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6章 除夕之夜

她霍然側頭,望著少鳳陽上下打量了一番,想看看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她走了?去哪兒了?”

一個啞女,孤苦伶仃的,他們還真放心讓她離開啊。定是在少寒不知情的情況下走的,這會兒怕是一時半刻也找不回人來,難怪昨兒夜裏他喝酒喝的那般凶。

“年前,幾個愛嚼舌頭的宮婢聊起你時,被她聽著了,許是覺得她住在宮裏有些對不住你,便一個人偷偷地想趁著晚上離開,哪曉得千辛萬苦的才出了宮門,正巧就被站在外頭的少寒給撞上了,一個非要走,一個非要留,兩人僵持不下,少寒來了脾氣,將人一夾就走了,聽說如今被他留在冷宮裏。”

菁華在腦海中想像著當時的情形,一想到少寒將夏侯燕小巧的身子夾在腋下的模樣,就覺得他當真大男人,當真有氣概,昨晚上算她說錯了。

隻是留在哪裏不好非得將人按在冷宮裏,那多晦氣啊,放自己平日住的殿裏多好,近水樓台,對著對著就粘在一起分不開了,她自然也不必在這裏煩惱了。

果然情愛之下,少寒還是頭昏了。

既然人還在宮裏,管她是冷宮還是熱宮,都得走上一趟才是,便拉著少鳳陽的臂央求道:“鳳陽,咱們去瞧瞧她吧,你想她一人呆在冷宮裏多寂寞啊,人都不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多可憐,去吧。”

少鳳陽扭著身子緊盯著她,甚是戒備的模樣:“你心裏又在打什麽鬼主意,我可不想惹少寒發怒。”

“沒事沒事,他要真怪起來,你就將事兒都推我身上好了,走吧走吧,我還不曾好好與她道過謝呢,算起來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雖然這個救命恩人頗有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模樣。

少鳳陽推拒不得,隻能半推半就的帶著她走向宮內深處。

冷宮,向來是皇宮內的禁忌之地,人人都視之為虎獸之地,一般人連靠近這種地方都不願。曆來,這裏不止是關禁那些失寵的嬪妃,更是那因些愛情而失了心智的女子最終的歸宿之地。

她來域池未多久,還不知這冷宮裏可還住著別人,隻是看到那朱漆斑駁的院門,牆外蜿蜒的枯藤殘枝更為這個冬日平添了許多的蕭瑟之意。

“這兒就是冷宮了。”少鳳陽站於院門口,淡淡地說著。

“你說少寒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怎就將人送在這種地方,隨便挑個地方都比這兒強上百倍。”她望著緊閉的院門,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少鳳陽轉過頭來:“實則,這兒並非真正的冷宮,至少在他繼位之前,這兒還不是。”

她不解,轉眼而視,少鳳陽對上她的目光,淺淺一笑又收回目光仰頭望著眼前的院子,幽幽地說道:“這裏,曾經是少寒生長的地方,與他的母親一起,他們母子曾在此相依為命,連夏侯燕也在這兒住過,這裏,本是有著他幼年所有回憶的地方,可他回來之後,卻從未再踏足一步,登基之後便將這兒封了起來,做了冷宮。”

菁華默然不語,順著她的目光望著已被摘了匾額的院門。原來,這兒才是他真正的家,宮外的那一處地方,怕是這些年來掩人耳目所建的府宅,後來也成他傷心之時的避難之所罷。

曾經的回憶,如今對其他人而言,或許不過是段過往而已,然對少寒來說,卻是個夢,一個時不時會折磨他的

惡夢。日日以淚洗麵,膽小怕事的母親,文靜可愛,卻與他一樣被人遺棄的夏侯燕,那怕是再多的歡笑,亦敵不過他所承受的傷痛。

無聲歎息,她定了定心神,上前伸手重重地推開了院門。

院門內,到不見荒無之意,正有個宮女在作打掃,聽到推門聲,撇頭望來。見著她,先是不解地頓了頓,才直起腰身來:“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夏侯小姐可在?”菁華不答反問,那丫頭眼神閃了閃,乖順的點點頭。

“帶我們去見她。”說話的,是將將踏進院內的少鳳陽,那丫頭認得她,忙丟下掃把斂衽行禮,這才帶著她們往裏頭走。

穿過前殿,菁華一眼便看到趴在窗口的夏侯燕,便揮退了丫頭,兩人相攜走去。

“燕兒。”少鳳陽叫了她一聲,隻是她卻呆愣愣地都沒動彈一下。

兩人互視一眼,待走進了屋子,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搭上了她的肩頭,她這才魂魄歸返,轉過頭來。

“在想什麽呢,我叫你都沒聽見。”少鳳陽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扶著軟榻背在她身旁坐下了下來。

夏侯燕搖了搖頭,垂下了頭去。

“是在想少寒吧。”菁華站在她的跟前說著,見她抬頭,對著她焦急的晃著腦袋。

菁華蹲下身來,伸手捧著她的臉,強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一字一句說道:“夏侯燕,我拜托你,將你心裏的話都說出來,便是你不會說,那就用寫的,實在不行,你比劃給少鳳陽看。你說你將所有事兒都悶在心裏,不告訴少寒,不告訴別人,旁人怎知該如何待你。”

夏侯燕垂下眼,不肯再對著她的視線。

“夏侯燕你看著我。”她氣惱的大吼了一聲,不止將夏侯燕驚了一跳,連旁邊的少鳳陽都被嚇著了,驚恐的望著她,“你明明心裏放不下少寒,也知他絕不會放下你,又何必與他置氣,讓他心裏不痛快,也累得自己難受。你若是怪他沒有等你而娶了我做皇後,那我當下便可告訴你,這皇後之位我眼下就能還給你,即刻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楊菁華,你……”少鳳陽愕然,沒想到她對著問侯燕也能說出這翻話來,原來她對皇後之位真得毫不在乎。

夏侯燕瞪著圓眼望著她,真正被她的話嚇著了。

“你冷靜些,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讓少寒聽見了,他定會……”

“我昨兒晚上就已經與他說了,他說會考慮的。”她撇頭看了少鳳陽一眼,將她未說完的話又堵了回去。

“你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少鳳陽敗下陣來,歎息搖頭道。

而菁華乘勝追擊,起身連帶拉起了夏侯燕:“走,跟我出去,我們現在就去找少寒。”

夏侯燕被她拖得跌跌撞撞的,少鳳陽被她突然的動作驚得有些回不過神來,待她理順了菁華的話回神,忙追了出去。

“唉,你可不能將人帶出去啊。”

菁華拉著人,在後宮內穿行,後頭跟著個拎了裙子跑得氣喘籲籲地少鳳陽。

沿途的宮女太監看著這情形,皆是探頭而觀,卻不知這些個主子窮極無聊又在鬧騰什麽。

少鳳陽平日裏除了自己的宮殿,稍遠些的便由軟轎抬著,近了,也是慢步緩行,何曾跑得這麽急切過。

早知便不帶她

去冷宮了,平白惹了這麽個大麻煩,這楊菁華也真是害人,她定是不知曉少寒發起火來的樣子有多可怕。

可菁華根本就不擔心惹到少寒,如今她到是更怕他不發怒。

帶人徑直帶回了自己的宮裏,菁華囑咐景兒去請少寒過來。

少鳳陽在旁不停的踱著步子,看得夏侯燕越發的如坐針氈。

“我說你將人帶到這兒來,這可是公然的抗旨啊,便是少寒有心護著你,你也不能讓他下不得台麵啊。”她來回走了幾遍,忽地反身走到菁華跟前說著。

菁華挑眉掃了她一眼,複又埋頭專心的喝著手裏的茶,將她急得險些跳腳。

“我說你到是說句話啊,你到底想幹什麽?”少鳳陽氣極,雙手叉腰指著她大聲嗬問道。

放下杯子,菁華傾身靠著椅把手,側頭望著她:“我方才不說過了嗎,讓他們好好談談,今日定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才行,我可不想再做中間的夾死人。”

“你反正都做了這麽久了,也不再乎多等上一日吧,還是先將人送回去吧。再說了,要談事兒也她那頭也可以談啊,你又何必將人帶到這兒來,引火上身呢。”

“我這兒又有何處讓你瞧得不順心的,為何非得去那個荒涼的地方。”菁華起身,拉著她走向一旁的椅子,將之按坐下,“你且稍安匆燥,若他真要怪罪起來,一切事兒自有我擔著,你怕什麽。”

“噯,你這人……罷了罷了。”菁華的手將將收回,她便站起了身來,轉步向著殿門走去,“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介時別怪我未曾提醒你啊。”

說話間,腳已踏出了殿門,匆匆而去。

菁華搖了搖頭,轉而看到一旁緊盯著她的夏侯燕,款款一笑,曲身蹲在她的跟前:“莫擔心,無事的,反正你們遲早都需說清楚,這事兒再這麽拖下去,對誰都無好處,你就當是可憐我,別與他置氣了,你們倆相親相愛,我自是得了自由。一舉數得之事,你可不能如他那般糊塗,竟然還要再想。”

夏侯燕聽著卻是連連搖頭,這一坐一蹲的兩人,一個似不懷好意的惡徒,一個似純真無辜的小孩,徐徐誘著她進入她的陷井。

當珊兒奔進殿來時,忽地有種不小心撞見了一場謀殺案的感覺,自家小姐不會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雖覺得有些不妥,卻還是挪進了殿內:“小姐,外頭有人尋你。”

菁華轉頭,看向殿門口,卻沒有看到珊兒口中的人,不解地問道:“是何人?”

“這……唉呀,反正小姐出去看看便知道了。”她怔了怔,喃喃地回了聲。

到底是何人,讓她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若說是她不認識的人,那她豈不是更不熟識,這宮裏她認得的不外乎那幾個人,哪如她這隻小麻雀靈通呢。

見她說不明白,菁華起身,慢步走向殿門口,且不論是誰,出去一探便知了。

然外頭的這個人,饒是她挖空心思,也確是猜想不到。

殿前的梅樹下,軒然而立一人,笑意溫柔地正對上她的目光。

是他!

昨夜他的來信中還提到待有了空兒便來看她,沒想到隔日便見到大活人了,難不成他在信送出的第二日,自個兒也出行了吧。

“鄭修遠,怎會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