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死在衝鋒的路上
張輝的提醒確實很有效。
大概我從來也沒有把蔣琳太放在心上，所以事情剛過了一晚上，我就已經忘記了。大概一切都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一個禮拜很長，想瞞過去很荒唐。大概我已經習慣了和蘇冰假裝情侶的感覺，甚至覺得這份感情才是真的。大概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下課了，伴著嘈雜的人聲，我撥通了蔣琳的電話，雖然我自己都沒想好要跟她說什麽，更沒有膽量去想象她會回複我什麽。
“喂？你下課了嗎？”
“嗯。”
“關於昨天的事，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沒什麽好解釋的了吧。”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也沒那麽遭，我可以解釋清楚的。”
“還有必要嗎？或者我該問，你心裏還有我嗎？”
我愣了。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我不知道我是否還喜歡她，更不知道她是否喜歡我是否希望我還喜歡她。
“怎麽，很難回答嗎？好了，我知道了。我掛了，再見。”
“別掛，我心裏還有你。”不知道是什麽力量讓我說出這句話，但是很顯然，並非完全出自真心。
“那好，那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下午放學後，我在步行街轉角的玩具店等你，就是我們曾經去過的那一家。”
“好，我會準時去的。”
當然，我還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麽。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時候，蘇冰突然坐到我旁邊，對我說：“你晚上有空嗎？陪我去趟步行街那邊的超市吧，我想買點特產回家。”
“不是還有一個多禮拜才放假嗎，著什麽急啊？”我問，漫無目的地翻動著書頁。
“我訂的票是考完第二天的，沒時間去了，下周是複習周，我要好好準備考試啊。”
“行吧，我晚上也沒什麽事。”關鍵是別耽誤我下午放學的時間就好。
“那下課後我們早點去吧，買完東西順便在那邊吃個飯。聽說那邊的麻辣香鍋很不錯，丁婕和阿孝去過的。”蘇冰說。
“啊？下課就去啊？”我可是要和蔣琳解釋這件事啊，要是被她撞見我和蘇冰在一起那還了得？“晚一點吧，八點再去。”
“太晚了，我回去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蘇冰半撒嬌著說。
“那好吧。”我勉強答應，心想不會那麽巧就遇上的。
傍晚的步行街異常繁華，路旁汽車的鳴笛，路上行人的喧鬧，還有各種小商販賣力的吆喝，構成了一幅熱鬧的圖景。而而就在這樣一個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中，我卻迎來了人生的一次轉角，地點，就在轉角處的玩具店。
那家玩具店很大，共分兩層，擺滿了各種類型大大小小的娃娃，還有各種精致漂亮的首飾，實在是女性同胞的好去處，男性同胞的花錢地啊。我第一次和蔣琳來到這裏，立馬被裏麵童話一般的氣息感染了，蔣琳一口氣挑了五六個娃娃要我買給她。可我一看，總價居然好幾百，這種奢侈品和艱苦奮鬥的優良傳統很有矛盾，所以還是免了吧。最後，隻買了一個醜醜的烏龜回去，她說她喜歡烏龜。
從前在高中的時候她有一個小烏龜的筆袋，甲流那會在裏麵放了一隻體溫計，後來不小心打碎了。於是在筆袋裏麵撒硫粉，搞的筆袋很難聞，但即便是如此她也沒有扔掉那個烏龜筆袋。
那次我買給她的烏龜娃娃，她特別喜歡，每天都要抱著它睡覺。
現在我再次站在這家店的門前，我不敢進去，因為裏麵等待我的，早已不是昔日的幸福。
“別在這傻站著了，跟我進超市吧，二樓有賣特產的。”蘇冰在一旁把我拽回現實中。
“哦，好。”我隨口應著，但突然想起和蔣琳約在玩具店的事，馬上又改口說：“哎，不了，你去吧，我在外麵等你，裏麵……太熱了，我不喜歡那麽熱的環境。”我真是能胡扯。
“好爛的理由啊，你不想去就直說嘛，幹嘛還假惺惺地陪我來？”蘇冰好像有點生氣了。
“不是，當然不是，我是想在外麵呆一會。”
蘇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旁邊的玩具店，突然恍然大悟地叫出來：“哦！我知道了，原來你是想趁我去超市的時候給我買玩具當作驚喜對不對？”
“對啊，對啊，”我擦擦冷汗，“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好吧，既然你這麽有心，姐姐就給你一個機會，走吧，我挑一個你幫我買下吧。”說完她就拉著我要進玩具店。
“不行！”我幾乎是怒吼，嚇了她一跳。我突然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就隨口胡謅：“都說了是驚喜，怎麽能你挑呢？”
“都說了是送我，我應該有選擇的權利吧。”她衝我莞爾一笑，把我的心笑毛了，一時間想不出怎麽接話，回過神來已經被她拉進了玩具店。
我是多麽希望蔣琳這時候沒有在店裏，然後我就可以隨便給蘇冰買一個玩具然後全身而退，頂多算是沒有赴約，說不定還有機會挽回。可是，真實的情況是，我一抬頭，就看見蔣琳站在烏龜的貨架前，很憐愛地看著那些醜了吧唧的烏龜，沒看見我們。
突然蘇冰觸電似的大聲喊：“我要那個！”
我倒吸一口冷氣。
蔣琳望向這裏。
我的目光和蔣琳的對上，她的眼睛裏從好奇轉向生氣，我從害怕轉向愧疚。蘇冰還帶著笑的臉也轉向蔣琳，時間頓時凝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說話，死一般的寂靜，我仿佛可以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我很緊張。
“滴答，滴答……”那是蔣琳的心，滴血的聲音。
好像是為了專程打破寂靜，蘇冰開口說：“好巧啊，在這裏碰見了你。”
“嗯，好巧。”
“我和李彧過來買玩具，你也是嗎？”
“我？我在等一個人，一個負心漢。”蔣琳冷冷地說。我馬上出了一身冷汗。
蘇冰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我，好像明白了什麽。“那那個人來了嗎？”
“來了，而且帶了一個很好的解釋，我明白了一切。”還是一樣的語氣。
“不是的，我跟蘇冰真的沒什麽，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假的。今天也是碰巧一起進了玩具店，我真的是來跟你解釋的，你聽我解釋啊。”我慌張地說，雖然已經料到事情可能會朝著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發展，但我還是極力解釋。
“不必了，我已經清楚了。你旁邊的人就是你最好的解釋，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心裏最清楚。李彧，我們結束了。”蔣琳放下手裏的烏龜，走向店門口。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一把抓住她：
“不，你的結束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們分手了。”她扭過臉，眼神裏滿是恨和淚水。另一隻手狠狠地把我的手拿開，奔向門外。
我呆住了，腦海裏回閃著剛才的畫麵。不行，我要去追她。可我剛邁開步子就被蘇冰拉住了：“不準去，說了要給我買玩具的。”
“我要去解釋，可以解釋清楚的。”
“我不準你去！”
“你怎麽？昨天不是這個態度啊。”
“昨天我還覺得愧疚，但是她也拿酒潑過我了，你也說了要繼續履行諾言，那麽你現在就還是我的男朋友，必須履行義務。”
“你怎麽突然這麽蠻不講理？”我表示疑問，這前後差距太大了。
“什麽叫蠻不講理？我這是在爭取自己的正當利益。”蘇冰義正言辭。
“什麽正當利益？”
“就是……反正你在任期之內就必須做好份內的事。”她轉身一指：“我看上那個了，買給我。”說著就把我拽向那邊，旁邊的服務生也很識相地引路過去，讓我不得不離開了門口。
不知道傷心出門卻又不見有人來追的蔣琳，現在怎麽樣了。
原來蘇冰看上的是一隻純白色的抱抱熊，有一米多高，快和真人差不多了，真有眼光。她鬆開我的手，抱起熊，臉上蕩漾著溫暖幸福的笑容。她親了那熊一口，樣子天真可愛，像一個小孩子那樣淳樸，親完之後的一絲甜美的微笑幾乎要將我融化掉了。當她用臉去貼那個熊的時候，我覺得那隻笨熊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而我，隻看著就夠了。
這樣一幅治愈係的畫麵讓我剛才的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我回頭問服務生：“這隻熊多少錢？”
“我們的原價是280元，既然這位漂亮的小姐這麽喜歡，就賣您250好了。”服務生娘裏娘氣地說道。
“你才二百五呢。”我邊說邊掏錢，覺得已經降了30塊，就沒再還價。
“你幹嘛？真要買啊？”蘇冰從熊的幸福中回過神來。“這麽貴，算了吧，你的錢又不是自己的。”
“是你說想要的嘛。”我納悶。
“是想要，可是拿你家裏的錢買給我總覺得不好，算了，等你以後掙了錢再買給我吧。”蘇冰很不舍地把熊放下了。
“你的口氣好像我媽呀。那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努力掙錢買給你……”
“你知道嗎？”她迫不及待地打斷我，“我從小特別喜歡抱抱熊，可是沒人買給我。後來有的追我的人買了好多送我，可是心不誠，我也不要。如果有一天可以有人用自己的力量送我全城的抱抱熊的話，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她自我陶醉著。
“這個誓言有點毒吧，讓你以身相許也肯？”我開玩笑。
“會的，但一定是憑自己的力量做到的，不然就是給我全世界的熊我也不幹。”
“好吧，既然你這麽有主見，有這麽懂事，本大爺就賞你一次挑禮物的機會，我會用我課題研究得到的獎金付錢，這樣總行了吧？”
“太好了！”蘇冰差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