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生

第一卷 杭州篇 第二章 新生

來到這裏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月有餘,雖然說每天都要開心麵對一切,雖然我是信心滿滿,可麵對一大堆的衣服,我又一次唉聲歎氣——看來以前的莫筱言不開心也不是沒有原因啊,這麽多的活兒,每個月有限的工錢,我想是任誰都不會開心得起來吧。

最“難得”的是,還有看起來很像還珠格格裏麵容嬤嬤的邢大媽做監工。回響耳畔的總是那句話——“做不完洗不好就甭想吃飯了!”

民以食為天,而我也隻能為這一碗米折腰。想到這兒,手下加緊了洗衣的速度,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發揮到摩羯座工作狂的特質——加油洗衣服。當然,所做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填飽肚子。

幸好總督府還算待下人不薄,吃食還是不錯的。至少,比學校餐廳好多了,而且都是免費的——也許人真是沒有吃不了的苦吧,看來我總能適應各種惡劣的環境。腦子裏胡思亂想間,手上的活兒也就慢了下來。

“莫筱言,又在偷懶!”邢大媽那聒噪的聲音又在刺激我的耳膜。

“邢大媽,您別生氣,我是在想怎樣把衣服洗得更幹淨。”我對她笑笑,又補充道,“生氣是容易變老的。”

心下暗想,我再不是小青口中所說的那個莫筱言了,再不會任人欺負。被她罵兩句又不會掉幾斤肉,我會忍下,會跟人說好話,至少這樣,我的日子就好過許多,至少我跟小青不會被罰錢了。也許,我依然還是愛錢的——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這點兒工錢我要攢到什麽時候才能養活自己呢!

“你這小蹄子,這一病倒是把你那臭德行改好了啊,別淨跟我說好聽的,衣服洗不好仔細你的皮!”心裏白了這刑老太一萬個白眼之後,嘴上甜甜說道:“大媽,我知道了。再說您哪能忍心打我們不是,我們都會努力幹好活的,邢大媽,您放心!”

“筱言,你真是變了啊!”看著邢大媽走遠,小青驚訝道。我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張大嘴巴表示驚訝了。“小青,你要是再說幾次,我估計你嘴巴就大得合不上了,哈哈!”我笑著揶揄她。

“筱言,你壞死了,看你嘴這麽刁,以後怎麽找婆家!”小青白了我一眼,停下手中的活。

“婆家?我可沒打算嫁人。”又想了想,接著說道,“再怎麽著也得等我賺夠錢,三十歲以後吧。”

“三十歲?”小青再次向我展示了那經典的“小青式驚訝狀”,“筱言,外麵的女孩子在咱們這個年紀都嫁人了,再有兩年咱們就都要被放出去了,再者總督府的丫頭都是由老爺給配人的,你怎麽可能到三十歲再嫁人呢?筱言,你,你上回生病是不是真的燒壞腦子了?”小青滿是擔憂地看著我。

我愣了一愣,從未想過上天會把這樣的問題擺在眼前,我恍然有些失神,嫁人?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不會去想這個問題。可聽到小青這一連串的話,讓我瞬間直麵,不得躲閃。

曾經,恍惚茫然間許過願的,既然有些人不能伴我此生,那不如嫁給一個陌生人,大家彼此不愛,彼此也便無害。心頭苦笑一下,難道上天是聽了我這願望,生生地把我拋到了這異時空,讓我無從選擇地麵對這些麽?隻是,嫁個陌生人,從此過一輩子,那會是我麽?

“筱言?”小青拿手在我麵前揮了揮,“你怎麽了?”

“沒事,嗬嗬,那不是還得等兩年麽。咱們還是趕緊幹活吧,為了晚飯,加油!”撇下這些無聊想法,我還是繼續幹活了。

可心底不由又一聲歎息,十八歲或許在我的時代隻是剛剛成年,可在這裏仿佛已經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命運究竟會怎樣待我呢,兩年的時間我又會變怎樣呢?兩年,時間好久遠,誰又知道這兩年我會否夢醒呢?

仰頭看了看天,碧藍的天上飄著朵朵白雲,禁不住問自己,命運的事情,真的是老天指定的麽?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而心頭卻一片迷亂。長舒一口氣,不經意間,哼唱起花木蘭的那首《天下大亂》。

老天搞不定,命運我自己擺平;善解人意百無禁忌。

愛隻會麻痹,不愛也沒有關係;稱兄道弟不傷感情。

天不靈,地不靈,天下大亂發神經;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萬八千裏。

我幹杯,你隨意,管它野火燒不盡。

今夕何夕,隨心所欲,無事一身輕。

雲淡風也輕,花飛花落花滿天;色不迷人人自迷……

心裏想著這裏是洗衣房,除了我跟小青沒幾個人能聽到,我對她笑了笑,小青也笑看著我,反正她早已習慣這樣的我。一時間越唱聲音越大,仿佛隻為疏解心中鬱結之氣,毫無顧忌。

我幹杯,你隨意,管它野火燒不盡。

今夕何夕,隨心所遇,無事一身輕。

霧裏看風景,愛與恨分明,風裏來浪裏去別在意……

一邊唱歌,一邊跟小青加快洗衣服的速度。

“喲,我這剛走,你還就唱起曲兒來了啊。”一不留神,門被推開時竟也沒有注意,邢大媽聲音再次響起。

我忙停住歌聲,低下頭繼續幹活,心道,不反抗就會把懲罰降到最低。

正等著她的苛責,沒想到她卻放低了聲音,道,“筱言、小青,這是新來的木先生。”邢大媽接著又笑著道,“木先生可是木管家的親戚,以後就是咱們的賬房先生了,木先生這次來就是要在你們兩個中選一個,以後要負責照顧木先生的起居……”

我沒有理會她喋喋不休的說辭,大概就是讓我跟小青中的一個人去照顧那位木老先生吧。心裏想著,反正在哪兒都是侍候人,我早已麻木在這萬惡的舊社會了。懶得理會,於是無精打采地繼續我未完成的衣服。一旁的小青卻停下了洗衣,我轉頭看著她,輕輕推了推她,小聲道:“不快點兒洗今天晚上的飯就沒得保證了。”

她恍然回神,低下頭,繼續幹活。

接著又聽邢大媽諂笑道:“木先生,這是咱們府上的筱言,小青,您看您要她們兩個哪個服侍您呢?”

不用抬頭我都知道邢大媽此刻的臉色是怎樣,定是滿臉堆笑,燦爛得像媒婆的。這老太婆真是見風使舵的好手,誰不知道木管家是她的頭兒,此刻她一副諂媚的樣子,就像妓院的老鴇給客人介紹姑娘似的——呸,呸,呸,我竟然把自己也罵進去了。隨後鄙視了那個叫什麽“木子軒”的——雖然是個不錯的名字,可跟木管家扯上親戚的人,估計也不是什麽好角色——那個木管家對誰都是冷麵孔,就跟大家都欠他幾萬兩銀子一般。

想到這兒,我突然萬般不想去侍候這位木老先生。祈禱著千萬別是我去伺候這號主兒。可千萬也別讓小青攤上這樣的活兒。就讓他誰都不要選吧,我心中暗自禱告。

可這回的禱告好像並沒有被神仙聽去,“就她吧!”耳畔傳來一個溫和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心中一頓,原來竟然不是個老頭?或者這聲音還算好聽,我的心頓時沒有那樣堅持。

抬起頭,看著那聲音的主人,突然間,覺得陽光仿佛閃了我的眼睛。

我想,也許我永遠不能忘記陽光下的那個小院,那一身月白色長衫,他俊朗的臉龐,指向我的那修長的手指,還有我對上的那雙溫潤的眸子。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仿佛瞬間把人抓住,溫和、安靜,讓人忘卻一切,隻想這樣安靜地呆在這個午後散滿陽光的小院。

他微微一笑,我猛然回神,低下頭暗罵自己剛才花癡般的表現。暗自歎氣,雖然他那般溫和,雖然笑容那樣親切,但這些都不會讓我想有去伺候這位木先生的衝動。隻因為這樣的帥氣,親和力,這樣的笑容,都是會被我貼標簽的——殺傷力A級,請勿靠近!心裏暗自想著,怕是難有人能抵擋得住這樣溫和的眼眸吧——旋即笑了笑自己,又不是讓我去跟他談戀愛。隻不過,帥哥身邊是非多,我自然是能躲就躲。

“筱言,木先生跟你說話呢。”小青好意提醒我。

“哦。”我回過神,看著木子軒。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堆銀子,心裏暗自盤算著,如果去了賬房,至少不必每天在冷水中洗衣服,至少也許他是很好相處的人,還有——工錢——估計會升一級吧?想到這個問題,剛剛的一切瞬間清零,人總離不開這個最基本的問題,我並不打算離開總督府之後身無分文,無處可去,流落街頭。如果這份工作可以讓我盡快攢足錢財,我想我可以忽略一切其他。

定了定神,放下手中的衣服,我歪著頭看著他,開口問道:“那個,木先生,我的工錢是不是會漲啊?”

“莫筱言,我看你這小蹄子就知道錢了。”邢大媽這會子又開始訓話,隻可惜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教訓我了。

“對,姑娘若願意,工錢是你現在工錢的三倍。”還是那個溫和的聲音徐徐說道。

“我願意!成交!”想都沒想,我就脫口而出——就這樣,我把自己“賣”給了木子軒。開始了在總督府做賬房先生侍女的日子。

跟著賬房先生木子軒,我算是見識到總督府的氣派了。

想想在來這裏以前,我經常在周末去北京的各大景點轉悠的。剛剛去過的就是當年和坤的府邸,恭王府花園。

看到總督府,總讓我想起恭王府來,雖然總督府比不上故宮那般大氣磅礴,但是比恭王府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雕梁畫棟,府院重重,後花園更是處處鳥語花香,樓台庭閣,布局獨具一格,處處顯示出府邸主人的氣派。

“木先生,您的茶。”我輕聲說道,接著把茶放在書桌上他的手邊。

其實木子軒沒並沒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做,不過是每日跟著他,看著他算算賬,給他準備些茶水點心之類。這人表麵看上去很隨和,對茶卻很挑剔,隻喝安溪鐵觀音。所幸這鐵觀音也是我的最愛,既為同道中人,我也樂於為他沏茶,當然,順便我也會為自己偷偷斟上一杯。

“嗯。”木子軒基本上都是頭也不抬地繼續看他的賬本。接著會抿一口茶,繼續蹙起眉,繼續看。

我站在窗邊,看著木子軒,不由感歎——帥哥就是帥哥,看側臉都覺得很帥,連皺眉都覺得很有味道。唉,看來我是無聊得緊了,隻能看看帥哥養養眼,然後就是整日對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看著窗外的晴空,萬裏無雲,心思卻飄忽。雖然終究是曆經了穿越之旅,想著別人穿越都是到了大清盛世,而我竟到了這莫名的時空。別人都是投身皇親國戚,遇到也都是四阿哥、十三阿哥,至少也是個老九老十的,可我卻是個賣身葬母的小丫頭,整日被困在這總督府裏為賬房先生沏茶送點心。

清楚地記得自己還規劃過穿越之旅的,首先是入宮選秀,接著便被安排到德妃娘娘的宮中,接著便會認識我最愛的胤,雖然也許並不會發生什麽故事,即便整日麵對的都是他看似冷漠的麵孔,我也會甘之如飴,哪怕單單每天給他沏一盞茶也是好的。一切隻為那滿心的崇敬和心疼——或者,單單望著他的背影,為他守望,或者偶爾也希望自己可以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

輕輕笑了笑,也許那一切隻能想想了——看來有些事情真的是無法預料,誰能知道還真的可以穿越,誰又知道就算穿了也不是可以由得了自己做主。

“唉……”想到這些,不由得一聲歎息。

“怎麽唉聲歎氣的?”耳畔傳來木先生溫和的聲音。

頓然回神,看來我以後要改改這動不動就神遊八方的習慣了。“沒有什麽,木先生。”我笑了笑看著他,心道,我哪能告訴你我在想什麽?難道告訴你沒有能穿越回清代,反而是在這裏無聊,沒有電腦,沒有我的MP4,隻能空等每天日出之後再等日落?誰又能明白呢?

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將信將疑。

這幾日,跟木子軒相處下來,覺得他還是很不錯的一個人。至少在他身上,我知道了怎樣的男子才算溫文爾雅。所以跟他說話,我都是規規矩矩的,再不是那個洗衣丫頭的樣子了。

其實本就是宜靜宜動的人,在這樣安靜的人眼前做事,我竟也越發安靜了,仿佛回到了幾個月前每天讀書練字看論文的日子。隻不過,現在的我,沒有書看,沒有字可練,也沒有論文需要擔心了……

“筱言,準備一下,隨我出去一趟。”

“好的,木先生。”我公式化地答道。旋即明了,出去?興奮地看著他,又想了想,真的是要出去麽?來了古代好久了,我還沒出過總督府的大門呢,心裏不免雀躍,“木先生,您說的是出去?”驚喜之色溢於言表,一時間竟問了出來。

“對,出去,有筆賬目要去收。”木子軒饒有興致地看著我的一臉驚喜,嘴角一絲上揚,仿佛我的驚喜實在是讓他覺得有趣。

我立即收斂表情,聳一聳肩,衝他微微一笑。雖然這一次,隻為去收賬,但我終於要走出府門,終於要站在杭州的土地上,或許我可以看到西湖的,就算看不到,至少我可以看到杭州的樹木、杭州府的人、杭州的山水,看一眼這片曾讓我夢魂縈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