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荷塘月色

第十八章 荷塘月色

“你別走!”

陸元鬆剛從強行施展星鬥拳第三式的反噬中緩過來神,就看到方應龍化為一條黑影躍上屋頂,呼吸間沒入夜色中。

“豈有此理,打過一陣就走,卻未告訴我你究竟為何蒙麵!”

咳咳!陸元鬆狠狠咳嗽了幾下,抹去嘴角血跡。

“堂少爺,您在嗎?”

咚咚!院門忽然在此時被敲響,門外響起陸氏下人的聲音。

“有什麽事?”陸元鬆遙遙地應了一聲。

“哦,堂少爺,我們聽到這裏傳出了一些動靜,您沒事吧?”

“我隻是不小心碰翻了水甕,不礙事,你們回去歇著!”

“是,堂少爺也早點休息!”一行腳步聲漸漸遠消。

呼!陸元鬆吐出一口濁氣,目光垂落,看到地麵的一片狼藉,滿庭院的梧桐葉顯得雜亂。

“羅漢拳,不知完整的羅漢拳究竟如何,與星鬥拳誰高誰低,還有,方應龍夜間鬼鬼祟祟有何目的呢?他來陸氏祖宅,莫非不是因為從荒野回來疲累而休息,而是針對陸遜這一支族人?”

“還有,他的境界是武士巔峰,還是已經達到了武師嗬氣成霜的地步?”陸元鬆腳尖插入地麵土壤,揚起沙土和梧桐葉,將自己適才噴出的鮮血血跡遮掩,他又朝梧桐樹旁邊擺放的水甕遙空拍出一掌,掌勁震動空氣,嘭地一聲悶響,水甕被震碎,清水流了一地。

“算了,接下來幾日時間有足夠的時間探他的目的,打了一場架,有些累了,今晚可以早些休息。”

他確認遮掩了痕跡後。大步走回房間,關上房門,躺上床,不到片刻便傳出平穩的呼吸聲。

翌日清晨,陸元鬆早早起了床,趕上了陸氏祖宅的第一頓早飯。

儒家的文者,從來都是嚴格按照作息一日三餐,早飯就是卯時,午飯是午時,晚飯在酉時,分別是早上五點到七點、十一點到下午一點、下午五點到七點。

而且,一般都是時正時間,大約就是在一個時辰的中間,如卯正,就是早上六點。

陸元鬆趕在這個點到膳廳的時候,陸家三人已經就坐,方應龍卻不在,他是貴客,原本客隨主便,但由於他身份超然,想什麽時候起床吃飯自然由他。

陸元鬆可沒有方應龍這麽大的身份和麵子,雖然他是荊林侯之子,卻是不受重視的季子,而且,作為陸氏分支子弟,在嫡係陸氏族人眼中,朝堂的身份不算什麽,有時候,宗族法律的效力並不弱於國法。

入鄉隨俗,原意並不是指外人來到異地,要按照異地的規矩,因為鄉代表的就是宗族,入鄉等於是回到了宗族,就必須遵守宗族法規。

所以,陸元鬆隻能依照陸氏的規矩生活。

坐下,自有下人端上早飯。稀飯、饅頭和糕點。

“聽下人說,昨夜你住的院子似乎傳出了很大的動靜!”陸遜細嚼慢咽,在陸元鬆端起粥碗吹冷時,突然開口,不是疑惑的口氣,而是肯定。

陸元鬆迅速抬頭,陸遜的目光並沒有看著他,而是一直望著膳廳之外,至於陸元文和陸元琪兄妹都在埋頭喝粥。

“是,”陸元鬆把昨夜應付下人的借口搬出來:“昨夜我在庭院乘涼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水甕。”

“嗯!”陸遜點點頭,不再說話,專心吃飯。

這是什麽意思?陸元鬆心生疑竇,這陸遜突然地問了一句,陸元鬆以為他發覺了什麽,但又不似,有些莫名其妙。

陸元鬆帶著不明的心情吃過早飯,陸遜和陸元文去了書房交流儒學,而陸元琪留了下來,她百無聊賴,昨夜陸遜已指定由她做導遊,帶著陸元鬆和方應龍在高嶺四處遊玩。

方應龍還在睡覺,陸元琪隻有打著哈欠等著那位“貴客”。

陸元鬆飲了一口茶,十分愜意,他沒話找話,首先開口道:“堂妹,我總覺得咱們這般稱呼有些怪怪的。”

“嗯?”陸元琪望過來,瞪著大眼睛,表情呆萌。她今日穿著一身淡綠色連身裙,足踏一雙小馬靴,模樣嫻熟卻不失青春野性。

“咱們可以,”陸元鬆笑了笑:“我叫你小琪,你稱呼我鬆哥哥。”

“鬆哥哥?”陸元琪白皙的小臉上露出兩團淡淡的嫣紅,她古怪地笑著,起身,走向陸元鬆。

“哎!”陸元鬆笑眯眯地應承了,絲毫沒有發覺危險在逐漸逼近。

“你很得意啊,鬆哥哥!”陸元琪來到陸元鬆麵前,毫無征兆地突然提腿,小馬靴鞋麵狠狠印在了陸元鬆的臉上。

啪嗒!陸元鬆帶著椅子仰麵而倒。

“小琪,女孩子要矜持!”陸元鬆留著鼻血,幽幽道。

一番玩鬧,逗得陸元琪哈哈大笑。

不知不覺,已到辰時初,方應龍終於姍姍來遲,他看上去很沒精神,疲倦寫在臉上,似乎一夜未眠。

然而,陸元鬆知道這是方應龍虛假的表象,昨夜見麵他亦是這般模樣,但到了深夜,一身夜行衣飛簷走壁,打鬥起來不知道多精神。今日,亦不見那玄袍老者隨身,不知那老者在做什麽。

“早!”方應龍與二人打了一聲招呼,毫不忌諱地打了個哈欠:“我先吃早飯,一切等我吃完再談。”

下人上了早飯,方應龍慢條斯理地吃著,足足半個時辰才完事。

“哼!”陸元琪早已等得不耐煩,她一蹦而起,大聲道:“我們趕快出門,今天我帶你們去看咱們高嶺最負盛名的奇景,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現在這個時候有月色可看?”陸元鬆大奇。

“當然啦,之所以稱之為奇景,就是因為它不可思議!”陸元琪一臉傲然。

“哦?荷塘月色我在蒲城亦有聽聞,那現在就出吧!”方應龍一馬當前,居然是第一個走出膳廳。

疾如風,迅如雷。

蒲城,就是康王封邑之都,整個峰魯地界最大最繁華的城池。

荷塘月色這個奇景不在蘆葦鎮內,而在傳說中蘆葦河的發源地,石頭村。那裏,幾乎是高嶺地勢最高的地方。

一行人趕到石頭村的時候,太陽高升,氣溫已然微熱。

蘆葦河早在無數年前就已幹涸,不過,石頭村是其發源之地,依然遺留了一座方圓數裏的湖泊,這座湖泊名為石頭湖。

正是酷熱難當的盛暑,方圓數裏的湖泊裏全是芙蓉。一眼望去,頗有“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意境。湖泊的水位不深,水裏鋪滿了石頭,這既是湖泊取名來源,也是石頭村村民蓋房子的原料。

碧染長空,花香四溢,令人賞心悅目。

“嘻嘻,不錯吧。”陸元琪背負雙手,腳下馬靴踢踢踏踏,“走,跟我來,這裏是看不到荷塘月色的!”

陸元鬆和方應龍不緊不慢地跟著陸元琪走,陸元琪如一頭小鹿般蹦蹦跳跳,好生活潑,然而,她稍微在前離得兩人遠一些,兩人便開始交談。

“昨夜,你穿著夜行衣到底去做了什麽事?”陸元鬆主動開口相問。

“沒什麽,夜裏熱,我出去乘涼而已。”方應龍笑眯眯地看著陸元琪直挺的背影,渾不在意地應付。

“你不說實話,難道不怕我去告訴陸遜?畢竟他是我的家長,我有責任保護陸氏,你縱使貴為小王爺,一旦被陸遜這樣一位大儒捉住痛腳,他提筆批判,你恐怕沒臉回你的康王府了。”

“你威脅我?”方應龍眼中掠過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

“不敢!”陸元鬆心中一凜,他嘴上仍說道:“你和我好歹有兒時的情分在,我怎麽會威脅你。好,你既然不肯說你去做了什麽,那應該可以說,你做的事是否有危害到陸氏?或者說,是否有威脅到我所認識的人?”

“絕對沒有!”方應龍一口否認。“嗯?荷塘月色到了!”

“荷塘月色?”陸元鬆腳步一頓,放眼望去,頓時看到了一幕如仙境的景象。

芙蓉迎天而上,水麵之下,怪石嶙峋,水清魚銀。

刺目的陽光斜射在水麵,水波蕩漾之間,竟然倒映出無數星星。

尤其是目光盡頭的一塊凸出水麵丈許的巨石,巨石下的水麵特外陰森黝黑,映出好大一輪圓月。

月與無數星星,組成了這片美輪美奐的月色。

這,就是荷塘月色!

一目幽幽,微風襲來,渾身清涼。

“若是夜裏,恐怕更美!”方應龍情不自禁感慨。

“那是自然!”陸元琪坐在湖泊邊的石頭上,脫去馬靴和襪子,露出一雙精致的玉足,白嫩的腳丫浸入水中,蕩起圈圈漣漪。

“良辰美景玉人來,天上人間蘊雲煙!秒啊!”陸元鬆搖頭晃腦,居然吟出一句詩,而且居然不是剽竊!

他腦海那些花團錦簇的文章和詞語終於開始提升他的文學修養。

“不錯,這些年不但是武術,你在讀書上的長進也很大!”方應龍將自己當成了大哥哥,看著陸元鬆,就好像看著一位小弟在成長,有種欣慰的味道。

陸元鬆聽在耳中,卻聽不出方應龍是欣慰,而是諷刺。

小時候不如他,現在依然不如!身份,決定了全方麵的差距!

但,不代表永遠存在這種差距。陸鴻可以脫離陸氏參軍,立下無數戰功,拜將封侯,陸元鬆難道就不能?

他陸元鬆較之當年參加征戰的陸鴻更有資本。他修道、習武,修道有一位鬼仙指點,習武有一個千年家族的傳承功法,而且,他的腦海裏有一位大儒的記憶。

文、武、道、經,他隻有經未接觸。他現在是蟄伏,蟄伏三年,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鳥。

“遲早一天,我會淩駕於你之上,肆意嘲笑你!”

陸元鬆平靜地看著方應龍,心中定下了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