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30章 意外之舉

“你也不必如此恨我,這人世就是如此,不是你利用他人,便是旁人害我,你太過天真了,或許該說,是鄭修遠將你保護的太好,以至於讓你不曾了解人心的險惡,而我,不過是讓你明白,千萬不要輕信他人。”

他哈哈大笑起來,而菁華卻因此而氣得渾身打顫。

他設計了重重圈套,隻是為了設計南隋與域池兩國,為了複仇,一個人真的可以枉顧他人的生死,如喪心病狂的禽獸一般麽。

“不必用如此仇恨的目光望著我,菁華,鄭修遠與少鳳陽雖無情意,但他們已有夫妻之名,世人皆知他已有妻,你與他再深厚的情意,也終成不了夫妻的。我這麽做也是幫了你,斷了不該有的念想,予他予你都是樁好事。”

馬車晃動著,“嗑”的一聲似是壓上了石頭顫了顫,菁華的身子一晃,輕撞在馬車壁上,險些摔倒。

沐棠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如今,你也算是功成身退,念你救卿霖一場的份上,我派人送你回安承,介時,你是想回去見鄭修遠也好,偷偷瞧著他也罷,任你自己選擇。”

回安承麽?

當初她辛辛苦苦地離開,而今,又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回去,她該如何自處。

“爺,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說了一句。

沐棠回頭看向她:“我便送你到此處,外頭的人會一直送你回到安承,等到了他自然解了你身上的術法,之後要走要留隨你的便。”

他笑了笑,起身彎腰走向車廂門口,外頭的車夫已挑起了馬車簾子,臨到要出去的時候,他又回頭望了她一眼:“你好自珍重吧。”

說罷,他便下了馬車,簾子複又落下,她甚至來不及看一眼外頭的景致,須臾,馬車又輕晃了起來。

菁華僵著身子,心中怒火中燒,卻又無處可泄,隻能不甘的由著馬車載著自己去往歸處。

那人看得她很緊,每日除去吃飯上茅房,她時時刻刻都被困在馬車內做木樁子,動彈不得,便是夜裏,都不曾停下露宿或是住客店,隻是日夜兼程不停的趕路。

將近十日後,馬車駛進了安承。

到了一處偏僻之處,那人挑起了簾子,望了菁華一眼,不過是揮了揮手,她就覺渾身氣息一鬆,呼吸頓時輕鬆起來。

她忍不住深深的大呼了幾口氣,發覺自己已經能夠活動了,便動了動手腳,而後彎著腰身慢慢挪出了馬車。

車架上,搭著一件女式的大氅,感覺到馬車外的寒意,她取過披在肩頭,撐著車架跳下了馬車。

四下環顧,那趕車人已不見蹤影,還好,這裏是安承城西的地方,她還算熟識,要知道這裏她也住了一段時日,又天天走東闖西的替人看診,這條偏巷,她曾走過不下十回。

戴上氅帽,她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慢慢地向前踱著步子。

她該去往何處,想去鄭府打探打探有關鄭修遠的消息,想著自己是被快馬加鞭的送回來的,隻怕有關他的消息還沒傳回安承呢。

但她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或許,她該去看看楊文和安平,也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

慢走緩行,她回到了往昔的小院門前,鋪門關著,門上布了淺淺的一層灰物,好似很久沒有人去推動

這扇門,她不過是輕觸了觸,就沾得滿手的塵埃。

楊文他們去了何處?這裏像是荒了很久的樣子。

她四周望望,看著隔壁的那戶鐵匠還在,便想過去打聽一下。

“王鐵匠。”

王鐵匠亦如往日,便是大寒天裏,還是赤著上身,若大的鐵榔頭在他手中就似一個小木棍,毫無壓力。

他聽到叫聲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來,見著眼前的女子愣了愣,半掩的臉龐讓他覺得有些麵善,卻又想不起到底是誰來。

菁華瞧出他眼中的遲疑,伸手扯下了氅帽,將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啊,是柳大夫啊,真是好長一段時日未見著你了,楊老爺說你出遠門探親去了,這是探門回來了?”

菁華有些心不在焉的笑笑,點頭後問道:“王鐵匠,我叔父和安平他們去哪兒了?我看著好像他們很久沒回來了。”

王鐵匠撇開了視線,歎了口氣:“唉,你在外頭,有些事兒不知道,不過楊老爺原本是文康王爺這事兒你定知道吧?”

菁華點點頭,他又說道“早年,文華郡主意外喪命,楊老爺便對當今的皇上心有不滿,據說也正是因此,楊老爺從王爺變成了平民。上個月,突然有一大群身著鎧甲,手持長戟的人圍住了這裏,將楊老爺和安平帶走了,之後,便有人在城東的南湖裏發現了楊老爺,隻是那時,他已經溺水而亡了。”

菁華怔怔地望了他半晌,而後垂下了頭,轉過了身去。

“噯,柳大夫,你要節哀啊,這安平至今還下落不明啊。”

身後,王鐵匠還在扯著嗓子說著。

可她,已經離開了鐵匠鋪,緩緩地走遠。

原來,一月之前,楊文死了。

她一直以為,待她離開了之後,便能將所有的危險都隨之帶走,他們能過上安全祥和的日子,可沒想到,一切都逃脫不開。

恍恍忽忽,渾渾噩噩,她如一絲魂魄遊離,隨著楊文的死和她與鄭修遠之間突然出現的隔閡,這世上,就似再也沒有人認識她,而她,真的成了浮萍孤魂,無所相依。

她想回去,卻尋不到法子,隻是隨著人流而走,不知不覺間,已出了城門。

望著熟悉的西啟山,隱忍壓抑了這麽多天的眼淚猝然而落,在幾個路人異樣的注視之下,邁步入了西啟山。

熟悉的山道,熟悉的樹林,便是那山石都原封不動的呆在原地,不曾動過分毫,它們看著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來去,見證著光陰流轉,人事變遷。

而他們,也確實變得太多,不過十數年的光影,他們從往昔的相依相伴,到如今的各安天涯,經過艱難重重,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抹著淚,她慢慢騰騰地走往那個熟悉的地方。

那裏,是他們重生起始之地,將來,不知他們可否能同後世所現那般,同歸一穴。

隱隱的,在萬綠叢中,一抹白色漸漸顯現,她抹了抹淚珠,憶起那個地方已不知是被何人所圍了起來,隻是那抹白卻隨著她的走近而移動起來。

擦幹了眼淚,定睛一看,原來是個身著白衣的男子。

許是她靠近時踩到了枯葉發出的輕響驚動了那人,隻見他霍然回頭,帶著欣喜又戒備的眼神望來。

菁華愕然地望著他,張口欲喊,

卻發現自己竟出不了聲。

“姐姐。”

那人正是王鐵匠口中不知所蹤的楊安平,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此。

安平衝似的撲進了她的懷中,緊緊地拉著她大氅,埋頭輕泣:“姐姐,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接我了。”

她呆滯著,緩緩伸手攬上了他的單薄的肩頭。

“安平,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們說,你是和叔父一起被帶走的,叔父死了?你也不見蹤影,我以為連你都已經不在了。”

她哽著聲,悠悠而道,襯著安平的抽泣聲,默默地流著淚。

至少,她還有一個可以慰籍,可以被依賴的親人,雖然,他們之間毫無血緣關聯。

兩人又抽泣了片刻,菁華好不容易才止了淚,又替安平抹幹了眼淚。

之後,安平帶著她到了一旁不知何時建起的小屋裏,娓娓地向她道盡這些日子的經曆。

“姐姐離開之後,原來我與爹過得很是平淡,起初大將軍和安副將會一同過來,後來得知姐姐離開的消息,大將軍就不過來了,到是安副將時常替咱們送東西過來,還送來姐姐你的消息。一個月前的某天,突然有一群侍衛包圍了咱們的屋子,不由分說的就將我和爹推上了一輛寬敞又精致的馬車。”

侍衛,寬敞精致的馬車,她心底漸漸有了定論。

又是皇家嗎?他們已經奪去了楊文的王爺身份,如今更是奪去了他的性命。

“後來我才發現,我們被帶進了宮裏,爹被單獨帶走了,我被人看著呆在一間屋子裏,再後來,是爹將我帶出皇宮的。我不知道爹爹和誰見了麵,又說了什麽事兒,隻是臉色很差,很是憂鬱的樣子,咱們離宮未多久,才拐進了一條小巷,突然出現了兩個黑衣蒙麵人,話不說一聲就殺了過來,爹拖著我跑,後來眼看著逃不掉,就讓我去找安副將,他去引開人。我去找安副將了,可等救兵到的時候,爹他已經,已經……姐姐,我又沒有爹爹了,嗚嗚……”

安平哭得淒慘,反是菁華,好似已流幹了眼淚般,不過是紅著眼眶,半晌都沒落下一滴淚來。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既然那時他找到了安柏辰,為何又會一人在這荒山野林,安柏辰也沒替他安排一個去處,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安副將說,我們的住處已不安全,本來,想讓我住在他的府上,可我怕姐姐回來會找不著我們著急,便想回家住。安副將又不同意,後來,他想到了這裏,說若姐姐回來,一定會來此處,便命人偷偷在這裏蓋了間屋子給我,讓我在這裏住下,等著姐姐。沒想到姐姐真的來了。”

原來這都是安柏辰安排的,可他怎麽就能斷定她若回來,就定會來此地。

難道,他也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且不論他是否知曉,將楊安平安置於此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環顧四周,有床有桌有椅,還有食物,起居用品到是準備的很詳盡,在這裏住上個一年半載絕不成問題。

更為周全的是,所有的東西都被備了兩份,看來安柏辰是料定了她會來此,怕是連她的那一份也準備進去了。

“姐姐,你以後不要再一聲不吭的走了,好不好?”

身後,安平低喃而語。

菁華閉了閉眼,幽幽輕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