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章 撥雲見日

原來真正的楊菁華與鄭修遠如此不對盤啊,那到是了。他們一到了這兒便因著相依為難而時常膩在一塊兒,在他外眼裏自然就是突然間變得親近了,而這些旁人竟也不顯山露水,讓他們還到是都沒人察覺到不對呢,可是得意了不少日子,真是沒料到還是出了破綻。

這也難怪,說來彼時環境不明,敵友難分,他們哪裏顧慮得了那麽多呢。

“反到是你們受傷之後,看上去到是相處的甚是融洽,我總是與你婉姨和叔父說,你這丫頭不止摔斷了腿,怕還是摔著腦袋轉了性子,變得講理識規矩了。平日裏看你無痛無病,到也沒放在心上,難道真是的撞到腦子了?”

楊文說著說著,到真的緊張起來,停下步子扯著她細細的瞧著,不時的問問她可覺有不舒適的地方。

“爹。”菁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也鬧不明白他是真的信了,還是在尋她開心,隻是拖著他的手臂繼續往前走,“爹爹無需擔心,女兒現下好的很,隻這個哥哥是真的不記得了,所以才想問問爹爹。”

伸手,將探出花叢的一根花枝拔開,側頭避過。

“他確是你叔父的孩子,不過不是你嬸嬸所出。”楊文沉著聲音,悠悠地輕歎了一聲。

聽了這句話,她就明白了大概,原來,楊延峰也是個庶出的孩子。

“他與遠兒同歲,比延山還大上一歲。你叔父遷居時,到也想帶著他同往的,隻是那時峰兒他母親重病,不宜遠行,而他又是個孝順孩子,執意要留下照料母親,於是,除卻一個十歲大的孩子,一個年邁的管家,楊府舊邸便隻剩下了個病得隻剩一口氣的母親。”

許是她如今住在楊府裏的那位嬸娘,也斷不會同意將楊延峰隨行入京的,一個用些心計,一個本就隨心無意,自然不會有人理會一個庶子,隻沒想到,他到是頗有些骨氣。可歎庶出二字又害了多少人。

“我帶你前往京都時,他娘還活著,聽說後來又拖了數月,才撒手人寰。她到是一死百了,隻是苦了峰兒,他爹後來也一直不曾提及要來接他,我曾想提的,隻不過……”他說著說著,停下了話來。

菁華自然知曉他要說的話,他在楊武跟前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弟弟,說話毫無半點分量,楊武若存了心的不願接楊延峰回去,便是他提了,也不見得人家聽得進去,許是到頭來反惹來一身嫌。

“爹爹也不必責怪自己,不過都是被世俗所累罷了。”慢步走過九曲廊橋,橋下淺淺地池水泛著輕波,麵上浮著菁萍落葉,飄飄蕩匯,透出些蕭瑟的意味來。

“好在峰兒看來過的不錯,我也稍稍安心些,隻是二十歲的人了,至今家裏也不見個女子,定是還未成家,來還是這身份有了妨礙。”楊文長歎了口氣,扶著廊柱踏上小徑的青石。

菁華小心翼翼的避過殘破的石坑:“爹爹也說了,他是個孝子賢孫,未告之父親,便是有了意中人怕是他也不會私定終生,私成完婚的。”

“你說得也在理,待我問問他,若無中意的,我看此行回京就將他也帶上吧,可是不能再拖了。”楊文點點頭,顧自作了決定。

“爹爹就不怕叔父惱你?要是將他帶了去叔父又不認,豈不是讓人難堪?”菁華望著他,輕聲問道。

“這……”他

被問的一時語寒,促然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也明白楊文此人的心腸軟得如他的性子一般,就一軟殼蝦,見到楊延峰孤苦無依的一人被遺忘至此,心中定是內疚憐惜,隻可惜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如這樣,爹先將他安置於我們府內,您去探了叔父的口風,介時再做打算,如何?”

罷了,若是隻他們幾個回去,他又該掛念上好幾日。

楊文聞言,眼中冒出點點星光,滿意地停步連連點頭:“好好,就這麽辦。”

兩人相視而笑,踱步徐徐。

“叔父,叔父。”隱隱地,從遠處傳來楊延峰的呼喚聲,兩人即刻停步,四下搜尋他的身影。

“我們在這兒。”還是菁華耳聰目明,眼尖的透過花牆看到不遠處的他,踮腳衝著他揚揚手。

片刻之後,楊延峰已站在兩人跟前。

“叔父,菁華。”他氣喘籲籲,卻笑意不減,“叔父,東西都準備妥當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好,走吧。”楊文笑笑,拉著菁華隨他往外走。

府門外備下了馬車,統共有一大一小兩輛,周全和珊兒早已候著,還有兩個菁華不曾見過的陌生男子。

四人上了稍大些的那輛馬車,由周全駕著,而後頭的一輛,由那兩個看著壯碩的男子駕著,向著城外而去。

因著是兩國交界之處,進出城的人並不多,他們一行這般陣仗,難免有些引人側目,城門口的守衛更是多盤查了一番,這才放行。

出了城行不了久,馬車停了下來,菁華由珊兒扶著下了車,抬眼便見綿延的群山橫亙於眼前,似一條龐大的巨龍蜇伏著,這應該就是她在城內時抬頭即見的南霖山了吧。

山腳下的一大片地方,用半人高的牆圍著,透過牆頭隻隱約看到從裏頭透來的濃濃綠意。

繡過圍牆,西側有一個拱門,上頭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鎖,楊文在懷裏掏了掏,摸出一把鑰匙,上前開了朱漆斑駁的木門。

裏頭,荒草叢生的無落腳之處,隨著地勢高低起伏,勉強還能辨認出幾個墳頭。

不必發話,周全和兩名男子已從馬車上取了工具,拔草清理,一時間忙得熱火朝天。

菁華避到一旁,沿著牆跟慢慢走著,盡量不去耽誤他們,每看到一個墳包,就蹲身伸手撥開雜草,看看墓碑上的字,都是楊氏族人。

“菁華,你過來。”楊文站在西北角衝著她招手,菁華忙提著裙擺,與珊兒趕了過去。

“爹。”她喚了一聲,順著楊文的視線垂落,邊角上的一個孤墳小的無法一眼瞧見,除去了荒草才看到半腿高的墓碑。

“這是你娘的墓,唉,是我委屈她了。”楊文蹲下身子,取了帕子擦拭著上頭的塵土髒物,連邊角都拭得幹幹淨淨。

對於眼前的菁華而言,這不過是個被單獨摒棄在角落的墳包罷了,與這裏數十個大小錯落的墳頭一樣,楊菁華的母親,隻是一個看不到的身份罷了。

盡管她心中並無多少悲切,卻還是對著墓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敬上了一杯薄酒,而其他的,她則沒有多大的耐性。

看著楊文和楊延峰將整個墓園都打理了一番,對著又是敬香點燭,又是叩首敬拜,她隻是

冷眼旁觀,默不作聲。

待祭祀結束時,日頭已轉到了山那頭,夜幕即刻便要降臨,山間響起了吵雜的鳥鳴聲,一陣響過一陣。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去吧。”楊文在楊延峰的攙扶下,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畢竟是年歲大了,蹲得時間一久就有些站不起身。

菁華早想離開,一聽打道回府,頭一個閃出了墓園,長長地吸了口氣,回身望著後頭蜿蜒的山林,暗沉的光線下,林子變得幽深黑暗,顯著一股難言的神秘。

“走吧,天暗得快,我們得趕緊回城,免得碰上楚昔國的軍隊。”楊延峰見她直愣愣的望著南霖山出神,行至她身側說著。

她回身,借著他的力上了馬車。

馬簾落下,隔斷了遠方朦朧的幾個暗影,在南霖山的山腳下緩緩而行。

待他們趕回城時,城門將將要關,看著他們原車返回,守城的士兵眼中明顯多了抹輕鬆,菁華不明白若他們真是他國的奸細,再次回城也並不能排除他們的嫌疑,真不知他們這鬆的是哪門子的氣。

回到府裏,灶頭還是冷的,老管家捧著個米淘籮正從米缸裏盛米,見著菁華進得廚間來,臉色有些陰沉。

菁華倏然想到一個問題,讓老管事去外頭歇著,自個兒揭開了米缸蓋子,果然見缸底隻剩著薄薄一層米了,看來是迫切需要讓楊延決定是否隨他們進京了。

她和珊兒備了些簡單的菜色,一行六人也不分尊卑圍桌共餐。

席間,楊延峰不時的替老管家夾菜,楊文眼中滿溢著讚賞,菁華在桌下輕踢了踢他的腳,衝著他使了個眼色,他即刻會意。

“峰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日後可有什麽打算?”

楊延峰手中的筷子一頓,立馬放下碗筷,恭敬的答道:“如今想在溯陽尋份賺錢的活兒不易,所幸侄兒上了幾年學,往日在私塾裏幫先生選擇抄寫詩文賺些碎銀子,也不過勉強糊口罷了,隻想著若能去衙門尋份工,應是能穩妥些。”

楊文點頭,細嚼慢咽的吞下嘴裏的飯菜,複又說道:“你已二十,早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我也知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娶妻成家總是要詢過你父親的意思,不如此回隨我們一同進京吧。”

楊延峰怔怔地看著,張了嘴開開合合,卻愣是沒能吐出一個字來,甚至埋下了頭去。

“少爺,你就隨二老爺去吧。”一直以來甚少開腔的老管家突然開了口,讓菁華有種泥菩薩忽然開口說話的驚訝,“老奴知道你是為了我這把老骨頭,你放心,我兒子他們各尋了份工,早就說要接我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傳個消息,讓他們接來我,少爺就盡管放心吧。”

“可是鍾伯……”楊延峰望著他,欲言雙止。

“大哥。”坐在一旁的菁華突然叫了他一聲。他回頭,似乎對於她的一聲大哥十分吃驚,錯愕的盯著她半天都沒敢應聲,反讓菁華有些不好意思,忙接著道:“既然鍾伯能回去享受天倫,你又何必再拖著他同你一道守清貧呢。”

他仍是靜默不語,她猜不準他的心思,隻能接著規勸。

“大哥這十年來憑借自己之力,識字謀生,撐著這個家實屬不易,隻是大哥,你真的……”她正想大肆煽情一番,卻被楊文一聲輕咳給打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