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龔沐雲來訪

第五十九章 龔沐雲來訪

上層圈子裏的人有錢有勢,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錢權勢能不能長久。因而,短短的時間內,東市有一名看風水相麵極準的大師的消息,便像一陣風一樣傳了開來。

這位大師不僅看風水相麵極準,卜卦問吉更是神乎其神。隻是要見她一麵有點難,她立下規矩,每天隻見一人,周末休息,節假日休息!

有事相求?預約,排隊!

連省內有名的集團老板周末親自驅車來福瑞祥登門拜訪,都沒能見她一麵,生生等到了周一。

這位老板是省內有名的國企老板,好排場,架子大得很,脾氣出了名的暴躁。許多人都猜測這位大師要倒黴了,搞不好福瑞祥都有可能會被這位暴躁的國企老總給掀了,可沒想到的是,那位大師不僅安然無恙,半個月後,國企的老總還笑嗬嗬親自又驅車來了一趟東市,親手送上了厚禮。

這讓不少人嘩然,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心。不少上層圈子的人都開始希望能見夏芍一麵,而對於要預約排隊的規矩,也漸漸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對能見她一麵的機會越發珍視和重視。

陳滿貫特地在店裏安排了個店員,幫夏芍安排這些預約。很快,要見她的人就排到了年後。

而且,她在古玩行裏接待這些人,還給店裏的生意著實帶來了不少好處。

那些富商來店裏時,大多數都會對店裏的古董產生興趣,有的是出於結交陳滿貫的目的,有的則是看出夏芍和陳滿貫關係不一般,抱著討好夏芍的目的。總之,古玩行的客源又新增了不少,且無一例外是社會名流。

對此,陳滿貫也頗為佩服夏芍的心思,這算盤打得夠精的。

這天,夏芍像往常一樣來到店裏,陳滿貫卻迎了出來,神色不似以往。

“怎麽了?”夏芍問。

陳滿貫搖搖頭,表情很難形容,“我也說不好,夏小姐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這人是找你的。”

夏芍挑了挑眉,不知道什麽人能讓見慣了各類人等的陳滿貫有這樣的表情。她有些興趣地笑了笑,走進店裏。

剛進店裏,便見一人立在茶室外的鬆墨屏風處。

那人一名身穿淺白唐裝,眼簾微垂,含笑觀摩著麵前放置在博古架上的青花大盤,僅憑側臉,便可窺如畫麵容,風流意態,俊逸風華如絕世君子。

他感覺到夏芍進來,微微轉頭,含笑望來。

男子鳳目狹長,眼中似有流華,笑意暖煦。

“要見大師一麵,可真是很難。”他負手身後,溫言一笑,漫不經心,卻氣度尊貴。

陳滿貫顯然被這人的氣度震住了,他在古玩行裏做事,接觸的社會名流不少,卻從未見到有這種尊貴氣度的。害得他在夏芍沒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這會兒才在她身旁小聲道:“高老大打電話來,說是這位是安親會的貴客。”

夏芍輕輕挑眉,目光在男子的麵容上一頓,這麽貴格的麵相,再加上這氣度……她想,她大概猜出這人是誰了。

“我姓夏,不必稱我大師,聽著不太習慣。”夏芍衝男子微微頷首,便走了過來。

她唇邊掛著淺笑,步態悠閑,看起來沒什麽不自然的。這倒令男子眼神微微一亮,笑意更加溫和,而陳滿貫則暗暗佩服夏芍的心性。

請了男子到屏風後的茶室坐下,照樣是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夏芍捧著茶盞,卻不說破男子的身份,隻像對待尋常客戶那般問道:“這位先生,來此想求什麽?”

龔沐雲溫和一笑,“夏小姐不妨看看,在下想求什麽。”

“看出來的,未必是閣下想求的。有的時候想求的,未必是適合自己的。”夏芍故意把話說得高深。內心卻在腹誹:最近常聽見這句話呢!每個來見她的人,十個裏麵有七八個會拿這話來試探她。一開始,她還認真地給看看,後來實在是懶得開口了,於是便想了這麽句,但凡有人問她,便這麽答——愛信就信,不信拉倒!

現在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麽前世的時候,都覺得玄學大師一個個說話都那麽高深——都是被逼的!

如果她猜測的沒錯,此人應該就是安親會新任當家。之前陳滿貫有說這位當家人會在東市堂口落成之時,親自前來觀禮。但他此時找上自己,夏芍便懷疑應是跟玄門有關。安親會與三合會的爭鬥,讓他需要師父的幫忙。而自己這些日子在東市上層圈子名聲大震,以安親會的能量,許已經懷疑她,並查到了師父的下落。

這人今天來,很有可能是希望見師父一麵。但……這得看師父的意思。

“這話倒是有道理。”龔沐雲含笑點頭,似很讚同夏芍方才的話。他輕輕品一口茶,眉目舒展,如畫般精致,又不緊不慢問,“夏小姐可信天命?”

“看樣子,閣下倒是不太信。”夏芍還是不正麵回答,這人是專程來聊天的麽?他倒是沉得住氣。

夏芍端起茶盞,垂眸喝茶——就陪他打打太極,看誰忍到最後。

她低著頭,那微微翹起的意味不明的唇角卻落入對麵男子眼底,他輕輕挑眉,眸中滑過興味。

她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來此的目的?

嗬,有趣。

龔沐雲低低一笑,溫潤道:“無關信與不信,隻是有些不太舒服。人活一世,命若早由天定,何必一生奔波為那早已定下的局?我寧願相信命運由我。”他抬起眼來望向夏芍,“不如,夏小姐幫我看看,我倒想知道,天命為我這一生定下了什麽。”

“很抱歉,我不推演八字命理。”夏芍放下茶盞,垂著眼,“命可看不可斷,否則業障太大。閣下應該聽聞民間有一句俗語:一命二運三風水。命即是命理,乃是八字先天帶來的,主一生起伏。但這並非一張圖紙,不是每個人的一生都要按著這張圖紙走,不能有一分偏離。每個人一生總有那麽三兩回大劫,有的人能過去,有的人就過不去,這跟自己的選擇與這一世所積的善惡有關。我不主張推演命理,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在命運的三岔路口選擇的權力,而一旦推演了出來,就等於定了人家的命。這就絕了別人選擇改變命運的機會,是會遭天譴的。民間有句說法,命越算越薄,就是這個道理。”

夏芍笑容閑適,淡淡勾起唇角,“非遇大事,不可胡亂算命。讓自己的人生保持一份神秘,不是也挺好?”

龔沐雲倒是笑了,輕輕搖頭,“我還是頭一回見玄學一脈的人,勸別人莫要算命。如此一來,夏小姐豈不是少了許多生意?”

他看起來當真是來聊天的。夏芍在心中考慮,這一天的生意是不是做虧本了?要不要考慮跟這男人收點聊天費?

她邊想邊搖頭,“閣下以為給人推演命理不必耗費心神?那過程又耗費心神,還惹業障。倒不如隻給人看看風水、卜問吉凶,業障沾得少,錢一點也不少收。我看閣下也是精明人,換了你,你會選哪樣?”

龔沐雲微微一愣,眸中忽而帶起一抹奇異的光彩,低聲笑了起來。

夏芍卻看了他一眼,“我雖然一般情況下不給人推演命理,但我看得出,閣下今天有災厄和破財之兆。”

這突來的話讓龔沐雲抬起眼來,但他神色絲毫未變,反倒是散漫不經裏生出些好奇,“哦?怎麽說?”

“閣下今天來這裏,帶了個尾巴。”夏芍邊說邊以天眼掃了龔沐雲一眼,然後輕輕虛指了一下他右側斜後方的方向。那裏被屏風擋著,她不擔心外麵的人發現她指出了他的所在,那人在對麵樓的最上一層,是個狙擊手。

龔沐雲卻看向她的手指,瞳眸微微一縮。暗殺對他來說,家常便飯。令他驚奇的是,她居然知道對方的位置。

這是她……看出來的?

隻是一眼,龔沐雲便將目光收了回來,神色平淡,處之泰然,竟然繼續問:“那破財又如何說?”

夏芍深深看龔沐雲一眼,這男人的氣度真是甩那些請她看風水的集團老板何止一條街。外麵藏了個等著要他命的人,他還有心情在這裏關心“破財”一說。

盡管夏芍對此有些激賞,笑容也稱得上甜美,但她眼底卻絕對沒有笑意,甚至態度也算不上好,“你要是再不走,任由那人在我店裏開槍,打壞了我的古玩,你就得按市價賠我錢。這就叫破財!”

少女瞪著他,甜美的笑容裏卻是殺氣凜凜。

龔沐雲足足愣了半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他越笑聲音越大,神情愉悅,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好,好,我這就走。”

他不慌不忙便要站起身來,夏芍卻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等等!不要命了?”

龔沐雲一愣,目光落在手腕處,夏芍卻沒看他,而是將視線看向對麵大樓的位置。店裏的門開著,從門口看進來,正好能看見屏風。雖然中間有幾架博古架隔著,但透過來還是能看見一些。

假如她是狙擊手,在龔沐雲站起身來的一刻,很有可能開槍。

剛才在天眼裏,夏芍沒看見狙擊手開槍,隻看見龔沐雲從店裏走出去,然後狙擊手便倒在了血泊裏。

狙擊手是怎麽死的,天眼的畫麵裏沒有出現。夏芍知道,但凡跟自己有關的事,天眼裏都不會出現,但天眼畫麵裏沒出現狙擊手是怎麽死的,不代表一定有她出手,也可能是龔沐雲有安排人在附近,殺手是被安親會的人幹掉的。

但,夏芍不打算冒這個險。龔沐雲若是在店裏出了事,會很麻煩,而且店裏如果遭了槍擊,對店的聲譽和生意絕對有影響。

夏芍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決定幫忙。

她目測了目前所處位置和對麵大樓之間的距離,隔了一條街,約莫五十米遠。把人製住雖然會耗費點心神,但是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我幫你把人製住,你趁機離開。”夏芍盤膝坐下來,她看也沒看龔沐雲,接著便一番動作。

在龔沐雲眼裏,隻見她似乎對著空中吸了一口氣,然後吹在手心,右手劍指,在左手心上快速畫了道什麽東西,然後忽然一喝,握拳!之後抬頭對他道:“我已經把他縛住了,現在他動不了,你離開之後,百步之內不可傷他。過了百步,我就不管了。”

龔沐雲看了眼她握拳的手,唇邊依舊噙著溫和的笑意,也不多問,不慌不忙起身,繞出屏風之時,卻是回頭問道:“我還可以再來找夏小姐麽?”

“可以。不過,我的服務項目要改。聊天收費!帶了尾巴來,收費加倍。”

“你……財迷。”龔沐雲搖頭一笑,眸底卻有奇異的光華,隨即轉身走了。

他走之後,夏芍約莫著他即將走出百步,這才把手中的指訣放開,放了那殺手自由。她讓龔沐雲百步之內不許傷人,是因為她要預防那殺手在被自己束縛住的時候,被安親會的人解決掉。這樣的話,一條性命的業障多多少少要算在她頭上。她不想枉沾殺業,而龔沐雲走出百步之後,已不在福瑞祥的範圍內,那時候他們再動手,一來波及不到店裏,二來她已放開了那殺手,他們就算動手也隻是他們自己的恩怨了。

收回天眼,夏芍不想去看那殺手的倒在血泊中的結局,雖說明知有一條性命在自己知情的情況下結束,這種感覺很難言說。但那人既是殺手,身上背著的人命也必然不少,隻能說,因果循環往報。

陳滿貫見龔沐雲走了,明顯舒了一口氣,走過來小心問道:“夏小姐,那人是誰啊?”

“安親會的當家。”

“安、安親會的……當家?!”陳滿貫嚇了一跳,險些咬到舌頭。他、他今天竟然在夏小姐不在店裏的時候,招待了這尊大神?

安親會的當家,那可是在北方黑道跺跺腳,地麵都要顫一顫的地下皇帝!他也來找夏小姐?

陳滿貫震驚看向夏芍,越發覺得自己的老板太不得了了,這小小年紀的,居然就入了安親會當家人的眼。這以後的前途,還能了得?陳滿貫知道,這一切應該都取決於她在風水玄學上的造詣,自己何其有幸,能在落魄的時候,得她伸了一把手。

“今天的事要保密,對誰都別說。”夏芍吩咐道,見陳滿貫呐呐點了頭,她才起身道,“我回家了。”

夏芍打算回家的路上,給師兄打個電話。然而,她人還沒走出店裏,吳玉禾便來了。

他一進店裏,便笑嗬嗬道:“喲,夏小姐還沒走呢?嗬嗬,我是來請陳老哥出去喝酒的。”

“喝酒?”陳滿貫立刻擺手婉拒,“吳老板客氣了,你知道我現在喝酒比以前少多了。你嫂子還在家裏等我吃飯呢,我答應她不晚歸的。”

“陳老哥現在跟嫂子倒是挺恩愛啊,哈哈!”吳玉禾哈哈大笑,“男人有事業,在外麵喝酒應酬是常事。嫂子那麽賢惠,哪能不理解老哥?老哥就別推脫了。”

“哎,這真不行……”陳滿貫連忙擺手。

兩人你請我推之間,夏芍卻是微微挑眉,目光在吳玉禾臉上一頓。

吳玉禾此刻眼神昏沉,奸門兩耳發暗,天蒼發青,這是主破財和牢獄的征兆!而且就在月內!

這時,吳玉禾已經作勢不快,道:“陳老哥,我這三番四次請你,你都推脫不去,也太不給我老吳麵子了吧?而且,今天青市那邊石化公司的老板過來,他可是老藏友了,我這特意帶你過去見見,對生意也有好處不是?”

“這……”陳滿貫在商場這麽大半輩子,自然心如明鏡。吳玉禾這個人詭詐得很,又無利不起早,再說兩人是同行,他有什麽道理替同行介紹客戶?這裏麵肯定有別的事。但是他說出這一番話來,自己還真不好推脫了。

商場上的事,應酬確實是難免的,但是陳滿貫知道吳玉禾這幫人的喜好,他們談事情都有小姐作陪。而且前段時間還聽某位和吳玉禾等人一起吃過飯的客戶說,他們竟然從學校裏麵找了女學生來,那些女學生年紀都不大,大多十六七歲,有的甚至還是初中生。那個客戶不太敢幹這種事,就半路借故接了個電話,說家中有事便離開了。

陳滿貫以前應酬的時候,也找過小姐作陪,雖然他始終沒突破底線,但現在想想,還是覺得那些年太對不起妻子。而自從跟了夏芍之後,他心性上更是平淡了許多,以前的很多事都看得透徹了,如今在他眼裏,吳玉禾幹的這些事實在太喪良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去赴他們的飯局。

正為難間,夏芍開了口,她淡淡道:“吳老板,今天我跟陳伯伯還有點事,飯局的事改天吧。”

這話一聽就知夏芍在幫陳滿貫,吳玉禾卻是一喜,抓了夏芍的話柄,“夏小姐,這話可是你說的,改天我老吳再來請,你們可一定得給我麵子!”

他其實最想請的,自然是夏芍。隻不過她每回都端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氣度,不肯出席這些飯局,他這才不得不把腦筋動到了陳滿貫身上。陳滿貫也是商場老將了,油鹽不進的主兒,但吳玉禾有的是辦法。他弄了幾個稚嫩的女學生,又在包房裏弄了點搖頭丸,到時候偷偷放進陳滿貫杯子裏,狠狠灌他幾杯酒,把他灌迷糊了,不就什麽事都問出來了?

隻是沒想到,今天夏芍為了幫陳滿貫,剛好被他抓了話柄,實在是老天爺都幫他!

“我說的話,自然算數。”夏芍不急不惱,淡淡笑著點頭,隻是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吳玉禾大喜地走了,陳滿貫對夏芍又是感激,又是憂慮,“夏小姐,這人沒安什麽好心。這回被他拿了話柄,下回可就不好推脫了。”

“放心吧,他沒有這個機會了。”夏芍望著吳玉禾離開的方向,一笑。

“啊?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陳伯伯剛才沒答應他是對的。不然,連你也會有麻煩。”

陳滿貫愣了愣,“要是正經的飯局,我哪會不去?就怕他們是幹些沒天理的事,我這才推脫的。”

夏芍滿意點頭,“陳伯伯這麽做就對了。”

“夏小姐,你是不是看出來,吳老板會有什麽事?”

“多行不義,當然有事。不出一個月,家財破盡,且有牢獄之災。”

“啊?”陳滿貫倒抽一口涼氣,震驚地看著夏芍。

夏芍卻是笑意頗深,隻是微微皺了皺眉,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解。

吳玉禾的麵相,不該有這一難的。這人雖是淫邪狡詐之人,一生做過不少壞事,但他的麵相,六十歲之前無大劫。而晚年卻是淒涼,子孫早散,無人送終。而吳玉禾如今才四十來歲,不應該有這一劫的。

怎麽回事?

夏芍眼裏閃過不解之色,當即跟陳滿貫說了一句先走了,便離開了福瑞祥。

但她卻是沒往家裏走,而是轉過這條商業新街,去了前麵那條古玩老街。吳玉禾的古玩行就在那裏。

還沒走到,夏芍便開了天眼,一看之下,不由挑了挑眉——有人下了招法!

夏芍沒走過去細看,此時街上店鋪都還開著門,她不便過去細察,於是用天眼確定了是有人布了風水局之後,便原路折返,並且拿出手機,給徐天胤打了個電話。

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後約莫已有兩月,這還是夏芍第一回打電話給徐天胤。

手機鈴聲響了一聲,那頭便接了起來,一道冷而不沉,令人難忘的好聽的聲線傳來,“喂?”

“師兄。”聽見徐天胤的聲音,夏芍不自覺地嘴角上揚,隻是意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笑吟吟問道,“最近做什麽壞事了?老實交代。”

“……”手機那頭沉默了一陣,才傳來徐天胤冷漠的語氣,“你說他惹你不快。”

“我……”盡管在發現有人布局之後,夏芍便認定是徐天胤做的了,但當知道他出手的動機,她還是有點意外。

就因為她說了一句話?

夏芍挑挑眉,心底劃過一抹怪異的感覺。如果換做是她,有人惹了師兄或者她的家人不快,她也會出手整治整治,但整治的力度要看對方做了什麽事而定。比如徐文麗和趙靜找人打傷了她父親,她便叫她們的父母也深受其害,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像吳玉禾這樣的,他沒做實質性傷害自己的事,隻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印象不太好,她還不至於下這麽重的手。

她自認為不是心軟的人,該狠時則狠。可沒想到,她的師兄比她牛叉,比她狠絕!

隻因她說了句吳玉禾惹自己不快,他就遭到了這麽嚴厲的懲罰。

當然,這隻是針對她個人而言,如果針對吳玉禾犯下的那些齷齪事,他百死難辭其咎!這樣對他,他一點也不冤枉!

“你因為他,打電話給我?”手機那頭,徐天胤聲音一如既往地冷,但夏芍卻神奇地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不快。

夏芍輕笑出聲,打趣道:“好吧,我的錯。讓你的第一次不太美好。”她說的第一次當然是指兩人第一次通電話,不過這話說出來,可容易讓人想歪。

夏芍猜不出電話那頭徐天胤此刻會是什麽表情,她隻是忍不住想逗逗他,她平時也不是愛開這種玩笑的人,隻能說遇到了師兄之後,他的冷淡麵癱,激發了她內心一點點惡劣因子。

這個時候的夏芍當然還不知道,她終會有一日因這一點點的惡劣,激發某隻獵豹的反撲,最後渣都不剩。

電話那頭沒聲音,但夏芍知道徐天胤沒掛斷,正等著她說話,因而她收起嬉鬧的心思,正經道:“說正事。我今天遇到安親會當家了。”

電話那頭,徐天胤站在山上的院子裏,眉峰幾不可查地一蹙,聽夏芍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包括龔沐雲遇襲的事。

“師兄問問師父吧,我想師父他應該會有決定。”

“嗯,明天找你。”徐天胤說罷,便掛電話。

夏芍以為徐天胤的意思是明天會打電話給她,結果沒想到,來到店裏的時候,他正在店裏等她。

可憐了陳滿貫,昨天接待了龔沐雲,今天店裏又來了徐天胤。龔沐雲還溫和,至少他肯說明來意,徐天胤卻是完全“看不見”陳滿貫。

店裏的兩名學徒和一名幫夏芍安排預約的女服務員,被徐天胤的冷漠氣場所懾,都不敢上前詢問,最後從老板到服務員,四人眼睜睜看著一陌生男人進了他們的店。他進了店裏對那些古董卻不感興趣,倒是發現屏風後有間小茶室,便坐了進去。

好半天陳滿貫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進來詢問,卻被徐天胤一眼看成了冰渣渣。

夏芍從來沒見過陳滿貫這麽幽怨的臉,像被惡霸欺負了的小媳婦,聽著他的告狀,夏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同情地看了一眼陳滿貫,“陳伯伯,委屈你了。以後他再來,你隻管送壺茶進去,別的什麽也不用說。你說了,他也不見得理你。”

“夏小姐,這位是什麽來頭?”也難怪陳滿貫詢問,他看見徐天胤來時開著紅旗車,而且是那種高級款的,不是一般身份的人開得了的。這種車,陳滿貫隻在電視裏見過,一般都是京城的首長之類的座駕。再見徐天胤雖待人冷漠,但氣場強勢,一看便知來頭不小。他這才任由他坐進了店裏,並不敢再打擾他。

“自家人,我師兄。”夏芍一笑,便走了進去。

陳滿貫卻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師兄?那不就是也是為風水大師?可、可……可這人看起來他怎麽覺得一點也不像玄學方麵的人?倒像是、像是……他也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剛才被他看了一眼,他就感覺對上了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驚得他渾身都是一寒,從頭冷到腳。等從茶室退出來的時候,他頭上都起了虛汗,活到這麽大年紀,他還是頭一回遇見有這麽冷的氣場的人……

陳滿貫還心有餘悸的時候,夏芍已走進了茶室。天氣已經入了秋,她今天穿著一件淺粉色的小薄外套,襯得臉蛋兒也是酡粉如瓷,笑容恬靜。

徐天胤從閉目養神中睜開眼,目光定定在她臉上,唇角輕輕暈開一個弧度,並不易察覺的弧度,卻令他整個人的氣場都柔和下來。

“師兄,你嚇到我店裏的人了。”夏芍坐下來,臉上掛著淺笑,有點無奈,亦有點疑惑。她不知道徐天胤這性情是怎麽養成的,一個人的性格與他經曆的事有很大的關係。比如說自己,她以前性格內向,略微自卑。而經曆了重生之後,這些年來卻是心境平淡,性情改變很大。

夏芍不知道徐天胤遇到過什麽,單從他麵相上來看,他麵相極貴,但卻是犯了“五弊三缺”命格中的孤。所謂孤,即幼年喪父。而且從他麵相上也能看出,他的母親也在他年幼時早亡。

一個年幼時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不知道遭遇過什麽,是什麽樣的遭遇才能讓他養成冷漠寡言、孤傲狠絕的性情?無論是什麽樣的經曆,那勢必不怎麽美好。

“你店裏的人,安全意識不過關。”徐天胤道。

“嗯?”夏芍一愣。

徐天胤卻是給她倒了盞熱茶,眼也不抬,“若是歹徒進了店裏,他們也這樣不管不顧,豈不是引狼入室?”

夏芍一咬唇,哭笑不得,“他們還能把你趕出去不成?我店裏的人也是有眼色的,你開著那麽輛車來,又那麽嚇人,小老百姓的,誰敢趕你?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麽叫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夏芍無奈,見徐天胤把倒好的茶盞推過來。他手法自然,神情放鬆,看著倒像個人了。其實,這些事,在山上陪著師父時他也常做,她見過他在師父熟睡的時候往老人家腿上蓋毯子,見過他幫師父捶腿,還見過他下廚。這個男人,其實對認定的人很好,雖然話不多,但很體貼,隻是,很少有人會享受到他的體貼而已。

夏芍手裏捧著人家的體貼,眼底卻暈開笑意,又忍不住開始打趣徐天胤,“還以為師兄會打電話來,沒想到親自來了店裏。我記得我們兩天前才見過,難不成……想我了?”

茶霧嫋嫋,熏染著少女粉紅的麵頰,那笑吟吟的神情像初夏枝頭綻開的一朵小花,恬靜柔美。

徐天胤黑漆漆的眸定定望著夏芍,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夏芍眼底浮現怔愣,她隻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會回答。且他目光竟不轉開,這般定凝的注視,到頭來反到叫她心頭一跳。

正當夏芍有點尷尬時,店裏突然傳來一個女人尖銳的聲音,“什麽預約!事急從權你不知道啊?我說陳老板,都是熟人,你用得著跟我來這一套嗎?”

夏芍隔著屏風往外一看,便起身走了出去。

店裏站了個胖女人,打扮貴氣,胳膊上挎著個名牌包包,脖子上碩大的珍珠項鏈,手上戴著晃眼的金戒指。女人濃妝豔抹,但仍掩飾不了老態。

陳滿貫正好聲好氣跟她解釋,“吳夫人,我們夏小姐就這麽個規矩,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今天已經有顧客預約了,隻是人還沒來。”

女人眼一瞪,聲音拔高,“沒來讓我進去不就得了?陳老板,不是我說你,做生意的人腦筋得活著點,這麽死板,生意可做不好。再怎麽說,我們家老吳跟你也是老熟人,你該不會是看我們家老吳遇上點事,就落井下石打擊同行吧?”

聽到這裏,夏芍自然聽出這女人是誰了。

女人卻還在說個不停,“我說陳老板,你可別跟我來這一套,活像我們家不給錢似的。我可聽我們家老吳說了,這位大師收的費用可是高得嚇人,一看就是個求財的。既然這樣,我多付點錢就是了,我們家不缺這點錢。你讓她出來!”

“我已經在這兒了。”夏芍慢悠悠走了過來,神色冷淡,“吳夫人,你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商人講究和氣生財,天大的事,也不該在人家店裏大呼小叫,我以為這個道理很淺顯。”

“你……就是我們家老吳說的大師?”吳夫人上下打量了夏芍一眼,眼神跟大多第一次見到夏芍的人一個樣——不可置信。這也太年輕了吧?

“大師不敢當,我姓夏。”夏芍依舊神色冷淡。

吳玉禾的夫人見她言語之間氣度斐然,不由略微收斂,但看夏芍這樣年輕,她還是打從心底懷疑她有沒有真才實學,因而盡管收斂了尖銳的嘴臉,眼底還是能看見三分傲慢。

“那好吧,夏小姐。既然咱們也見著了,我們家老吳的事就請你幫幫忙了。他遇上點麻煩事,希望你能幫忙化解了。他也算是你的客戶了,你也知道我們家裏不缺錢。”

夏芍耐性極好,微笑著聽她把話說完,這才道:“吳夫人,錢不是什麽都能買到,要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你要是真的覺得錢這麽好用,不妨把你想砸在我身上的錢,拿去做些善事。或許可以幫吳老板積點善德,以後少遭這種牢獄之災。”

她說完轉身就走,吳夫人卻臉色大變。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夏芍提到了牢獄之災!

今天早上,他們家老吳突然被幾個公安局的上門帶走了。這可嚇壞了她,這些人,平時都是給他們一些麵子的。可是今天早晨卻不容分說把老吳帶走了,說是涉及什麽……侵犯未成年少女!聚眾淫(禁詞)亂吸毒!

跟吳玉禾做了這麽多年夫妻,她自然知道自己老公是什麽貨色,但能怎麽辦?他要是進去了,這家業不就倒了?他們兩口子老來得子,兒子寵得不成器,親戚們也虎視眈眈,沒一個好東西!她這一天忙著跑各種關係,可是那些王八蛋,沒出事的時候跟老吳稱兄道弟,見了她一口一個嫂子的叫,現在老吳出事了,誰見了她都躲!那些當官的更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她跑遍了關係,還是沒能見到丈夫。

心急之下,她這才想起這些天丈夫時常提到一位風水大師,說怎麽怎麽神,她開始沒往心裏去,如今被逼得沒辦法了,這才找來了。

哪知道這少女一開口就是“牢獄之災”,難不成,老吳真的會判刑不成?

陳滿貫在一旁看著,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歎氣。佩服的是夏芍看得可真準,昨天說吳玉禾有牢獄之災,今天就應驗了!歎氣的則是看見吳夫人這副著急的模樣,他不免想起自己落難之時,妻子也是這般四處看人臉色。但他慶幸的是,他家有賢妻,不像吳玉禾。他夫人這個態度,恐怕夏小姐是不會幫忙的。

夏芍當然不打算幫忙,吳玉禾糟蹋了多少女孩子?這是自作自受,她決計不會管的。

她轉身便往裏麵走,吳夫人卻慌忙抬起頭來,作勢要攔她。

這時,店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驚疑不定的聲音,“小夏?”

夏芍一愣,吳夫人和陳滿貫也是一愣,三人一齊轉身,看向門口。

那裏站著個男人,四十歲出頭,身量中等,一身斯文氣質,鼻梁上架著副眼鏡,看起來有些學問,看人也有那麽點威嚴氣度。

陳滿貫先認出來人,立刻笑著上前與其握手,“徐處長,你好。”然後轉身便對夏芍介紹道,“夏小姐,這位是市政府的秘書處的徐處長,按預約今天來找你的。”

夏芍輕輕挑眉,笑容頗深,對方已是一臉驚愣。

陳滿貫看出點門道來,問:“怎麽,你們認識?”

認識!

自然認識!

這不就是徐文麗的父親,東市政府秘書處的處長,徐誌海麽?

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夏芍意味頗深地一笑,徐文麗的父親居然來找自己看風水運勢?嗬,且不說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家最近的事都是她下的局,隻說這位平時高人一等的知識分子,居然也信這些了?

夏芍的笑容看在徐誌海眼裏,隻覺臉上火辣辣。市政的工作人員,自然是不能公開信這些的,他隻是偷偷地來看看,誰想到這位近期在圈子裏很有名氣的風水大師,竟然是自己認識的人。

這女孩子跟自己的女兒是同班同學,同樣大的年紀,沒想到竟然會自稱什麽風水大師。

徐誌海臉上火辣之餘,便有些尷尬和被人欺騙了的惱怒。夏芍的家庭情況他自然清楚,她會不會這些玄學上的事,他還能不知道?八成是她利用課餘時間,出來騙人的!最丟人的還是自己,竟然因為最近家裏發生的事,就想著偷偷來找所謂的風水師看看運勢,結果丟人丟大了!

徐誌海臉色不太好看,當下便端起姿態來負手說道:“小夏啊,我是聽說最近有人自稱風水大師,大肆給人卜卦算命,在社會上引起了很不好的影響,這才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是你。你這孩子,聽說讀書成績不錯,怎麽能這麽糊塗?搞這些迷信的事!你這不僅僅是亂搞封建迷信,還是詐騙,懂麽?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是要嚴肅查處的!”

他也挺會打官腔,立刻就給自己找好了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夏芍一笑,心下輕嘲。

這時,吳夫人卻眼珠子骨碌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好哇!我說怎麽你不願意救我們家老吳,鬧了半天是騙人的神棍啊!你給我說清楚,你之前可是騙了我們家老吳三百萬!”

她聲音尖利,立刻就引來了外頭街上過往行人的注意,不少人停了下來,遠遠地看熱鬧,更有兩旁的商家探出頭來,往這邊瞧。

夏芍目光一冷,店裏麵,徐天胤從茶室轉了出來。

徐誌海卻沒注意到走過來的人,他聽見那三百萬,倒抽一口氣。

“小夏,這事可是真的?你這性質可就嚴重了啊!”他神色嚴肅,卻搖頭歎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父母辛辛苦苦把你教養長大,你怎麽能幹這種事?”

夏芍卻沒理他,而是目光冷冷看向吳夫人,吳夫人被她看得一驚,卻很快氣不打一處來,撒潑般道:“怎麽?我說的不對?我就說你這小小年紀的,怎麽可能會是什麽風水大師,真要是大師,幹嘛躲在這古玩行裏給人看風水?看你年紀不大,長得也漂亮,卻不是什麽好東西!誰知道你和陳老板私底下搞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啊!”

吳夫人話沒說完,忽然慘叫一聲!肥胖的身子原地轉了兩轉,霍地砸去了外頭街上!

人群呼啦一聲散開,震驚望向店內。

店裏,徐天胤薄唇抿成刀子,負手立在夏芍身前,擋住了外頭圍觀人群看向她的視線,深邃的黑眸冷肅一掃,目光狠戾。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徐誌海立在旁邊還沒反應過來。

吳夫人已趴在地上爬不起來,臉頰腫得老高,別說是尖叫了,現在她連喘氣都困難。她隻覺兩眼發黑,胸口發悶,嘴裏全是血氣,耳邊更是傳來一道刺耳的刹車聲!

圍觀的人群紛紛散開,隻見一輛黑色林肯車駛來,停在了福瑞祥古玩行門口,車裏下來兩名黑衣男子,上前架著半死不活的吳夫人便拖去一旁。

接著,車裏走下來一名淺白唐衫的俊逸男子。他笑容有些漫不經心,下了車便目光在徐天胤臉上一頓,接著直直落向他身後。

夏芍從徐天胤身後走出來,龔沐雲見了她便是一笑。

“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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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後因為要多更的問題,我需要的時間也就比平時長,所以更新改在下午三點到四點。

有的時候係統有延遲情況,所以,妹紙們不用太早來刷新,群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