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7章 閉門相處

蹙眉。雖然不樂見那個男人的肆意妄為,可是總不能見死不救。他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當務之急是要給他降溫。

瀟夏曦隻得喂他服了適量的退燒片,又在他的額際敷上冰袋。整整一個晚上,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床榻,為他解衣抹汗,張羅前後,幾乎沒有闔過眼,直至曉出東方,她已經被折騰得隻剩下一副散碎的骨架,在確認他的高燒稍退之後,再無顧忌,趴倒在床沿邊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如騰雲駕霧,著陸在一片軟棉和煦的綠草坪,花的葉伴著清風,輕輕撓著她的鼻息,綠草坪上一片巧笑嫣然。天空中飄浮的白雲棉絮般層層疊疊地鋪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多久沒有像這樣恬靜地酣睡?瀟夏曦越發依戀這份暖意,蹭了蹭,換了個舒適的姿勢,身體蜷縮成小小的蝦米繼續好夢。

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天際襲來,貼著她的耳嗬氣連連,危險而繾綣:“不要亂動!如果不聽話,別怪我——”後麵的話漸漸模糊,她聽不太清楚,隻覺得這聲音有點惱人。極不耐煩地伸手要把這聲音扇走,卻發現四肢像被什麽禁錮了一樣,動彈不得。

瀟夏曦幡然驚醒,睜開眼,黑瞳裏的世界倒映著一個被無限放大的俊臉,光潔的額頭漂浮了一層淺薄的茸毛。她的頭枕在他的臂彎上,鼻尖貼著鼻尖,呼吸連著呼吸,彼此的身體像連體嬰兒一般,緊緊相貼,而他的手毫不客氣地圈緊了她的腰身。

咫尺之距,那張俊臉睡得毫無防備,唇角兀自帶著一絲得意的笑,猶像戰場上征服的勝利者,睨視天下。他的氣息撲打在臉上,熱乎乎的,幹燥而清新,如若不是那抹刺眼的笑,他的樣子無邪得可以欺騙所有人。

瀟夏曦的思緒頓時轟坍,混沌得分不清東西南北。這到底怎麽回事?記得她累極趴在床榻邊瞌睡,醒來卻躺在了床上,還莫名地被那個男人攏進了懷裏。

下意識地推開那個男人,卻被攏得更緊。他的唇瓣輕輕蠕動,模糊地聽見他沉啞的聲音在危險地警告:“不要妄圖逃走。我不會再輕易地放開你!”

由始至終他沒有睜開眼,仿佛這句霸道得令人詫舌的話不過是他睡夢裏的囈語,然而,恰是他的強勢再一次把她混沌的思緒重新拉回到現實。他很清醒,冷靜如斯的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容自己陷入迷茫的境地。

瀟夏曦一記巴掌敲在他的傷口,力度加了三分,隻聽見“啪”的一聲清響,趁著男人的手稍有鬆懈,從床上彈跳而起。

“不要裝睡了。”她站在床沿邊,叉起腰,鼓起雙腮,斜睨著床上那尊美男臥睡,“既然你的傷已經沒大礙了,請便吧!”從此路歸路,橋歸橋,互不相幹,她甚至不需要知道他是誰,來自何方。

床上的人輕笑兩聲,翻身而起,靠著牆倚坐,半曲著一條腿,好正以暇地看著瀟夏曦,眸裏碎鑽般閃耀狡黠:“我們的交易還沒有結束,我不會走!”

瀟夏曦乍舌,沒想到這人一副浩氣凜然的樣

子,卻是個賴賬的主兒。有句話叫請佛容易送佛難,想起活躍在街頭的地痞,這個男人與他們沒啥兩樣,就是俊得有點過分,高的不止十個檔次而已。

“我已經幫助你脫險了,至於你的傷,在你離開這兒後妥善就醫,不會有問題。”她逐個把交易的要點分析,若要較真起來,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恩將仇報。

那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脫險?沒那麽簡單。”他朝窗外呶了一下嘴,瀟夏曦俾有所悟,挪到窗邊往外瞧,在幾處隱蔽的地方,果然有若幹個陌生的臉孔在樹蔭或屋簷下徘徊,鼠目四躥,像在尋找什麽。

“那你想怎麽樣?還要賴在我這兒不成?”瀟夏曦看回他,出其不意地鼻尖撞到了一個厚實的胸膛,隱隱生疼,那人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身邊。

後退一步,撫著鼻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是鬼嗎?走路不帶聲音的。

“你要對我負責!”他饒有興味地還了她一眼。

“……”

“你剛才對我上下其手,我身上哪個地方你沒有摸過親過的?而且我們睡一床上,我的清白全毀在你手裏了,你必須對我負責!”

“……”這是什麽荒謬的措詞?明明被上下其手的人是她,吃虧的人也是她,反倒被說成了是一個色女。紅著臉剛要爭辨幾句,那人卻重新睡回床上,麵朝內,背朝外,給了她一個無聲的耍賴。

被無端地賴上,瀟夏曦隻好認了。進洗手間梳洗的時候,赫然發現脖頸的位置緋紅一片,想起白色身影離開前異樣的眼神,心裏狠狠地把正在床上擺譜的人腹誹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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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的夜,風如流水。她依然每個晚上枕在窗邊的月華裏重複昨天的夢,思念跟隨海風輕舟過帆。然而,每當要重聚的時候,一個沉厚的聲音總是蠱惑般將她的夢境敲得支零破碎,越飄越遠。

她一把撈起個枕頭朝他擲過去,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嚴正警告:“你再話多,自己卷鋪蓋走人!”想想,他強行闖入的時候本就身無祥物,自不必卷鋪蓋,盡可以淨身而出。

那人不適宜露麵,為免外麵的人生疑,瀟夏曦隻得貼出了“暫停營業”的告示。幸好店裏不缺米糧,三餐裹腹不成問題。那人也算不得挑食,兩人日夕相對,大眼瞪小眼,言語上沒多交流,可那人也沒少騷擾她。床榻隻有一個,她慷慨地讓給了他,自己在另一個小間搭了個床板休憩,可醒來後,總是發現唇角有點紅腫,氣衝衝地找那人算賬,卻被告知:他隻是把賠了的豆腐吃回來。

無賴啊無賴。

瀟夏曦的眉頭蹙得更深。巴不得他盡快把傷養好,外麵追蹤的人散去,他也早點離開。可是過了兩天,外麵的人非但沒走,而且有增無減,星點分布在大街小巷每個隱蔽的角落。

“喂,”她一連喊

了幾下,他依然紋絲不動地躺在床上假寐,才翻至中頁的書平攤在臉上,優哉悠哉的完全不把現有的緊張局勢放在心上,“你到底怎樣才肯走?”

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放下臉上的書,星眸微張,兩道精光迸射而出,瀟夏曦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我叫雷承旭。不叫‘喂’。”他蹶起了嘴巴答非所問,話鋒顯得有點嚴苛,有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銳利。

瀟夏曦一臉怔忪,偏頭想了想,非常乖巧地展露一笑:“雷承旭先生,你說我們困在這兒總不是辦法。你受傷了失血過多,需要營養補充。店裏物資缺乏,你的傷若是沒有及時得到醫治,隻怕……。”

每一句都說到了心坎上,每一句都是為他著想,體貼入微,雷承旭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下來。他仰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晚霞豔照,半個天被熏染得隻剩下一片蒼鬱的緋紅,幾縷霞光灑在窗棱上,氤氳了一層橘黃的霧氣。

“等。”緊抿的唇吐納出一個清晰的單音。瀟夏曦滿頭黑線,這個回答等同於無,欠抽得很。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她本來與他毫無關係,出於一種同情也好,憐憫也罷或者連她也解釋不了的情結施恩於他,本來平靜如水的生活被他攪成了渾水,現在卻沒了平複的盡頭。

所有的不滿全然寫在臉上,雷承旭視而不見,再度把書放在額上,遮住擾人的光線,繼續瞌睡。

無奈,瀟夏曦隻好拿起放在書架上的書翻閱。這兩天無所事事,她都靠著這些書來打發時間,幸好雷承旭也不是個喜好聒噪的男人,除了睡,有時候耍耍痞氣外,大多數時間也拿著本書安靜地看。他看書的速度很快,瀟夏曦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過目不忘還是弄虛作假,僅僅兩天,就把一本《三十六計》看了個通透,而且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那本《三十六計》是瀟夏曦偶爾在書攤上淘回來的中英文譯本,本來她對中國的曆史文本所知甚少,很多地方鑽磨了很久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後來直接把它封存了。沒想到,雷承旭賴著不走的第二天,竟然自來熟地翻了她的書架,找到了這本《三十六計》,自個兒讀得津津有味。

“難道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瀟夏曦剛要翻開手裏的書,被他無端冒出的一句問話弄糊塗了。歪著頭想了想,若有所悟:“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問你!”瞥一眼床上的人,他聽見她的回應似乎來了精神,騰地支起半個身子,盤腿而坐。

“你餓了嗎?我現在就去做飯!”她吞了一把口水,繼續討好般說了一句,然後腳底抹油即時開溜。雷承旭的眼光過分專注,總有一種令人汗顏隻想逃避的嫣然,再待下去,她難不保會管不住自己的思想——秀色可餐啊,如果她把他饕餮大餐一頓,料想上帝也不會怪罪吧。

“難道你不需要了解一下我嗎?”幽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瀟夏曦沒有轉身,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正一寸一寸地把她的外衣剝落,甚至感覺得到背脊有一絲絲痛穿透皮膚,讓她無處可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