傳的一句話語,隨著時光的流逝,終將被滾滾紅塵所覆去。

而要成為明君,需有不同凡人的氣度胸懷,更要有不凡的才能,堅定果斷的心誌,又豈是尋常人所能做到的。

少寒這般勞心勞力,介時又有幾人記得,確實不若拋下一切,遠避他鄉的好,隻是,靖溫棠會理解明白他的用心麽。

他從暗格處取出了玉璽,沾了紅泥重重地印在聖旨之上,一切都是板上釘釘,成了定局。

“你這般決絕大方的將皇位讓了出

來,那他呢,他可願意這般放你離開,不再糾纏於你,就此斷得幹幹淨淨?”

他提手,將玉璽複又收回盒中,蓋上盒蓋,也不再放回暗閣,將聖旨一卷放在了同一處。

“不管如何,我終究是放下了,他肯不肯放下那是他的事,從今以後天高海闊任我遊,這擔子就由他去挑吧。”

他如釋重負的長鬆了一口氣,笑盈盈地撇頭望她,如光風霽月,沁人心脾。

她忍不住回以一笑,看著他轉向殿門處。

“來人。”

他側頭揚聲,衝著殿門外高呼而道,即刻便有內侍應聲:“皇上。”

“傳話給梁將軍,不必應戰,大開城門相迎。”

殿外的回聲隔了稍許的時光,許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實則便是站於他身旁的菁華都愣了一愣。

“是。”腳步聲匆匆而去,菁華怔鬆的望著他半晌,終是輕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你到是將皇位一撂樂得輕鬆,可旁人怎麽辦?你的皇姐,還有你的母後,少鳳陽看著到是好打發的主,可你母後那邊怎麽說,她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太後身份,怕是不會輕易放下的。”

少寒默不作聲,他又何償不曾想到呢。

一個仰人鼻息,好不容易在艱險後宮存活下來的女子,如今她擁有了無上的地位,又怎可能再次放棄。

旋身,他繞過桌案,再次回頭看了一眼上頭的東西,而後轉頭不見留戀的往殿門口走去。

菁華不知他要去何處,想來是去見慕容芳了。

她跟在他的身旁,穿過花園回廊,看著這個她還不甚熟悉便要離去的後宮,心中有喜,卻也有些淡淡地憂傷。

走在她跟前的人,無疑本是想做個好皇帝的,隻是,老天偏生要捉弄於他,竟同他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一個被最為信任的人所背叛,他連與之敵對的意誌都滅去了,或許此時的他顯得有些懦弱,因為他避離了這個戰場,由著敵人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到了他的所有。

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最終,他們也未能勸得慕容芳離開她的宮殿,這也是他們預料之中的事,或許,當她與靖溫棠正麵對上之時,便是她償還所欠下的債的時候,而這,許是是最好的結局,她應該想到了吧。

少寒最後一次站於皇宮的高處,放眼看著宮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帶著一個十幾人的小隊而來,行進的速度並不快,更像是閑庭漫度般的悠閑。

“咱們走吧,這裏已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她站於他的側後方,同樣看到了那道身影,心中也說不明是怨恨還是釋懷。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不過都是命運弄人罷了,奪回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本無錯,但憑旁人如何看就是了。

他點頭,轉身與她一道下了高閣,而後從皇宮的側門離開。

一上路,他們都不曾受到阻攔,許是靖溫棠一路暢通無阻,覺著少寒會在宮裏候著他,那裏曉得他們卻唱了一出空城計,大大方方的就將皇位給禪了。

兩人出了宮門無處可去,又想著夏侯燕許是還在別官,便一同而去,在門口便見著了鄭修遠。

“菁華,你們終於出來了。”

鄭修遠見著兩人並肩而來,大步上前將菁華先打量了一番,見與去時一般,神

色亦安然,提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下。

“嗯,這些日子有勞你幫我照顧他們了,我這就去叫燕兒,然後離開此處。”少寒見菁華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便出聲解了圍,說罷便要進門去尋夏侯燕。

菁華緊隨其後跟進了門去,鄭修遠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我已經讓景姑姑收拾了你的東西,我帶你回安承。”他望著她迎風而舞的墨發,緩緩說著。

他似乎看到了轉機,雖然少寒不曾多言,既然他要帶著夏侯燕離開,那麽菁華與他兩人之間的夫妻之情自是到了盡頭,且不論日後如何,隻要他與她還有在一起的機會,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不必了,我是不會回安承的。”她側回頭睨了他一眼,步子卻未見停,在他怔然的片刻間已走遠。

她說不會回安承,難道她還要跟著少寒一道兒走嗎?

鄭修遠不解,甚至有些急切,追著趕了上去,她已進了自個兒的院子,景兒見著她便和珊兒拎著包裹走了出來。

“小姐,你回來了,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方才我也去看過夏侯小姐了,她那頭與長公主也已經收撿妥當,即刻便能起程離開。”

菁華望著她,須臾後才點頭。

她不知鄭修遠猜到了多少,隻是他能這般安排,確實是最為妥當的,便帶了兩人轉身又要出院子,險些撞上了正追來的他。

“你為何不願回安承,難道你還要與他們一道兒走嗎?如今少寒有了夏侯燕,你又何苦再跟著他們,累及自己辛苦呢。”他緊鎖著眉頭,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可她卻神色默然,一逼淡定自若的模樣,望著他笑:“我是楊菁華,已是域池國主少寒之妻,不論他是生是死,我都無法擺脫這個身份,你以為我這樣還能回去嗎,合適嗎?”

是啊,她這樣的身份,根本回不去。

若她以文華郡主的身份回去,便成了兩國之間關係絕裂的表示,且不論君王在意是否,百姓們卻是關心至極的,因為這關係著他們能否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

“菁華,你可曾收拾好了?”

兩人正僵持不下之時,少寒帶著少鳳陽和夏侯燕出現在院門口,見著他們二人,許是也察覺到了異樣,訕訕地笑了笑,不知該不該轉身離開。

“我收拾好了。”她回著,視線卻始終對著鄭修遠,在旁人眼裏頗有幾分如膠似漆的意味,然真實情況也唯有他們心裏明白。

“那,還是先行離開此處再說吧,你說呢。”少寒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帶了這些個人來有些太過缺德了,他倆人在這廂你儂我儂,他們一行人卻來旁觀,著實有些礙眼,隻是菁華在外居住了這些時日了,他們也該對眼對夠了吧。

“走吧。”

他猶自想著,菁華忽然開口,若不是夏侯燕扯了他一把,他還未回過神來。

因著鄭修遠的高瞻遠矚,將一切打點的甚是妥當,一行人及時出發,在靖溫棠還未察覺之時,出了城門。

鄭修遠這個他國的將軍於此時離開,多少讓人起了疑心,故而他們決定分開行動,少寒打起了讓菁華趁機跟鄭修遠離去的主意,鄭修遠與之不謀而合,然菁華這個事主想的行程裏頭卻全然沒有他們二人,隻想帶著景兒和珊兒尋個山好水好的地方住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