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3章　蓮叢異樣

餘光忽的瞟到了秋月裳，我頓時有了主意，衝她歉疚一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現下還有急事需要我去辦，失陪了。”說罷，我立即轉向秋月裳的方向，不留痕跡地飛快往前走了兩步，生生將秋月裳很是疑惑地表情擋住了。“秋月裳，快些走，今早起來我便沒有見著晏岑，他現在神誌不清，不快些找到他，指不定會出什麽事。”我是壓低了聲音說的，可聲音卻不算小，冰山既然是個仙女，應該能夠聽得清我所說的話。我說完，也不管秋月裳是什麽表情，一把拖著她，手臂使了力，硬生生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姑娘給拖了走。隻是，當我借著這個理由脫身以後，在狐狸窩裏找遍了，也問遍了所有的小狐狸，沒有誰知道晏岑的下落。我頓時慌了神，秋月裳扶著我搖搖晃晃的身子，輕聲安慰道：“沒事的，晏岑他雖傻，但並不弱。”

她以為我是在擔心晏岑，我承認是有那麽一點兒，但我更擔心的是珞瑜那廝。晏岑不見了，就等同於玉佩不見了，那也就意味著，我沒法拿到玉佩給他，他豈會饒過我“沒事沒事，我們再找找去，再不濟，我們可以找那隻老狐狸幫忙。”我閉口不言，隻因心虛。去找貽紹，必定又是一頓冷嘲暗諷，雖然他說話刺激我的功力不及珞瑜，卻也不差。更何況，我竄進正中間位置的樓閣時，看到了他守在外麵。我都能夠察覺到珞瑜，他與我不相上下，想必，也察覺到了。我才不想又去被他追問。搞不好最後一言不合，他固執己見，我又得無辜受害。思及此，身子就忍不住開始顫抖，秋月裳卻拍拍我的背，分外溫柔和氣、善解人意，安撫我：“別怕，溫錦，我們隻是找他幫忙，他還不至於這般小氣。況且，晏岑是在這狐狸窩不見了的。”雖然還是覺得她安慰我的理由很是勉強蹩腳，但不找貽紹幫忙，難不成我敢去勞煩珞瑜那祖宗不成？思前想後，頓時覺得，秋月裳的提議，是最好不過的了。兜兜轉轉好幾個來回，被狐狸們七嘴八舌、天花亂墜的指引愚弄得險些快要喪失耐心。我和秋月裳互相扶助，沒精打采拖著腿出現在那處樓閣之前時，她忽然興奮地驚叫起來：“他在那兒！你看！”我頭暈眼花地朝前望去，隻見到了一個有些許朦朧的輪廓，壓根兒辨不出究竟是不是他。不過秋月裳這般說了，應該就是他了吧。“貽紹！”她大喊一聲，幾乎蹦了起來，興奮得手舞足蹈。貽紹似乎轉過了身，朝我們走來。但是似乎腳底有兩個洞，將我渾身的力氣都漏了個幹淨一樣，我的身子忽的軟綿綿得不像話來。“溫錦，溫錦！”

秋月裳驚慌失措的在我耳畔不斷地喊叫，她伸出了手臂，試圖扶住我不往下墜，卻隻是徒勞。貽紹越來越近，我的眼睛卻越來越花，力氣終是如同被抽絲剝繭了一般，眼前一黑，我便再沒看見任何東西，神識陡然一停。我幾乎夜夜安眠，鮮少做夢，可是自打今年伊始，我

便總時不時地做起各種雜亂無章的夢來。更奇怪的是，我每次，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實身在夢中。這一回，我夢到的情形有些飄渺。睜開眼，意識清晰的那一刻，我置身於掩映在雲中的巍峨宮殿。抬頭茫然四顧，眼前雲霧卻忽的變得濃厚，遮掩去了所有我能看到的東西。等待濃霧散盡，我沒有再見到一絲雲彩，反而是被眼前所見，嚇得目瞪口呆。是一座由晶瑩剔透的白玉所造的宮殿。與先前所見不同，它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氣。眼前忽的人影一動，我忙眯眼仔細瞧去。這宮殿裏還有人。朦朦朧朧透出的是女子綽綽約約的輪廓。我甚至還能在一片靜謐之中，聽見她狀似自言自語的低笑聲。那身影動了，然後慢慢地往門口挪來。我本想躲避，或者捏個訣隱身，但我不知為何，心中一動，隻覺這一切，看起來熟悉極了。是以，一時思緒凝滯，我竟呆呆地佇立在原處，什麽措施都沒有采取。腦中無故變得有些許混沌，似乎有一種意識在支配著我，不停地在我耳邊輕呼：別動，就站在這兒，看清楚她是誰，看清楚。那個嫋嫋娜娜的身影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忽然間腦中思緒全亂套了。素衣潔淨，美貌不凡，麵上盡是冰冷倨傲。

美麗的臉龐我並不陌生，那是我才認識的嫦娥。她本是隨意一瞟，我大概硬生生地闖入了她的視線，她居然快步朝我走來，麵上的冷漠悉數散盡，取而代之的柔和而溫暖的笑容。“你怎麽站在外麵不進去？”她問。我有些詫異，難不成我現在夢見的是嫦娥所說的，我以前與她是好姐妹的場景？思緒忽的被打斷，嫦娥已經近在我跟前，我才瞧出來她精致的兩隻衣袖交疊之處，有一團白乎乎、毛茸茸的物事。“你回來得正好，玉兔不知怎的，忽然一動不動。我看了看，它體內的仙氣似乎正在慢慢消散。”她顯得有些急切，一邊說著，一邊將玉兔小心翼翼地捧出來給我瞧。我再細細一瞅，果然是隻小兔子。可惜沒了多少生氣，一雙長耳耷拉著，柔順地與白色的皮毛巧妙融為一體。血紅的兔兒眼因為緊緊閉著已經看不見，不過粉紅的三瓣嘴兒，倒很是打眼。順手接過玉兔，它長滿蓬鬆柔軟白毛的四肢接觸到我的瞬間，驚覺心間一陣短促而激烈的悸動，手中的玉兔，原先的丁點兒生氣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了。我手足無措，捧著玉兔的手臂隻得半僵在空中。嫦娥似是看出我的不同尋常，立時也訝異而又不甚安心地問我：“玉兔怎麽了？難道你也束手無策麽，名”我猜她是情急之下，已經將要脫口而出，喚我的名字了。我一顆心緊緊懸著，竟有那麽些期盼。

然而，我忽然聽不見她口中發出的聲音，周圍一切急劇地發生變化，也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和模樣。頭疼欲裂，我一蹙眉便死死地閉緊了眼睛。待得頭不那麽疼了，我終是緩緩睜開了眼。麵前赫然一張放大的臉。“啊”我驚得一蹦三尺高，額頭狠狠地撞在那張臉上。慌

亂中我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他的前額還是鼻梁、下巴，抑或是他那張溫熱的麵皮。驚魂未定之下，我看清楚了麵前摸著臉和鼻子的人是誰，不由大大鬆了一口氣。“尉繚，哦不，父親，你怎麽在這兒？”尉繚朝我笑笑，伸手替我摸腦門兒。“你身子有些弱，受了些許衝擊，所以昏厥了。”昏厥？我眨巴眨巴眼睛，目光往四周一顧，果真是地底，隻是甫一視線觸及那繡滿銀色花枝藤蔓的黑色衣袍，心中一凜，催命似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既然醒了，就去做你該做的事。”尉繚聞此，神色未變，似乎對於珞瑜這般吩咐指使我，沒有絲毫異議。雖然我還不知道我是怎麽昏過去的，不過我身子哪有弱到這種地步？思及此，我不禁很是懷疑與好奇。“我為什麽會突然昏厥？”待我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切切實實響徹耳畔，不由嚇了一跳，生怕珞瑜不高興，便偷偷打量他的神色。珞瑜冷哼一聲，笑意如常，不曾減退半分：“已經如此沒用了，還敢問我你昏厥的原因。不是已經說過了麽，身子太弱。”若當真是我身子太弱，你還會如此寬容待我？我忍不住不動聲色地腹誹，頓時有些惴惴，識相地把心下更重的疑惑壓了下來。尉繚卻上前將我散亂的頭發梳順了，笑吟吟道：“無事了，女兒，你聽他的話，早些拿回那塊玉佩，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我心中一暖，本身其實是有些抗拒此事的，不過父親話有玄機，我隱隱約約知道，晏岑同父親和珞瑜，大約是有些複雜的牽扯。眼下什麽都瞧不出來，我也不敢妄自揣測，便乖順地點了點頭。剛邁出腳步，忽然想起昏厥之前，我和秋月裳正是在四處尋找不見了的晏岑，就又轉過身去，問珞瑜：“珞瑜，晏岑失蹤了，我要去哪兒找他？”他唇角溢出一絲令我毛骨悚然的笑來，故作高深莫測，雙眸也盡是迷離的蠱惑之色。“找個人的本事都沒有，何談摘下他身上的玉來？”就知道他絕不會幹幹脆脆地告訴我，我索性不再追問，自己出去一探究竟。豈料一顯身，我便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渾身一僵，假裝淡定地對上了那雙碧瑩瑩的狐狸眼。他不說話，隻冷凝肅穆著一張臉，發狠般地盯著我，似乎打算以目光為劍，硬要將我戳出幾個窟窿來才肯罷休。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一忍再忍，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率先開口問道：“你看什麽？再看我也不可能是她。”他神色驀然一變，臉便有些蒼白，一雙唇也抿得死緊發白，強健的手臂倏然襲來，我已經做好了隨機應變的打算。但那手臂在我身前半臂遠卻無力地停住了，再沒有接近。心下很是詫異，麵露疑色，我卻並沒有退縮畏懼之意。見他艱難地收回了手臂，藏於身側，垂下的袖子極寬，恰巧遮住了他握起的拳頭。“你果真是主上的女兒？”這句話像是耗光了他渾身上下大半的力氣一般，話音落時，我清晰地瞧見了他額頭上幾滴汗飛快墜下，滴入了他的玄色衣襟裏，沒有半分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