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是真的?”高進先一步道,“那就要辛苦你幾天了。”

俞仲堯睨了高進一眼。

高進笑嘻嘻的,隻當沒留意到。

章洛揚則看著案上拚好的一小塊信紙犯愁,應該固定起來,要是散了,便前功盡棄。

俞仲堯起身到了她身側,取出一塊平滑的琉璃板,壓住紙張。又斂目看了看,大約拚好了一張紙的五分之一,滿意地頷首,“不錯,比我預料的要快。”

章洛揚因此一笑,眼中流轉著喜悅的光彩,“那,我先去廚房了。”

俞仲堯卻道:“若是累了,隻管回房歇息。”在他看來,吃飯是小事。

“不累。”章洛揚遲疑一下,問道,“我可以時不時地給沈大小姐做飯菜麽?”

“自然可以。”俞仲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便由著她,“去吧。”

“嗯!”章洛揚腳步輕快地走出去。

俞仲堯看著她的背影,不自覺地彎了彎‘唇’。

其實,是‘挺’討喜的一個孩子。

高進走到桌案近前,想看看拚好的紙張上寫著什麽。

俞仲堯抬手一擋,“想看?給我把餘下的拚好。”

“那還是算了。”高進可沒耐心做這種事情,隻是好奇,“真是前任首輔寫給您的信?”前任首輔三年前被三爺攆回祖籍種地去了。

俞仲堯頷首,“是他的字跡。”

高進沉‘吟’道:“那這封信算得至關重要,萬一他告訴您的是驚天秘聞,別人看到反倒會惹禍上身——按說您該親力親為才是。”對於尋常人來說,知道的越少,日子就越安生。章洛揚在他心裏,始終是初見時那個單純無辜的小公子哥兒,他不想她惹上禍事。

“可他要是將我一通辱罵,是該讓他生,還是該讓他死?”忙一場卻大失所望的話,會讓人惱火之下恣意行事,而前任首輔罵人的功夫一流,任誰都不能平靜以對,“至於你擔心的,也無妨,對於章洛揚來說,這隻是個要拚湊起來的物件兒而已。所謂的驚天秘聞,於她而言,遠不如讓朋友吃一餐合口的飯菜。不會在意,更不會傳揚出去。”

高進鬆了一口氣,“到時不需滅口就行。”

俞仲堯說起別的事:“過幾日你回燕京。”

“三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這件事我不可能聽您的安排。”高進態度堅定。

俞仲堯跟他擺道理:“剛站穩腳跟便離開一年半載,於前程有害無益。”

高進就笑,“皇上已傳密旨給我,要是您為著我前程將我趕回去,一定要及時報信給他,他會派身邊最得力的金吾衛來服‘侍’您。”

“……”俞仲堯蹙眉,“我忙了幾年給他培養出來的心腹,他居然要送我人情?”怎麽好意思的?

高進哈哈地笑,“皇上這不是怕您路上過於辛苦麽?”

俞仲堯無奈,“感情用事。”

“也隻對您這樣。”

這件事不需再說,俞仲堯沒得選擇。

高進提及孟灩堂:“昨夜被您晾在甲板吹了一夜的風,今日到此時還悶在房裏,也沒召喚過王府‘侍’衛。”

“看緊他。”

“明白!”

章洛揚滿心愉悅地去找沈雲蕎,“快說說想吃什麽,我等會兒要去廚房,能給你做幾道合口的菜。”

沈雲蕎正窩在‘床’上看書,是跟高進借來的一冊史書,她笑著招一招手,“先跟我說說,這半晌都忙什麽了?”

章洛揚坐到‘床’畔,大略說了說原委,末了問道:“你呢?這半天都在看書?”

“沒。”沈雲蕎起身下地,抬了抬受傷的手臂,“丫鬟給我換‘藥’,隨後又跟高進東拉西扯地說了好一陣子話。我跟你去廚房,看有哪些食材再琢磨吃什麽。”

“好啊。但是,不能讓我做你正忌口的。”

“知道啦。”沈雲蕎拍拍章洛揚的額頭,“我們小呆子對我這麽好,我怎麽會瞎折騰呢。”

兩人說笑著去了廚房,說了原由,在廚子親自引路下,進到廚房裏麵放食材的隔間,涼意撲麵而來。

這樣的季節,並且是在航程中,這房間裏已放了足夠的冰,以供食材保持新鮮。

廚子解釋道:“每日一大早,都會有快船送來冰塊、食材和其餘所需之物。”

“怪不得。”兩人異口同聲。

兩人在裏麵看了看,挑選了幾樣蔬菜、‘肉’類,廚子喚人給章洛揚打下手。

食材準備好,章洛揚在灶台前熟悉了一陣子,才生火做菜,又往外攆沈雲蕎,“快出去吧,這裏熱。”

沈雲蕎也幫不上忙,便轉身去了甲板看落日,遇到了高進。

她對他頷首一笑,道:“是不是出邊關之前,都會有專人麵麵俱到地照顧你們的衣食起居?”

“那是自然。”高進道,“這是皇上的意思。你們平日要是短缺什麽,隻管開出單子來,我讓人給你們備齊——往後船就不會靠岸停留了。”

沈雲蕎想了想,“給我們準備些閑書吧,別的暫時還想不到。”

高進爽快點頭,“好說。”之後又笑問,“隻看書消磨時間?‘女’孩子不都喜歡做針線打發時間麽?”

沈雲蕎輕笑,“我們現在是這個打扮,拿著繡‘花’針的樣子不是太奇怪了麽?”

高進凝了她一眼,想想那情形,也隨著笑起來。

“對了,你這樣是打算要陪著三爺往返麽?”

“自然。”

“那可太好了。”沈雲蕎由衷地笑,“跟你也算是熟人了,有個熟人同行,心裏踏實些。”笑容剛到了眼裏,便又蹙眉,抬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傷處。有些癢,癢比疼還難受。

“別動。”高進凝住她的手,“你老實點兒,能痊愈得快一些。天氣越來越熱,傷勢最好別反複。”

“囉嗦。”沈雲蕎小聲嘀咕。

高進對上她視線,濃眉微揚。

“難道不是麽?”沈雲蕎也挑了挑眉,“三爺跟你比起來,像是啞巴——他的話特別少。”

高進眼中又有了笑意,“這倒是。”

“一向如此麽?”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十六七歲,那時就是惜字如金。”

沈雲蕎往高進身邊湊了湊,小聲笑問,“三爺身邊從沒‘女’子麽?他真是傳言中那樣的不近‘女’‘色’?”

高進想也沒想,抬手拍在了她額頭,“你怎麽什麽都好意思問呢?”

沈雲蕎沒躲過,轉而打了他一下算作報複,“別人好意思議論,我怎麽就不好意思問?”

高進這才答道:“三爺十八|九歲之前練內家功夫,在那之前沒定過親事,隨後便是皇上登基,這一忙就忙了這好幾年,得了空隻喜歡喝幾杯。皇上倒是也想給三爺找個足以匹配的‘女’子,一直也沒找到。”

沈雲蕎失笑,“皇上這是把三爺當長輩還是當兄長了?居然還管三爺的終身大事。”

高進思忖片刻,“都有點兒吧。”

這邊兩個人說著閑話,不知不覺間,夕陽隕歿。廚房裏的章洛揚已分別給俞仲堯和沈雲蕎做好了四菜一湯。

天氣熱,又是在廚房,修飾過的臉上還塗著一層脂粉,讓她覺得整個人都黏黏膩膩的,看著人將飯菜送走,轉身回房,換了身衣服。

有丫鬟打來了洗臉水,“表少爺快洗把臉吧,瞧您熱得很呢。”

“好啊。”章洛揚笑了笑,轉去洗臉時問到,“沈家表少爺回房了沒有?”

“還沒,讓人去請她回來用飯了。”

“我這兒沒什麽事了,你也回去用飯吧。”

“是。”丫鬟笑盈盈地出‘門’。

章洛揚不斷將涼水撲在臉上,愜意地舒了口氣。

那些特製的脂粉,尋常的水並不能洗去。要是一出汗沾水就‘花’掉,也就算不得絕技了。

好好兒地洗了把臉,章洛揚覺得神清氣爽的,擦臉時無意間看了看手巾,見上麵似是有些脂粉的痕跡,心頭不解,難道是妝容‘花’掉了?

丟下手巾,正要去照照鏡子,有人輕叩房‘門’,道:“三爺喚您過去一趟。”

是阿行。這個人說話跟俞仲堯有些時候的語氣一樣,冷颼颼的,讓人一聽就緊張。章洛揚立刻應聲,即刻轉身出‘門’,匆匆去了俞仲堯的房間。

進‘門’後,見俞仲堯坐在飯桌前用飯,行禮後問道:“三爺有什麽吩咐?”

“有話跟你說。”俞仲堯抬眼看向她,目光微凝,“你的臉——”

“怎麽了?”章洛揚雙手捧住臉,眼中有擔心,有茫然,記起了出‘門’之前的事,很怕被人算計,臉上已是一塌糊塗。

她這樣子呆呆的,傻傻的,卻特別有趣。俞仲堯眼中有了笑意,並且笑意越來越濃,“去裏間找找有沒有鏡子,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