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謂道

第十二章 所謂道

“好了,他走了,春娘,我們好好談一談吧。”陸揚眉抬起頭來就看到陸元鬆閉目盤膝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振奮之色,一時間,滿臉皺紋遍布紅光,他伸出手,做出一個邀請胡春娘坐下的姿勢。

胡春娘淡淡了掃了一眼一動不動的陸元鬆一眼,又看了一眼在祭廟殿門前姿勢和表情都固定的白狐,籲了一口氣,不急不緩地坐在蒲團上,不動聲色道:“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好說的。”

陸揚眉隨著坐下,沉默幾個呼吸,似乎在組織語言,終於,拍了拍胸口,一字一頓道:“衝哥,沒死!”

語出驚人!胡春娘長跪而直起身子,雙目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了陸揚眉:“你說什麽?”

“衝哥沒死!”陸揚眉直視胡春娘的眼睛,神色誠懇:“他的確因自溢而肉身死亡,但他身為一代大儒,文學修為直追上古聖賢,對於自己的隕落早有預料,他留下了後手,死前將強大的精神力濃縮映射轉世,以另外一種方式活了下來。”

“他在何處?”胡春娘眼中精光一閃。

“不知。”陸揚眉搖頭:“聖德皇帝恨他入骨,豈會容忍他的轉世之身存在,所以,衝哥轉世到何處隻要他自己知道,直到現在,他仍未與我聯係。”

“那……他究竟是怎樣死的?”胡春娘不知是由於忌憚祭廟之靈,還是內心恨意減少,如今與陸揚眉談論陸衝,再也沒有開始的怒氣殺意,冷靜了許多。

“因為你,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家族。”陸揚眉目光有些迷離,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年的聖德皇帝對你一見鍾情,強行下旨冊封你為妃時,你不肯接受,聖德皇帝震怒,準備發兵剿滅你高嶺狐族一脈,衝哥思前想後想出一個法子瞞天過海,就是封印你,讓聖德皇帝以為你已死,從而平息怒火。計謀的確成功了,聖德皇帝沒有發兵降臨高嶺。”

“可是,”陸揚眉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寒意:“聖德皇帝不知從何處得知你與衝哥的戀情,心中生恨,於是暗示一眾奸佞小人攻訐陸氏,查到不少重要陸氏族人所犯重罪,借機問罪衝哥,並以‘若想陸氏無事,必有人謝罪天下’相威脅,衝哥為保住家族,便在夜間自縊而亡。不是謝罪天下,而是堵塞聖德皇帝問罪之借口!”

“因為我麽?”胡春娘身軀軟化,喃喃失神。

陸揚眉陷入回憶中,自顧自地繼續述說:“衝哥之死令陸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聖德皇帝沒有追究,但他那幫鷹犬卻抓住不放,一代代族人與其他勢力爭鬥而死,陸氏因而勢力大減,隻能龜縮於高嶺,隻剩下我,隱匿於祭廟,護衛祭廟,暗中苦修,再不見人。今日,若非你的出現,恐怕至死也不會有人知道我還活著,三百年來我獨自生活在祭廟,哪怕曆代陸氏族長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先祖的存在!”

胡春娘靜靜聽陸揚眉講述這段陸氏秘辛,她心潮翻湧,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適才附體在這陸氏小輩的是誰?聽你們所言,陸衝留下後手,究竟是自保,還是有所圖謀,為何我冥冥中有種陰謀的感覺。”

“陰謀?”陸揚眉彈彈指甲表示不屑:“我們隻是想奪回屬於我們的東西!我也說不清附體在這小子身上的是什麽,我隻知道,他是祭廟內所有陸氏族人的殘念融合而成,精神力之強大,相當於你們修道者中的雷劫強者,但似乎無法走出祭廟。”

胡春娘沉默,慢慢消化陸揚眉所說的信息,足足片刻後,又開口問道:“你告訴我如此之多的秘密,為了什麽?難道真的如祭廟殘念所說,要說服我,收我為你們所用,進行你們所謂的大計?”

陸揚眉雙眼微眯,不答反問:“你願意否?”

“誰都找不到陸衝的轉世之身,但為了你們的圖謀,他遲早會聯係你們,而他欠我一條命!”胡春娘揚眉冷笑:“如果跟著你們可以最快找到他,有何不可?”

陸揚眉臉上露出笑意:“我希望在找到衝哥之前,你能聽我們的。”

“自然。”胡春娘滿不在乎地點頭。

“那麽,請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這小子修道!”

“什麽,你是說這個資質平平的小子。”胡春娘愕然地看著閉目盤坐被蒙蔽六識的陸元鬆,十分不解陸揚眉的用意。

對於胡春娘的疑惑,陸揚眉隻是淡淡了說了一句:“陸祖曾傳下訓示,‘天悟龍辰,飛揚真元。龍興、揚變、元霸’,因為他是元字輩!”

“也罷,我隻管教便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一切看他的造化。我先送我那後輩回去,會在他醒來之前趕回來的。”

……

祭廟之靈離開陸元鬆的軀體後,留有一部分力量和記憶在其體內和腦海,這力量是一股氣流,在體內橫衝直撞;而記憶是信息流,似乎要將腦海撐爆,陸元鬆顧不得及時掌控身體,隻能全心身壓製氣流,努力吸收信息流。

他的身軀以每秒數十次的頻率微微顫動,氣流在體內衝撞,不斷有微弱的氣流融入他的體內,練皮膜、練筋肉,甚至練骨骼,無聲地改造他的身軀。

他努力吸收祭廟之靈留下的記憶,一段段玄妙的文字劃過心底。

“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子曰: 龍德而正中者也。 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 不伐,德博而化。 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君德也……”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

陸元鬆睜開眼睛的時候,星月的光輝無比璀璨,滿天星辰如點綴天空的夜明珠,

祭廟屹立在不遠處,外麵籠罩一層銀白光澤,內裏充斥香燭昏黃的光輝,兩種色彩將祭廟映照得如傳說中的仙境寶殿。

坐在黃色蒲團之上,身處有八尊巨大石像的廣場之中,麵前居然是一襲紅裙、靜靜看著自己的胡春娘!

陸元鬆嚇了一跳,幾乎下意識就要逃開,就在這時,胡春娘開口了。

“我已與陸揚眉達成協議,今後不會與你們陸氏為難,而且,我答應了他,從今夜開始,我教你學習道術。”

“修道?”陸元鬆十分驚異,他借助祭廟之靈的力量阻止陸揚眉與胡春娘之間的爭鬥,沒想到祭廟之靈反而借助他的身軀,也不知祭廟之靈與陸揚眉對胡春娘做了什麽,竟使得胡春娘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你大可不必驚訝。”胡春娘似乎看出了陸元鬆心中所想,她臉上毫無表情:“此事對你而言,隻有好處,而且是你家老祖宗交代下來的事,你也無法拒絕,既然無法拒絕,倒不如坦然接受。”

陸元鬆默然,耳邊胡春娘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體質本來很差,但接受祭廟殘念的力量的洗禮,似乎改善了體質,足以修習你們陸氏一門的傳承功法九轉玄功了。隻是不知你的修道資質如何。”

胡春娘手掌一晃,掌心浮現了一本材質枯黃、隻有十多頁的書籍。

“這是你家老祖宗留給你的。”

“這是……”陸元鬆接過來就看到書籍封麵上寫著四個大字:九轉玄功。字不是現在大玄皇朝官方通用的小篆,而是前朝、前前朝,甚至更久遠的年代通用文字——鳥篆文。

在夏母還在時,陸元鬆在荊林侯府享受與其他貴胄子弟同樣的舒適生活,有教書先生上門教學,讀四書五經,也教授一些通用文字之外的文字,包括了鳥篆文,所以,看到這本年代似乎很久遠之前的書籍,陸元鬆瞬間就認出了上麵的字。

除這四字之外,封麵中央還印有一朵花,九瓣,七彩。

“揚眉老祖他去了哪裏?”陸元鬆直接將這本九轉玄功收入懷中,隨口問道。

“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了。”胡春娘似乎不想多說關於陸揚眉的事,她端**肅地坐著,目光直視陸元鬆,透過陸元鬆的眼睛,仿佛要看到陸元鬆的內心。

“你可知‘道’為何物?”

陸元鬆想了想,道是什麽他隱約有些理解,他讀過道德經,那些精辟的言論他記得很多,輕輕咳嗽一聲,他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住口,我沒有叫你背誦道德經文,我隻想問你,你自己對於‘道’的理解!”胡春娘冷哼著打斷陸元鬆的侃侃而誦,一雙杏眼流露出些許的氣憤之色。

這個世界居然也有道德經?陸元鬆愕然,他在腦海中仔細想了想兒時所學的四書五經,與後世的四書五經完全不同,這四書五經分別是《兵書》《刑書》《農書》《名書》與《佛經》《儒經》《易經》《禮經》《樂經》。

這些都是上古聖賢所著,傳承萬年不曾斷絕。

但他確實不記得有一本書叫《道德經文》,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向胡春娘背誦這兩段箴言,本以為胡春娘聽後會驚異,會誇讚,會認定他有悟性,沒想過卻是這樣的結果。

剽竊他人的東西果然不太好。

那麽,道到底是什麽呢?大玄傳裏麵說‘道’:所謂道,即方圓之外的異端邪說,方圓之中是律法。道以邪說蠱惑人心,信則有不信則無,如神鬼,如妖魔。道與自然,凝神靜心,天人合一,妄永生,求超脫,精神不正,雖有大能力,隻能顧得自身,無法兼濟天下。

道講究超然物外,天人合一,卻難以獲得真正的超脫,信天命,講元神。

陸元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腦海中突然冒出許多與‘道’有關語句,這些語句幾乎都來自祭廟之靈留給他的記憶。花團錦簇,美妙文章,上古聖賢的著作,以及大量自我理解的東西。

這仿佛是一個文庫鑽入了陸元鬆腦海,又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大儒將一生所學以醍醐灌頂的方法交給了陸元鬆,他心思電轉,終於,總結了一條形容‘道’的言語。

“道,由‘之’與‘首’組成,之首前麵是虛無,傳說宇宙開辟之前是一片混沌荒蕪,後來混沌化為萬物,所以,之首前麵就是混沌,萬物之首就是道,道是一切事物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