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4章　采白蓮，究竟為哪般

我越發覺得奇怪，以往他對我的態度惡劣，可我也從未見到他因為一句話，便虛弱得有氣無力的羸弱模樣。“你”“你究竟是不是？”他一口打斷我的話，隻惡狠狠地繼續堅持地問道。我伸手扶額，分外無力，他都沒告訴我說他口中的“主上”是誰，我如何知曉。不過，昏厥那會兒，恰好是見著了他，此時見我從房裏出來，他也沒有多大的驚訝，隻揪著我糾結這個問題，想必他是知道尉繚的存在的。他所說的主上，應該是父親吧。我半天才吐出一口濁氣，甚為無奈地點了點頭。“怎麽會你居然是”他不可置信地呢喃片刻，猛地一下子打住了，便再也沒說話，隻靜靜地看著我。等了半天不見他發話，我便有些不明所以，故作無謂朝他擺擺手道：“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晏岑不見了，我得去找他，如果你肯幫忙的話，我或許可以省些時間。”才走了沒幾步，還沒出屋子，忽聽他有些冷冽沉靜的聲音響起：“四處都找過了，現在隻有奉神閣沒找過。那位憑空出現的女子，和你那人類朋友，都在外邊等著。”我聽得稀裏糊塗的，不甚能夠琢磨透他這意思。奉神閣，他不會說的，是正中不許人隨意踏足的三層樓閣吧？貽紹徑直走在我前麵，疑惑不已地跟在他身後走著，思忖了好一會兒，一挑眉，悟了。原來這廝是打算帶我過去。秋月裳同那冰山仙女果真在那什麽奉神閣前麵候著，並不進去。我盯著冰山仙女的背影，若有所思。小姑娘回頭一瞅，恰好瞅見我，當即興奮地大喊：“溫錦，溫錦，快過來，仙女說這裏麵有陌生的氣息，一定是晏岑！”貽紹三步並作兩步搶先到了奉神閣門口，神色凜然道：“不許在此處大聲喧嘩。”她頓時就耷拉了腦袋，轉而殷殷地望著我。冰山仙女早在聽見她大喊的時候，便轉過身來了。

她一步邁上來，對我微微一笑，雖然僵硬，卻很是和善。“我那日出現在裏麵的時候，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氣息，可是現下，裏麵是有別於狐妖和你們的氣息。秋姑娘說，此處是狐族要地，不能擅闖，我們便在這兒等你。”她的解釋頭頭是道，條條在理，聽起來滴水不漏。若非我那日施了隱身術跟在珞瑜身旁，我定會認為她所言非虛。可是，她為什麽要隱瞞在裏麵遇到了珞瑜這一點呢？是怕她毀了珞瑜的畫被揭穿麽？可是此事揭穿，身處不利的，乃是一直以來隱形的珞瑜，跟她並無太大牽連，她又為什麽非要說謊？秋月裳不適宜地打斷了我的思緒，嚷嚷道：“溫錦也來了，你總可以進去把晏岑帶出來了吧。”其實我瞧她那興奮勁兒，八成是想趁貽紹進去的時候，也偷偷跟著溜進去。我也不揭穿她，隻等貽紹開口。“不行，此地若非狐族的族長，不能踏進半步。仙子出現於其中，已然破壞了規矩，我不能讓這規矩，徹底形如虛設。”我瞅著貽紹那較真而又謹慎的模樣，很是想笑，不過這場景不適合，我還是忍住了。我一直有意

無意地觀察著冰山仙女的表情，貽紹提及她壞了規矩之時，她的娥眉，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一抹厭惡之色，轉瞬即逝。細細瞧去，還是那番清冷孤傲的模樣。心中愈發對她好奇起來，不過貽紹已經打開了奉神閣外麵的結界。一個閃身，結界便要合攏了，秋月裳卻忽然肅穆了神色，竟以驅妖師的蠻力，強行撐開了結界的口子，擠了進去。

“你！”貽紹一聲怒喝，卻已經來不及。我與冰山仙女，相顧無言。身隨意動，一眨眼，我便身處於結界之內，餘光瞄到一片衣角，我側頭過去，冰山仙女竟也跟了進來。我這回是真的沉默了。貽紹見我們三個皆已闖了進來，再是憤怒也無濟於事，便咬牙忍氣吞聲，氣衝衝往閣中而去。我們三個，忙緊緊跟上。奉神閣內空蕩蕩一片，除去應有的擺設，並沒有任何一樣多餘的物事。狐狸不是說這裏麵供奉著狐族信奉的神祇麽，為何我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看見。跟著貽紹默不作聲地上到二樓，他還欲更上一層樓時，冰山仙女忽然出聲叫住他，道：“氣息是在這層樓。”我聞言，忙暗暗催動了意念去感知，果然感知到了絲絲若有若無的晏岑身上的氣息。從側麵一瞥見她清秀的眉眼，我頓時有些咋舌。她好生厲害！我都不怎麽能夠察覺到，她竟然如此肯定，這便是仙與妖的差距麽？或許，做個神仙，足夠強大，其實也不賴。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見貽紹麵有慍色，卻一言不發地同她一起，往二樓當中一處陳設著香案之處前去。好空，空得隻能讓我注意到那正中央擺著的香案。隻是香案上麵，雖然擺著各式玲瓏小巧的供奉神祇常用的器具，可是我上前往裏一瞥，卻幾乎沒有瞥見有任何供奉過的痕跡。香案上麵並沒有焚香，也沒有明燭。

仿佛那些器具都隻是空虛有的擺設。貽紹似是看通了我們心中所想，冷聲道：“隻有到了新舊族長交任時，才會來裏麵上香稟明神祇。”然後，他就極為吝惜自己的隻字片語，不肯再透露一分。冰山仙女此時忽的蹙眉有些變了臉色，我頓時心生忐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問道：“怎麽了？”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兒的氣息是最濃的，但我到了這裏，氣息反而變得若有若無了。”貽紹掃了我們仨一眼，不悅地皺眉道：“我允許你們進來已經是最大的底線，此處就算藏著他，你們也不能隨意搜尋。”“不讓我們搜，莫非藏有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我聽得眼皮一跳，也不顧他會有什麽反應，直接反唇相譏。“你！”他被我氣得青筋直冒，胸膛急劇起伏，緩了一陣才寒聲道：“我狐族的神祇，豈能容你隨意冒犯踐踏！你若不願聽從，從這兒消失便是。”我當即理虧，有些悻悻地昂了昂腦袋，輕哼一聲轉過了頭去。冰山仙女便和貽紹一同判斷晏岑可能在的位置。秋月裳趁機偷偷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垂眸詫異：“發現了什麽？”她悄悄搖了

搖頭，用口型說出了幾個字。我有些茫然，並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疑惑之色更重。

她好似很是顧忌著什麽似的，十分著急地再重複了幾次。注視著她那雙迫切至極的眼眸，我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她要告訴我的是什麽。“晏岑就在這裏。”她費了半天勁，故意背著貽紹和冰山仙女，同我說。可是她怎麽會如此確定呢？方才明明冰山仙女，都說氣息變得極弱了，不能確定。我神情複雜地瞅著她，正沉浸在思索之中，忽聽“吱呀”一聲沉悶的響動，當即掉過頭去。香案後麵擺著神像之處，竟然自己挪了開。露出一間極為窄小的小屋來。“啊姐姐，有鬼！”眼前有個影子一晃而過，掠到了秋月裳麵前。

定睛一瞧，這畏縮著身子，躲在秋月裳身後的瑟瑟發抖的人，不是晏岑是誰。貽紹把香案後麵複原，轉過身來，一雙碧瑩瑩的狐狸眼，眸色比往常更為深邃，目不轉睛地盯著晏岑，滿是探究詢問之意。難得合了我的意，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憑空滋生出些許感慨，無聲歎了一口氣。“晏岑，你怎麽會跑進這裏來？”若沒有發生什麽事，他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裏。晏岑氣呼呼一皺眉，小孩子脾氣就上來了。“我那天早晨醒得有點早，出去透個氣，不料腦袋一重，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就一直被關在這黑屋子裏。”“你不會自己出來麽？”秋月裳分外鄙夷地瞅了他一眼，盯著香案後麵的牆壁，認真道：“這牆壁，就算是我要出來，也算不上多困難，你怎麽還出不來？”

他搖搖頭，委屈極了：“姐姐，你不信我麽？”秋月裳很沒骨氣地閉了嘴，沒再追問。貽紹那廂卻是一副神色頗為凝重的樣子，我本來還想數落晏岑兩句，便忍住了沒說。晏岑一抬頭，望見了冰山仙女，渾然不覺現下十分好奇地問道：“她是誰？”我一個不慎抬頭，不小心瞧見了冰山仙女的神色。似乎很是勉強，又像是悵然失意，但這些都隻是轉瞬即逝，她最後浮現出一絲險難察覺的笑意。聲音清冷圓潤如珠玉：“我是嫦娥。”嫦娥！竟然是嫦娥！我怔怔地望著她，一時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最初聽說嫦娥之時，乃是由於那被貶下界的好色天蓬。那是隻知她乃是仙界少有的美貌仙子，後來，稍一深究，便牽扯出許多有關她的成年舊事。凡間最廣為流傳的，則是她在吞下了後羿的靈藥之後，飛上了月亮上的廣寒宮。其二，乃是廣寒宮的玉兔與宮前夜夜伐桂的吳剛。就是這麽一個傳神的仙子，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同我說，她是我前世的好姐妹。我萬沒有料到，事情竟會發展成了這般模樣。一個偶然飛升上天成仙的凡人女子，如何可能是我一隻豬妖的好姐妹？我前世，究竟是什麽？晏岑對自己問話的結果意興闌珊，無精打采便率先跑了出去。我們便也跟著往外走。嫦娥走在我的前麵，留給我欣賞的，是一襲清麗婀娜的背影。透著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