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濤洶湧

第二十三章 暗濤洶湧

話說張淮雨回到府上,一路直奔書房而去,把下人統統打發走,待周圍沒有腳步聲後,小心展開一張黃紙,然後在地板的暗格裏取出一隻小盒,輕輕扭開,左手沾了沾透明的**,在黃紙上迅速描畫了幾個字,待一切完成,將寫過字的黃紙用蠟燭烤幹。

張淮雨滿意地看了看早沒有字跡的黃紙,從香爐裏捏了些香灰用黃紙包好,出了書房向臥房走去。

“夫人還沒有睡?”張淮雨推門而入,走到床邊道:“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明天夫人幫我把這個帶到貞元觀,一定要親手交給清風道長。”

張夫人緊張地問:“老爺,不如叫個大夫來瞧瞧吧!”

張淮雨看著鬢角斑白的結發之妻,笑著擺手:“不礙事的,不礙事。夫人別掛念了,清風道長為我求求福就好了。夫人記得要親手交給清風道長才是!”

張夫人狐疑地看了眼黃紙包道:“老爺放心吧!明日一早我便去貞元觀,隻是身體不適還是多注意調養,不能隻求求仙人啊!”

張淮雨脫下外袍,彎腰作揖道:“夫人教訓的極是!”

張夫人笑著佯怒:“老不正經!”

眼看著那些搖擺不定的官員先後隨了韓景,曹裕章再沒實質性的反擊就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晉王這招先禮後兵雖然有效,但也極易模仿。

“喪門星”的隊伍裏又多了一個禮部尚書曹禾,同樣混跡官場明麵上大家是恭恭敬敬,背地裏卻把他和皖紫霄戲稱為“陰陽雙煞”。

一方獨霸,二員爭雄。晉王與曹國公這麽一鬧,成日裏提心吊膽的大人們是真的安下了心,若說以前收到皖紫霄的“催命符”使諸位無處可躲,現在反倒是推拒自如。

本來就那點事,手段也不過幾種,勢均力敵的兩方在纏鬥數回合後,徹底陷入僵持。

“想壓過曹國公就必得另想辦法”,韓景將奏疏扔在一邊,疲憊地捏著鼻梁:“要讓他們怕,知道本王的手段絕不僅僅隻是這樣。”

皖紫霄挑了挑燈芯,連日奔波操勞躍起的黃色燭光襯得他越發憔悴:“王爺有想法了?”

“嗯”,韓景輕哼一聲,欲言又止地抿抿嘴。

“想到了就說”,皖紫霄無所謂地笑笑:“反正又不是什麽好人,做了那些事他們早該下大牢。”

韓景把目光從皖紫霄臉上錯開,輕吐出兩個字:“周銘。”

“周銘!”皖紫霄呼吸一頓,驚愕道:“王爺,他是我大燕的‘周青天’!”

韓景陰沉著臉不說話,許久才冷冷的回答:“一個小小的武桐縣令先是上書彈劾曹裕章,再是痛罵本王。他以為曹胖子礙於什麽‘周青天’的名聲不敢直接辦了他,本王就也不敢?”

“讒害忠良可是千古罵名”皖紫霄口氣加重:“王爺考慮過這麽做的後果嗎?”

韓景笑笑,探身靠近皖紫霄道:“奪了兄弟江山,我們遲早都要背上‘亂臣賊子’的罪名,你說還有什麽可怕的?”

皖紫霄緊皺雙眉,輕搖頭:“那不一樣的。”

“為官一方、造福百姓是你的理想”,韓景雙手環住皖紫霄的腰,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間,連聲音都比剛才柔和許多:“這個世道‘周青天’隻能撐起武桐縣的一小片天空,他沒辦法拯救萬民於水火。”

“那你就可以?”皖紫霄的聲音虛虛的,聽不出來是猶豫還是不甘。

韓景抱得更緊,一臉堅定:“紫霄,我現在需要你,將來還你個太平盛世,如何?”

皖紫霄沉默良久,僵硬地點點頭:“韓邵陽,我信你!”

馬車猛然一顛,皖紫霄從昏昏沉沉中拉回一絲理智,瞟了一眼窗外無邊的幹裂土地,煩躁地問:“還有多遠才到武桐縣?”

車夫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道:“回大人還有五裏地就到了。”

皖紫霄抖抖身上的塵土:“這裏有多久沒下雨了?”

車夫揭起衣服的下擺抹了把汗:“從入夏到現在就下過一場雨,田裏的莊稼好些都枯死了,我們平時喝水就用兩口井,想要澆地就隻能從臨縣借水。”

皖紫霄接過薛青木遞過的茶水潤潤嗓子後道:“你們縣令就沒有想過什麽辦法?”

車夫忙道:“周大人是個好官,自從他來了,我們每年的賦稅比起從前少了好幾成;我們打井挖渠,周大人也都親自幫忙;平時有空,周大人還要去縣學親自教書授課。我們整個武桐縣雖然苦了些,但大家活的還是挺自在的。”

皖紫霄點點頭,閉上眼睛心裏默默記下車夫的話。

“皖大人”,一名衙役出來迎接道:“我家大人已經恭候您多時了。”

皖紫霄沒有介意周銘未出門迎接有失禮節,反而在發現連衙役的衣服上都是補丁後,對這位周大人更加感興趣了。

完全不是設想中的白麵書生,皖紫霄對眼前的高大漢子有幾分驚訝,隨即調笑道:“周大人看起來倒更像是邊關的武將!若是再配一匹寶馬,隻怕呂奉先也不過如此。”

周銘濃眉倒豎,瞪眼怒道:“呂布也不過是一反賊,我飽讀聖賢書,又怎會如他那般!”

平日裏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見多了,如此直率之人反而讓皖紫霄不知如何開口,隻能無奈地笑道:“周大人何必動氣,便有偏薄也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來,我代晉王向周大人一表敬意。”

周銘冷哼一聲道:“皖大人即在朝廷任職,便應忠於皇上,代表晉王是什麽意思?”

皖紫霄臉色不悅道:“周大人這般脾氣,怕是要吃虧吧!”

周銘麵不改色道:“好在我這副身子骨結實,也經得起上頭各位折騰!”

皖紫霄笑道:“既然他們不賞識,周大人不如也換一換。良禽擇木而息的道理周大人自是懂得。”

周銘從椅子上站起來厲聲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但求問心無愧!皖大人,武桐縣荒涼艱苦,不是您能適應的,還是快些回京城吧!皇上還等著您回去分憂!”

皖紫霄聞言笑道:“周大人真是國之棟梁,今日拒絕的確是晉王沒有福氣。紫霄今生能識周大人,實在是三生有幸。隻是臨行,我還有一言要送給周大人。”

周銘停住腳步,疑惑道:“還請皖大人賜教!”

皖紫霄悠然道:“未經批請,私減賦稅;放任鄉裏修建工事;教書蠱惑民心;這一條條可都是能進刑部大獄的重罪。”

周明瞬間楞在原地,由腳底發起的寒涼愣是擋住了武桐的燥熱,隨後仰天大笑道:“周銘啊!周銘!你剛正一世,一心為民,卻終抵不過小人的算計!厲害真是厲害!”

皖紫霄臉色大變,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從前請去刑部大獄的官員,雖說也是殺雞儆猴,但條條罪狀沒有半句虛言。而今天麵對的周銘,卻與那些人完全不同,他像明鏡兒一樣映出自己無恥嘴臉,皖家清譽算是完全毀在了手裏。”